周景王略一沉思,突然一拍大腿,霍然起立,神情激動,對臣子們道:「剛才鬼神已經來過,收下我們的酒肉貢品,可見鬼神已經應承我的禱祝詞,我大周必定萬世永存。」
他當然不會說他剛剛敬給鬼神的一樽酒全部落在自己褲襠裡了,就他站起來這功夫,還順著衣角往蓆子上漏湯呢。
眾位演技派大臣一個個做恍然大悟狀,紛紛舉杯為天子賀,結果找遍大殿沒有看見一壺殘酒,只好裝模作樣的舉個空杯子遙祝。
山羊鬍大臣大義滅親,抱著他那盤碩果僅存的羊頭一步一跪的獻給周景王,說是此物為鬼神所遺,必有奇效,不敢私留,轉呈君王。
周景王當然要禮賢下士,與臣子同享,招呼滿殿大臣們圍著席案分羊頭。
當然,作為天子的周景王享用了尊貴的羊眼,至於山羊鬍則被欽命與羊頭親嘴,看見兩個形象酷似的腦袋湊在一起舌吻,眾大臣紛紛以袖遮面,免得當場笑場,失了禮數。
眾位大臣們則是分到數片削下來的羊臉上的肉,一個破羊頭讓幾十號貴族們個個吃的意猶未盡,猛添手指,只覺得是生平從未吃過的美味。
吃掉兩隻羊眼,周景王偷偷把桌上幾粒茴香豆納入袖中藏私,準備一會兒散席躲到**獨享,鬼神所遺果然不同,極盡凡間美味也無如此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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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外,一道直徑十餘丈的黑色龍捲風在殿前盤踞著,在風暴的中心點數丈方圓卻是一片平靜。
杜營丟了顆茴香豆進嘴裡,嚼了幾下旋即又吐了出來,不再看它一眼。
在這個沒有蠶豆的年代,用黃豆做的茴香豆成了特色小吃,但是在杜營看來還不如直接用鹽炒呢,至少還吃個脆生,這種又軟又怪的黃豆他還真沒吃過。
滿滿斟上一杯酒,隨手扯了一隻烤羊腿大嚼起來,順便招呼楊朱尹喜同吃。
看見兩個人還在拘謹的你謙我讓,杜營有些不耐煩了。
「讓你們做就做,讓你們吃就吃,誰再扣扣索索女人氣,我送他去君子一脈去,那裡上個茅房都要彎腰行禮十八次,弄不好就扎坑裡。」杜營邊吃邊說,也不忌諱什麼,用牙把那黃橙橙的羊腿撕的四分五裂。
楊朱尹喜看見恩師如此惡形惡狀,頓時懷疑自己是不是上了黑船了,這位老君大人不會是南方巨賊盜跖假扮的吧?
但是木已成舟,頭也磕了,師也拜了,秘籍都讀了,後悔都晚了,只能乖乖的依次坐下,也伸手拿起剛剛從大殿內搶來的食品大嚼起來。
他們下午一心讀書,吃起飯來食不知味,也沒吃進多少,此刻已然消化完了,看見許多美食,既然恩師有命,自然尊崇。
三個人躲在旋風中心吃的開開心心,倒是把宮外守衛下了一跳,誰見過盤踞在一個地方不挪窩的風啊?哪怕是龍卷也會有一個運動方向啊,現在殿前一股黑風已然在原地逗留了半個時辰,還沒有一絲移動的跡象,不禁讓侍衛們感到壓力巨大,戰戰兢兢。
杜營其實也沒想到自己本來想操縱狂風捲滅燈火,乘亂偷竊的,誰成想用大道之力駕馭的狂風出奇的馴服,極其好用,甚至能成為杜營黑暗中的觸手,所有工作都能一一為杜營代勞,現在又可以在大殿前組成一道風牆,讓杜營坐在裡面悠閒地用餐,早知道狂風如此好用,根本不必尹喜去招來烏雲蓋頂。
吃飽喝足的杜營眼看著地上還有一大堆殘羹剩菜,乾脆催動狂風捲起三人和地上的一切向城中飄去。
離尹喜招雲已經過了個多時辰,此時已經雲破月明,清輝遍地,藉著微微的月光,杜營在高空俯瞰整個洛邑,看見廊間屋簷下有無家可歸的乞丐,便是幾碟小菜一壺好酒扔去,那些東西如同被手握著一般,穩穩當當的落在乞丐們的身前。
周王宮大殿中席位著實不少,被他裹脅來的菜品居然有數百份之多,很多都是動都沒動過就被他卷包會了。
那些躲在廊簷屋下準備在下一場冬雪來臨前瞑目等死的乞丐只覺得一聲輕響,身前頓時多出四菜一湯,另外還有一壺好酒,只覺得恍如夢中,看看四下無人,望著這實實在在多出來的東西,紛紛跪在地上大聲叩謝天神。
當然,杜營給不了他們更多,暖爐和慈祥的老祖母不是隨便找找就有的,但是他們只要熬過這不算寒冷的一晚,明天應該就能靠著那幾樣價值不菲的酒具餐盤活過這個冬天,至於以後怎麼辦就不是杜營能管的了。
看著城中一片禱祝叩謝之聲,杜營微微歎氣,心中暗道,自己還是道心不堅,才會有此幼稚舉動,若是這群乞丐從此迷上不勞而獲,自以為命運之子,天天盼望著上蒼再次賜予的話,下場可能比現在還慘,這算是幫他們還是害他們。
聖人都是這種自以為對百姓好就去做的傻瓜,沒想到自己罵歸罵,輪到自己一樣傻。
這就像水缸裡的波浪,你越是要壓制它的浪頭,則水花越多,永不停歇,你不去理它,它翻騰兩下自然就消失了。
可惜世事不是水缸,而是大海,歷史掀起一股股大潮永不停歇的拍打著一代代無辜黎民。
而所謂的聖人則是拿著衝浪板在波濤中逆沖的人們,你可以說他們勇敢,你可以說他們智慧,你可以說他們偉大。
但是他們沒有一個能真正壓制住這滾滾巨浪,洶洶波濤。
歷史的波濤塑造了千奇百怪的人性,越是歷史傳承悠久的民族,人性越複雜,因為那是幾十輩甚至上百輩祖先遺留下來的基因組合,每一種情緒背後都有一位或數位先祖的遺傳在影響著這一代人的抉擇。
每個民族都有它的民族性格,德國人認真,英國人古板,法國人爛漫,猶太人市儈。
可是中國人給自己定的是什麼標籤?
勤勞善良?
屁話,只要是個有過文明的民族都可以套用這句話,不勤勞哪來的文明啊?善良什麼的除了少數幾個戰爭販子外,其他國家都可以套用。
中國人最強大的地方就在於他的忍耐力,連來自最原始大6非洲黑人都生存不下去要造反的環境華工依然可以頑強的活下來。
在四大文明碩果僅存的文化當然有著其無以倫比獨特性。
特別是顛倒黑白方面,後世一句民族大融合就把祖祖輩輩為了生存繁衍流過的血跡擦得一乾二淨,歷史教科書乾淨的像是安徒生童話集。
像曹操那種殺人吃肉魔在歷史教科書上簡直純潔的像一朵百合花一樣嬌羞,讓多少無知少年打小對其大肆崇拜,責備皇叔大帝怎麼不讓出江山早日一統。
只有在近代史中還能找到點血腥的影子,使得所有矛頭直指倭國,但是誰知道還能留存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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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杜營在心情起伏中光了所有的物品,黑風止步,方向逆轉,準備回家。
一道肉眼無法分辨的寶光從北面升起,和高台上的九鼎毫光大有交相輝映之勢,頓時引起了杜營的注意。
那裡是周王室的兵甲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