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營沒有騎乘青牛。
他只是用雙腿在山野間狂奔,釋放著心底的一切情緒,所有懊惱或歡喜隨著步伐噴湧而出。
後山已經阻擋不住杜營的步伐,他漫無目的繼續以雙腿丈量著大地。
每越一棵樹木,就彷彿拋下一幕灰暗的過去,杜營在借此提升自己的道心。
不知道什麼時候兩隻鞋子已經被甩掉了,赤腳的杜營踩在沾滿晨露的草叢中格外舒服,就像與大地連接成了一個整體。
完全沒有方向,憑著本能的杜營在山川河流間自由奔行,用心體會著自然中的一切。
杜營閉著雙眼狂奔,靈識自然而然的避過了茂密的樹木障礙,度沒有絲毫下降,如同它們根本不存在一般。
突然之間,杜營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急停了下來,不需要任何緩衝,慣性對他絲毫沒有作用。
睜開眼來,看了看身邊的密林,就近挑了一顆最高大的樹,下一秒,杜營出現在樹梢之上。
兩眼注視著東方,杜營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從東邊刮來的風向他訴說了盜跖的結局。
經過百餘年的爭鬥,三位蓋世奇才的較量終於落下了帷幕。
這場比賽中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贏家,也沒有徹底的輸家,三派傳人在這場延綿百餘年的較量中各出法寶,映襯了俗世中春秋五霸的偉業。
管仲一手托起的齊桓公被盜跖一手毀滅,間接造成了晉文公的崛起,而壓制楚國百年的盜跖同樣被管仲終結。
而盜跖的成就大部分歸功於看似毫無作為的柳下惠那半顆道心,不然他早就死於魔念迷心了。
三傑已逝,這種比較毫無意義了,接下來應該是孔丘一家獨大的時代了。
一道由青黑色光柱盤繞糾結而成的奇怪光團劃過長空,由杜營側方滑過,射向南方。
那是天道生與死的法則實體化象徵,也是盜跖的斧盾最原始形態。
天道法則實體化所演化的物體是每個門派的不傳之密,只能操控在歷代掌門手中。
這種法則實體化神兵有自己的靈智,不會屈從於門派以外的任何人。
別派中人不管修為再高也沒有辦法捕捉到它們,只有蘊含了禁斷法則的軒轅劍可以把它們禁錮起來,但是也沒有辦法操控利用。
只有道門是個例外,可惜在道門眼裡這些實體化的天道法則就像玩具一樣,沒有任何意義。
了悟大道的道門傳人隨時可以用大道之力創建自己的天道法則,而且這些山寨貨質量上面完全不輸於正品。
就像一個帝王不會對免死金牌感興趣一樣,杜營沒有阻攔天空中的天道法則,讓它們從旁邊掠過。
沒有對手的比賽,對孔丘來說真的是一種幸運嗎?
杜營有點茫然,搖了搖頭,對孔丘的未來又開始擔心了起來。
獨角戲是最難出彩的演出,多加努力吧。
隨著三傑的逝去,杜營現老聃漲輩分了。
三個加起來快六百歲的老妖怪一死,七十多歲的老聃在這些人丁稀少遠古傳承的門派中算是一根標桿了,三派中最老的晏嬰也就是不到五十歲,還要尊稱自己一聲前輩,不知道魔神派有沒有老妖怪存世,但是按他們的更新換代度,只怕不大可能,盜跖能活這麼久全靠他老哥罩著。
至於其他的一些小門小派,根本沒資格和道門攀輩分,大家不是一個圈子。
其實嚴格的講,三派和道門也不是一個圈子,但是無奈杜營這傢伙耐不住寂寞,硬要往人家圈子裡擠,搞得老聃也紆尊降貴,被拖下水了。
就好比稱孤道寡的君王無聊時跟相國將軍們套交情解悶,大家誰也沒有認真,大臣們也不會真以為自己能和國君平起平坐了。
杜營心中突然一動,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仔細想想又想不出來。
盜跖,盜跖,盜跖,對了,肯定和盜跖有關。
杜營捕捉到一絲靈感,沿著線索繼續想下去,盜跖臨走前
杜營從懷裡掏出木盒,打開一看。
果然,原本跳動不已的道心早已停頓,原本潔白的創口突然流出一股鮮紅的血液,在木盒裡流淌浸潤。
是在為最後一個親人的離去而感懷嗎?
隨著道心的死去,三傑時代最後的一絲余續也淹沒於歷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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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得樹來,杜營準備回孔丘家了,出來一早上,再不回去孔丘該擔心了。
窸窣聲中,一頭黑熊從樹後轉出,旁若無人的叼著一隻碩大的蜂窩,大搖大擺的在杜營眼前穿行過去。
這只冬天不睡覺的黑熊正是被杜營毀掉家園的熊大王。
餓狠了的熊大王在這個鳥毛都沒有的森林中轉悠了整整一天,還是飢腸轆轆,好不容易被它找到一個巨大的蜂窩,登時喜不自勝,悍然拆遷。
城管熊的霸道行徑惹惱了原住民,不顧天氣寒冷,成千上萬的蜜蜂集體走出家門遊行示威。
熊大王好漢不吃眼前虧,被蜂群一路追了三里地,跑到這裡實在是又冷又餓走不動了,蜂群也蟄死凍死的差不多了,熊大王頓時想找塊空地,享受美餐。
被成千上萬的蜜蜂把全身針灸了一遍,熊大王腫起來的眼皮擋住了目光,沒有看見旁邊那個被它視為噩夢般存在的老頭。
顧不得菊花上的疼痛,熊大王一個屁蹲坐下,探出兩隻前爪抱起蜂窩就啃。
大張的熊嘴落空了,那個起碼重達二十來斤的蜂窩瞬間消失在熊大王胸前。
熊大王一愣,勉強抬起浮腫的眼裡觀看起四周來。
我的蜂窩,熊大王看見自己的大餐在兩丈外被一個不起眼的身影提在手裡,頓時火冒三丈。
怒火與飢火焚燒著熊大王的理智雖然它本來就沒什麼理智。
暴吼一聲,熊大王四腿齊蹬,以乎常熊的敏捷一個飛撲,直奔杜營而來。
此時此刻,耷拉著一邊眼皮的熊大王是如此的威猛殘暴。
下一刻,熊大王完美化身鳥類,以滑翔的姿態掠過杜營身邊,一個大馬趴重重的砸在地上。
爬起,奔向一棵百年老樹,撕咬,抓撓,一塊塊老樹皮紛紛落下,而兇猛的熊大王卻不依不饒,人立起來和這棵與它有三江四海之仇的大樹做殊死搏鬥,連眼睛都紅了,一行滾燙的熊淚奪眶而出。
就在熊大王利用兩條支撐腿完美挪移,轉到樹後繼續裝腔作勢大吼大叫,準備撒腿就跑之時,一股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
「黑胖子。」杜營一腳踩在熊大王肩膀上,可憐的熊大王卻絲毫不敢反抗。
「你很有當妖怪的潛質,與其以後給觀音守竹林,還不如來替我守門吧,可以開葷的。」
杜營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