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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二章 是安如泰山還是危如累卵 文 / 一代帝王劉義隆

    也許,劉義隆對檀道濟原就不同於對徐羨之、傅亮.

    起初,高進之與薛彤為友,後來通過薛彤又交結檀道濟,三人者,志義相合,於是歃血為盟誓同生死。後來在征討桓玄和追隨先帝北伐的過程中,檀道濟脫穎而出,高進之與薛彤就成了他的得力的部將,並為他盡心盡力。

    徐羨之、傅亮等密謀廢立,招道濟入朝商議,道濟先堅持不可,後來問計於高進之,高進之問他:「公想做忠心的霍光,還是做有野心的曹操?想做霍光,就廢黜少帝;想做曹操,就不廢黜少帝。」道濟驚問何故,高進之說:「公欲輔佐宋,而少帝這樣的君王不廢,宜都王不立,那麼天下就不再屬於宋了,所以一定要廢黜他;公若想自取君位,則長亂階,逢愚君,修德布惠,招羅腹心,天下非公莫屬,所以就不必廢黜少帝——像曹操那樣。」高進之此時手按腰間刀等待道濟回答:道濟若有異言,就準備殺了他。道濟小步跑到階下,叩頭說:「武皇帝在上,臣道濟如有異心,天殺我!」於是與進之定議:既不做起事端的主謀,也不阻止徐羨之、傅亮等廢黜少帝。

    送走了檀道濟,新帝劉義隆似乎意猶未盡,看到侍立於側的殿中侍御史徐爰,就隨意地問他:

    「聽了檀將軍的話,卿有何想法?」

    「臣願陳愚見,陛下。臣以為檀將軍所言極是:無充分準備,就難有大的作為。丟失河南諸地,是因為魏虜兵眾,我方力弱。魏虜騎兵動輒數萬,而我方常常只能派遣數千甚至數百人以應……」

    「我方兵少,並非戰士少,而是並未全力以赴。朝廷只是以臨近兵力奔赴,如果徵集更多的兵力,還會是這樣嗎?」

    「不僅如此,」徐爰接著說,「近些年來兵連禍結,國家元氣大損。如今除了應使百姓有足夠的時間休養生息,我軍糧也不足。魏虜從東陽撤退時,魏虜疫病過半。在這種有利局勢下,檀將軍與王徐州準備追擊,但遺憾的是軍中無糧,因此魏虜得以驅逼我萬餘人口從容撤離。」

    當時南方人輕蔑地稱北方人為「魏虜」「虜」或「北虜」「索虜」——北魏是鮮卑族,鮮卑族是辮,「索」,指辮;北方人就蔑稱南方人是「島夷」,或者罵他們是「龜鱉小豎」。

    劉義隆不再想說什麼。

    軍中無糧,並不是軍中沒有糧食,只是事起倉促,沒有現成的大米。檀等開窖取儲備的稻穀,窖深數丈,等到運出稻穀碾成米,費了時間,這才讓魏虜得以從容撤離。

    這就是準備不足?

    午後,新帝劉義隆正斜靠在龍榻上,手裡拿著本杜預親手寫定的《春秋左氏經傳集解》。

    杜預身不能跨戰馬,射不能穿甲片,就武藝而言似乎一無是處,但國家每有大事,他常居將帥之列。他待人接物,恭而有禮,問無所隱,誨人不倦,敏於事而慎於言,有古君子之風。每立戰功之後,在閒居無事時,他就鑽研典籍,尤其對《左傳》有精深研究。時人王濟愛相馬,和嶠好聚斂,他就說:「濟有馬癖,嶠有錢癖。」晉武帝司馬炎聽說後問他:「卿有何癖?」他就回答說:「臣有《左傳》癖。」

    劉義隆是讀其書而仰慕其為人,越是仰慕其為人就越是愛他的書。先帝把這部《春秋左氏經傳集解》送給他以後,他就愛不釋手,視之為珍寶。

    這時候,處理完了案上的奏章,侍中王華就在一旁楞著。劉義隆似乎也看得有些乏了,於是放下書,和王華閒聊了起來。

    他們從杜預說到「三曹」(曹操、曹丕和曹植),又從「三曹」說到同時代的建安七子(漢末建安年間同樣以文學齊名的孔融、陳琳、王粲、徐干、阮瑀、應瑒、劉楨,因他們曾同居魏都鄴中,又號「鄴中七子」)。當王華說到最喜愛建安七子中的王粲時,劉義隆就問王華:

    「卿既喜愛王粲,王粲何句最佳?」

    王華不假思索就答出了《登樓賦》中的句子:

    「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高衢,指高位顯職。這兩句的意思是:期望國家能統一安定啊,可以憑借高位顯職來施展自己的才華。

    劉義隆聽了默然一笑。王華往往毫不掩飾自己想「假高衢而騁力」,但無論如何,有心「冀王道之一平」,這正合自己的心意。於是劉義隆就和他談及時事。

    當談及北伐一事時,王華說:

    「陛下近日頻頻召見昔日將帥,意欲在不久的將來大舉北伐,臣以為不可。」

    「卿的理由是什麼呢?」劉義隆以為他又要重彈「人力不足」「資糧匱乏」一類的老調。

    「根基不穩,北伐難有所成——甚至談不上北伐。」

    「如何根基不穩呢?」劉義隆一下改變了斜倚的姿態,直身坐起來,看著他。

    劉宋王朝已經有了六個年頭,是說時間短暫嗎?是說還沒有「磐石之宗」嗎?

    「先帝滅慕容垂的南燕後,意欲平定河、洛,恰逢盧循、徐道覆寇逼京師,先帝受朝廷詔令,不得不放棄平定河、洛的打算而班師回朝;後來北伐姚泓,先帝又想乘勝經略趙、魏,此時,受先帝重托留守京都的劉穆之病逝,先帝便留下廬陵王鎮守長安,率眾急歸。京都是國家根本,又有山河之險。縱有大軍在外,京都根本不固,則有後顧之憂;有後顧之憂,在外則難有所為!今日形勢,有似於此。」

    「今日之事,有類於盧循逼京、劉穆之病逝之事嗎?」

    「今日之事,有甚於此!」

    這不是危言聳聽嗎?劉義隆看了一眼王華。

    「卿為我細細說來。」

    「陛下繼大位以來,朝政大權仍然掌握在徐、傅等人手中,謝晦在荊州,據有上流之重。徐等雖曾上表歸政,但他們知道陛下久在邊藩,對如何處理朝政還不熟悉,且為了表示對老臣的尊重,陛下不會立即就接受他們的歸政,那表疏不過是他們對陛下表示謙恭的客套。……當初營陽王不過小有過失,他們就廢營陽立陛下,如今,陛下若有小過失,言行不中他們的意,他們會不會……」王華抬頭看了一眼陛下,見陛下冷著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著膽子接著說,「陛下安居閒宮,內外大權握於他人之手,……所以說,今日之事,似乎安如泰山,實則危如累卵!」

    劉義隆默然不語。

    王華性情要強,不願人在己前。劉義隆初鎮江陵時只有十四歲,先帝就把荊州府的政事全權委託給司馬張邵。張邵性情豪奢,出入愛講大排場,前後隨從甚多,而王華故意矯之以顯揚張邵有僭越禮制之嫌:王華常常乘牽牛,以兩三人侍從。二人曾在荊州城內相逢,王華裝作不知是張邵,就謙恭地下了牽牛,避立於道旁,然後大聲對侍從說:「威儀如此盛大,一定是殿下出行!」等到張邵到了面前,王華又裝作大驚的樣子。後來拾張邵短,看見張邵白衣登城,這是違禁犯禮的,王華就糾察其過,上奏朝廷;張邵被征還京都,王華才能夠代任司馬、南郡太守,行府州事——晉宋之際,每當幼王臨藩,朝廷都會任命得力大臣輔佐他,並全權處理軍府和州里的事務。

    王華有心計。是為了「騁力」於「高衢」而詆毀徐、傅嗎?當初極力勸我東下,實我之宋昌。勸我下時,極言三人無異圖,今日又說三人權重逼君。三人是王敦、桓溫那樣的偪臣嗎?要我接受歸政然後下詔行誅嗎?這是諫君呢還是詆毀三人?我將聽信讒說,還是拒諫?

    王華的話語梗阻在劉義隆的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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