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展這樣說話,底下眾人開始交頭接耳,一片嗡嗡聲在廳中響起。
見到眾人如此表現,坐在楊展對面的曾英插嘴道:「曾某深知楊大人一向信任朝廷,不願相信朝廷竟然會做出如此奸險之事。不過,讓我來說,現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上諭上寫的清清楚楚,說我等與楚國公遷延不戰,貽誤軍機,致使張獻忠反賊囂張多時,而那『搖黃十三家』的那些被捉住的頭領也已承認是桂王派人給他們送來的南京軍器監督造的火器。事實如此,不容我等不信啊!」
馬乾應和道:「不錯,那流寇與三譚軍中所用火器上全部都刻著兵部軍器監督造的字樣,絕對假不了!我等在川中與流寇苦戰,全憑刀槍棍棒,桂王一支火器也沒給我等送來,此次卻一下子給流寇、三譚數千支火器,可見其用心何其毒辣!那上諭楊大人也看了的,那上面的字跡與上次桂王冊封楚國公的上諭中的字跡一模一樣,據說是由桂王身邊的親信太監王坤代筆,而且上諭中的國璽也無差錯,如何做得了假?諸位請看,馬某額頭上的這個傷口。」馬乾說著說著便將頭上纏著的繃帶解開,露出額頭正中間的一個傷口,他哽咽道:「這就是拜那桂王送去流寇軍中的火器所賜!只差一點點,馬某今日就無法在此與諸位相聚了!」
說到後來,馬乾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引得廳中眾人一陣共鳴。不多時,眾將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罵了起來,藉著酒勁兒,眾人聲音越來越大,廳中頓時一片喧囂。
待他們罵了一陣,林清華將手一揮,口中喊道:「好了!諸位請先冷靜下來,待我等好好議個法子,免得被桂王愚弄。」
侯永錫喝道:「還議個啥?直接領著大軍順流而下,將那桂王一干小人一舉蕩平,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楊展不滿的說道:「侯將軍,你莫要這麼大聲!如今川中剛剛平靜些日子,士民急需修養生息,你這麼急急忙忙的兵東進,既無足夠的糧草,也無精悍的士卒,如何能勝?況且還是那句話,此事需得從長計議,不可鹵莽,待派人去南京問明了以後,再說報仇之事也不遲。」
莫不計見楊展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似乎心中的疑慮仍未完全消除,他眼珠子一轉,隨即走到楊展身邊,說道:「楊大人此言前半句不錯,但後半句就又不對了!」
楊展眉頭一挑,問道:「有何不對?」
莫不計說道:「楊大人可以好好想想,那桂王既然知道此陰謀敗露,他如何會承認呢?前次楚國公在南京朝陽門遇刺,幸虧命大才得以倖免,那桂王見事情失敗,便將此事一股腦兒的推到了沐天波頭上,而且對於那些為楚國公鳴冤叫屈的大臣則予以重罰,據我所知,在太湖一戰中立功不小的陳子龍陳大人也被他罷官了,而且還挨了二十廷杖,若非史可法大人一力相救的話,恐怕連人頭也不保呢!你說要派人去南京詢問桂王,那請問楊大人,哪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去南京質問桂王?那豈不是自尋死路嗎?」
「那依莫師爺之見,我等該當如何?」楊展嘴角露出一絲輕笑,語氣冰冷的問道。
莫不計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裡,他淡淡一笑,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桂王不仁義,那麼也就別怪我等不客氣了!方才楊大人的前半句話沒說錯,如今川中確實需要安定士民,修養士卒,因此,我等確實不能急著進軍南京,至於那到南京質問桂王之事嘛,依莫某之見,楊大人自己拿主意吧,要是你手下真有不怕死的人,那麼你就派去吧,正好我也準備給桂王寫封斥責其背信棄義的書信,請你手下順便將此信給桂王送去。」
「寫信?什麼信?」楊展問道。
莫不計說道:「自然是斥責桂王忘恩負義、背信棄義的信。」他命人從廳後抬出一張長桌,隨後從身後背著的書袋中取出一張長卷,將之展開,並將長卷放於那長桌上,隨後說道:「這信我已經寫好了,不多不少,洋洋灑灑兩萬多字,諸位不妨過來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就說出來,我馬上修改。」
侯永錫嚷嚷道:「我等多是大老粗,大字認不得幾個,你這兩萬多字要我等看到何時?還是莫先生念給我等聽吧!」
莫不計見眾人大多應和侯永錫的話,遂笑著又將那長卷拿起,說道:「那我就當仁不讓了!」他清了清嗓子,隨後便開始大聲念起了那長捲上所寫的內容:「桂王者,朱由榔也!其父老桂王朱常瀛乃神宗第七子,崇禎十六年張賊獻忠破永州,朱由榔被俘,後得逃脫,次年襲桂王爵。大明中興二年,勤王軍破南京,救天子於大內,然天子尚未重登大寶,卻遇刺駕崩。雖兇手逃遁,然唯桂王最可疑也!其……」
「慢著!」楊展忽然起身說道,「中興皇帝是桂王派人行刺的?莫先生莫要信口開河。」
莫不計說道:「這可不是我信口開河,那沐天波早就將那桂王藏在軍中,只等勤王大軍拿下南京,他便與桂王謀劃刺殺中興皇帝,而且還得手了。可笑那沐天波自以為是,卻不料桂王卸磨殺驢的本事天下無雙,只幾個回合,沐天波就被迫南走兩廣。由此可見,那桂王是早有預謀的,否則的話,他行事怎會這麼的得心應手?沐天波在擁立桂王登基中可謂勞苦功高,但卻落得如此下場,若是換了在坐諸位,恐怕就不是被逼走那麼簡單了!」
莫不計的這番話自然又引起一陣共鳴,眾人紛紛譴責桂王忘恩負義,實在是大大的昏君,唯有楊展一人仍閉口不言,看起來他對桂王仍沒有完全死心。
林清華將楊展的表現看在眼裡,心中已經明瞭,在他看來,到了現在這種時候,其他的將領已經決定投靠自己,而楊展卻仍然搖擺不定,看起來似乎應該在楊展身上多下些工夫了。
想到這裡,林清華將雙手一揮,說道:「安靜!大伙有什麼話一個一個的說,也讓莫先生記在長卷之上,等到將此信寫完,大夥兒再畫個押,以示同仇敵愾,永不背棄!」
底下眾將多是四肢達,頭腦簡單之輩,本來就已經喝得頭昏腦漲,已不知天高地厚,再被莫不計與林清華兩人演的這一出雙簧一激,當即頭腦開始熱,紛紛離開座位,湧了上來,或拿筆寫,或摁手印,不一會兒就將那長卷寫滿。
與這些亂哄哄的將領們不同,楊展仍然坐在座位上一動也不動,只是一邊用右手捋著鬍子,一邊冷眼旁觀,看起來他是打定主意不淌這趟渾水了。
對於楊展模稜兩可的態度,林清華倒並不太擔心,因為楊展目前只有不到六萬人,而他自己麾下的軍隊卻遠比楊展為多,僅嫡系鎮虜軍就有五萬多人,此外還有剛剛收降的大西軍十萬,若是再加上今日向自己靠攏過來的這些將領的兵馬,那麼他手中的軍隊至少是楊展的三倍,有這種雄厚的實力,不怕楊展搞小動作,況且依目前楊展的表現來看,似乎他只是想做牆頭草,倒並非真是桂王的忠實黨羽,只要林清華能夠有效的控制住四川、湖廣、河南等地,相信楊展很快就會臣服的。
亂哄哄的簽字畫押儀式很快就在一片起哄聲中結束,眾將興高采烈的返回各自席上,拿起酒杯又開始痛飲,更有幾名酒鬼般的軍將,乾脆提起酒罈,仰頭便灌了下去,不一會兒,整個廳中已是狼籍一片,地面上到處都是灑落的酒水和吃剩下的雞鴨骨頭。
林清華自然不會呆坐著不動,他主動站起身來,端著酒杯,挨個向那些喝得醉醺醺的將領們敬酒,當然,他自己還是有分寸的,勸酒勸得起勁兒,自己喝酒卻多是淺嘗而已,所以直到現在他仍是氣定神閒,毫無醉意。
為了拉進與楊展的關係,他還特意關照楊展一番,多敬了他幾杯酒,倒將楊展弄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酒宴直到深夜方才結束,眾人早已醉得不醒人世,因此均在張獻忠的行宮之中休息,只有楊展醉意不大,雖經林清華再三挽留,仍堅持回自己軍營。
無奈之下,林清華帶上百餘衛兵,親自送楊展走出行宮,一直走了近一里地,方才在楊展再三催促之下返回。
此時林清華也覺很累,回到行宮只與莫不計商議了一番政務,隨後也很快睡下。
第二天一早,由於是自己第一次行使對川中諸將的指揮權,林清華早早的便命人敲響軍鼓,將那些仍然有些渾渾噩噩的將領們召來,向他們下達命令。
作為林清華新任命的川中軍務總制,秦侃對於這些仍醉意朦朧的將眼皮撐開的部下非常的不滿,他轉過身子,望著那些川中諸將,暴喝道:「眾將聽令!」
被他這麼一喊,眾人的倦意漸消,紛紛望向那正端坐在張獻忠曾經坐過的龍椅之上的林清華。
這張龍椅本來已經被搬到了曾英軍中,後來又被莫不計向曾英索回,雖然那龍椅看起來威風凜凜,但坐上去卻一點兒也不舒服,比之太師椅更讓人難受。
林清華將身體坐直,隨後掃了眼眾將,清了清嗓子,望著與秦侃並列站在眾人最前面的莫不計,說道:「莫先生,你將如今川中局勢大致的說一遍。」
莫不計出列道:「是!」他轉身面對眾人,隨後說道:「前幾日我得到消息,那王祥已經率領部下佔領了順慶府一帶,一到順慶府,他就派兵騷擾百姓,苛虐地方,如今已是天怒人怨。而那馬應試則率軍抵達瀘州一帶,派兵大肆搜殺焚掠,江安、納溪等處俱遭蹂躪,而且他還派出小股部隊騷擾富順城,並揚言截斷長江航道,然後與王祥合兵一處,共擊成都。看起來此二人已經從三譚那裡得知了桂王對他們的封賞,有些肆無忌憚了。」莫不計停下話語,轉回身子,向林清華稟道:「稟楚國公,如今川中局勢仍不安定,要想盡快安定川中,就必須先將這二人剿滅。如何對付此二人,還望楚國公示下。」
林清華點了點頭,提高聲音說道:「莫先生說的好,若想安定川中局勢,必先剿滅任何敢於與我對抗之人!」說到這裡,林清華看了眼楊展,見其神色有些緊張,顯然那句有些嚴厲的話刺激了他的神經,林清華心中有些得意,他接著又說道:「如今既然王祥與馬應試妄圖圖謀成都,那麼就必須先下手為強。」他頓了一頓,隨後說道:「曾英何在?」
曾英出列道:「末將在!」
林清華說道:「張獻忠入寇四川以來,你一直與之周旋,始終不肯屈服,而且還與秦侃一同將張獻忠勢力從川東肅清,可見你確實很有才能。昨夜我與莫先生商議許久,認為你可擔當大任,如今四川還未完全安定,急需一人綏靖地方,我命你為川東綏靖督師,與馬乾合兵一處,進攻王祥部,由於你部兵馬較少,我派一萬五千鎮虜軍協助你們。」
曾英見林清華這麼痛快就封自己為川東綏靖督師,心中一樂,向林清華抱拳道:「末將遵命!」
林清華又道:「侯永錫何在?」
見到曾英已被林清華任命為督師,侯永錫心中已開始嫉妒,聽見林清華喊自己的名字,他立刻站了出來,抱拳道:「末將在!」
林清華說道:「我知你以前就一直駐紮於川南永寧一帶,對於川南的地形非常熟悉,而且多次與被張獻忠趕到貴州的王祥作戰,熟知其戰法謀略。本應派你去協助曾英征討王祥的,但如今那馬應試正肆虐川南,急需一熟悉當地地形之人前往征討,遍觀諸將,唯你最為合適。我任命你為川南綏靖督師,聯合其他將領,率軍進駐敘州,牽制馬應試。待曾英擊敗王祥軍並南下順慶府後,你再出兵與其共同夾擊王祥軍。我也知道如今馬應試實力雄厚,只憑你們數萬人馬難以與之正面相抗,因此也派一萬五千鎮虜軍協助於你。記住,如果曾英部沒有南下,你部絕不可輕易出擊,只許固守不出,靈活佯動,側面牽制住馬應試。」
侯永錫心中同樣歡喜,馬上稟道:「末將遵命!」
待侯永錫心滿意足的退回班中,林清華轉過頭去看了看楊展,卻見他雖然努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他臉上的神色卻已經不大自然起來,林清華知道他心中不忿,覺得自己冷落了他。
在昨夜與莫不計的商議中,他與莫不計都認為在楊展還沒有真正表態服從林清華之前,實在不能將實權交給他,但又不能讓他心懷不滿,因此,給他一個有名無實的虛銜最好,然後再慢慢的將其軍隊消化掉。
林清華猶豫片刻,在心中又將思路理了一遍,隨即說道:「楊展何在?」
楊展顯然有些心不在焉,林清華喊他的聲音他並沒有聽見,直到站在他身邊的馬乾推了他一把,他才醒悟過來,趕緊走出,抱拳道:「末將在。」
林清華說道:「張獻忠禍亂川中的這幾年,你能夠將嘉定、峨眉一帶經營得食足民安,可見你不僅能文,而且更能文,對於治政一事更是得心應手,當真是個人才。將你任命為軍將實在是委屈了你。如今雖然我已來到四川,但仍感政務複雜,況且對於四川的習俗、風土人情懂得很少,治理起來頗感費力,正缺一個治政能手。既然你能將嘉定、峨眉治理好,那麼你一定能將整個四川治理好。這樣吧,我任命你為四川巡撫,命你總領四川政務,如何?」
楊展一愣,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林清華,半天沒有說話。對於他來講,林清華的這個任命實在是太出乎他的預料了,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林清華任命為四川巡撫,在他看來,這四川巡撫一職肯定會落到林清華的親信莫不計手中,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林清華居然把這個職位交給了自己。
林清華見楊展愣在那裡,知道他心中一定十分震驚,遂說道:「怎麼?難道你不滿意?」說完,他向莫不計望去。
莫不計心領神會,當即走到楊展身邊,說道:「恭喜楊大人,賀喜楊大人!有你出任四川巡撫之職,莫不計可就算是輕鬆了,這四川軍前政務總制一職也可卸下了!」他抬起頭,見楊展仍是皺眉不語,遂接著說道:「楊大人治理地方政務實在是讓人佩服不已,如今楚國公已經任命你為四川巡撫,那麼楊大人就可實現自己的抱負,為天下蒼生謀福。楊大人,還不快謝過楚國公?」
楊展心中十分的混亂,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這是為什麼,也許是高興,也許是疑惑,總之,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了。
莫不計只好再次提醒道:「楊大人,快謝過楚國公!」
楊展這才反應過來,急忙俯身要跪下,但卻被莫不計一把拉住,莫不計笑道:「楚國公昨日酒宴上不是已經說了嗎?他最不喜歡別人給他下跪,因此楊大人還是站著行禮的好。」
楊展愣愣的站起,接著便向林清華抱拳作揖道:「末將遵命!楚國公對末將真是恩重如山,末將實在是感激不盡。」
林清華笑道:「楊大人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一向體貼百姓,你既然答應出任巡撫一職,今後川中百姓可真是有福了!」
莫不計也湊道:「不錯,楊大人一定不會讓楚國公失望的!」說完,他轉頭向林清華使了個眼色。
林清華略一點頭,接著說道:「如今川中尚未完全安定下來,我很想聽聽楊大人有何治川妙計,你不妨說出來讓我聽聽。」
「這個……」楊展一下子有些接不上話來,雖然他以前曾經想過如何治理戰亂後的四川,但此時他還真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該從何處說起。
莫不計說道:「楊大人不必緊張,楚國公只是與你大致的商議一下,你儘管將心中所思所想說出來。」
楊展理了理思路,隨即說道:「以末將看來,如今四川治政最急迫的莫過於安頓流民,墾荒修渠,先將各地的饑謹壓下去。」漸漸的,他的頭腦已經明晰起來,說的話也流利了,他將聲音提高一些,說道:「張獻忠入寇四川兩年多,不但未能安定地方,反而四處騷擾,派出手下到處打糧征役,其流寇本色暴露無疑。而此時各地並非完全聽從張賊號令,各方軍將無不舉兵對抗,而地方豪強也趁勢而起,或依寨自保,或投靠軍將,整個川中無處不是戰亂頻仍之地,百姓們無法安定心思種田收麥,致使川中餓殍遍野,百姓流離。別的地方不說,光是這成都方圓數百里之地,無處不是白骨纍纍,而那上好的田地中卻長滿野草,天府之地竟然變得如此荒蕪,當真讓人感慨不已。」說到這裡,他連聲歎氣,彷彿有無數的感慨。
莫不計接口道:「是啊!若非親眼所見,誰會相信天府之國居然也會餓死這麼多人?楊大人說的好,請楊大人快些將你的治政策略拿出來,免得百姓再挨那飢腸轆轆之苦。」
楊展停止感歎,隨即點頭說道:「我在嘉定、峨眉一帶施行的乃是屯田之策,我派人從尚算安定的貴州一帶買來種子、耕牛,後來又從川西土司頭人那裡買來種子,招募流民墾荒,其中壯丁耕田、老弱紡織,願意從軍的壯丁則選其精壯者入伍,這樣一來,嘉定、峨眉方才漸漸安定下來,雖然只用了不到一年的工夫,可那裡已經不再是餓殍遍野之地了,除了糧食自給外,還能抽出少許以供軍用,由此可見這屯田之事當真是不錯的。」
聽到楊展這樣說,林清華心中暗自點頭,他說道:「你是說,要在全川屯田?」
楊展說道:「依我之見,如今成都一帶已經安定,這裡荒地多,而且灌溉便利,確實是屯田的好地方,莫如將流民移入此處,如果種子耕牛不缺的話,只需一年,甚至只需半年工夫,川中饑謹應該能夠得到緩解,若是再從湖廣、河南一帶運些糧食進川,則川中百姓應該能夠挺過去。再過幾天就是白露了,雖然川中每到這個時節常常秋雨綿綿,不利於糧食的收穫,不過,也正是由於雨水充足,因而對於秋分以後的播種而言,十分及時,若此時能夠及時補種些適宜作物,並派人將那年久失修的都江堰修葺一新的話,相信來年的收成應該還是可以的。」
林清華點頭道:「不錯,與我想得差不多,看來我沒有選錯人。」他看了看楊展那已經開始有些興奮的臉,郎聲說道:「就按照你說的,馬上開始在川中屯田。」
林清華掃了眼底下眾將,說道:「諸將聽令,你們沿途經過的地方若是饑謹嚴重,那麼就派人將百姓移往成都,由楊展統一調動,在成都一帶屯田。」
他又轉頭對楊展說道:「你將移來的百姓按照戶口分成隊,每隊百戶或者五百戶,每隊指派一名領,命他們在成都一帶屯田。你部下目前有約六萬人,其中大約一般是精銳,而另一半戰力低下,你不妨將那戰力低下之軍也編入屯田戶籍,命他們就地屯田,至於另外那一半精銳之軍則留在成都,維持秩序,綏靖地方,並且加強訓練,隨時準備聽調!」
楊展心中咯登一下,他沒有想到林清華居然跟他來這一套,但此時他已別無退路,只好應道:「末將遵命。」
看到楊展的情緒又低落下下,林清華心中當然明白,他接著說道:「如今川中鎮虜軍一共約五萬多人,而其中三萬與曾英、侯永錫將軍往征王祥、馬應試,這樣一來,在成都一帶還剩下兩萬餘人,他們正好可以留下來協助於你,這些軍隊由秦侃統率,他將全力協助你盡快將屯田之事辦妥。此外,大西軍降兵中也汰下六萬羸兵,他們將由沈猛率領,協助你屯田。」
楊展此時已經無話可說,他已經明白,林清華的這種佈置絕對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打破的,鎮虜軍強大的戰鬥力也不是他的軍隊能夠抵擋的,而那曾英、馬應試又完全被林清華拉攏過去,看起來,現在的自己也只能認命了。
待楊展退下後,林清華掃了眼底下的眾將,見其中有人歡喜有人憂,歡喜者曾英、侯永錫也,而剩下的諸將則均是面無表情,紛紛探頭探腦的互相觀望,看起來人人心中都有些嫉妒,而那剛剛被任命為四川巡撫的楊展更是愁眉不展。
林清華當然知道他們心中各有想法,於是便將早已想好的說辭講了出來。他笑著說道:「我知諸位在川中一戰兩年多,一向清苦不堪,軍中士卒也十分疲勞,不僅缺吃少穿,而且軍餉也甚是稀少。各位能夠在川中堅持這麼久,當真是不容易,我知諸位之中,大多數人身為偏將、裨將,最高者也不過總兵而已。現在我署理河南、湖廣、四川,用人命將之權皆在我手,因此,我是不會虧待諸位的!今日,在這裡的諸位一律官升一級,待平定川中局勢,我還有重賞!另外,我知道諸位一向清苦,籌集軍餉十分不易,因此今日我將向諸位放些軍餉,每軍各三萬兩,曾英、侯永錫由於要領軍征討,因此各追加五萬兩銀子。待平定王祥、馬應試叛亂之後,各人還有重賞!川中軍務由川中軍務總制秦侃秦將軍統一謀劃,希望諸位能夠同心協力,共同討滅王祥、馬應試亂軍!」
林清華見楊展神色之中似乎還隱隱有些不忿,知道他心中仍舊有些不大情願,遂接著說道:「由於屯田一事甚為急迫,買種子、農具、耕牛都需要大把的銀子,因此我還將給楊展楊大人三十萬兩銀子,由其派人購買這些東西。」他並不太擔心楊展背地搞鬼,畢竟還有秦侃看著他,諒他也不敢造次。
聽到林清華一下子撥下這麼多銀子,眾將心中先是一驚,接著便是大喜,紛紛叫道「公爺英明」。雖然有些人對於楊展一下子拿到三十萬兩銀子頗有些嫉妒,但他們隨即又想到楊展的這些銀子並不能落入其一人腰包,當即又心中釋然。
林清華一入川,川中各將又是陞官又是財,自是人人面現喜色,眾人已把林清華當做了自己的再生父母,心中已然奉其為主,雖然楊展等少數幾人仍心中不甘,但他們要麼兵少力弱,要麼缺吃少穿,沒有了林清華的接濟,他們連一天也撐不下去,何況還有林清華十數萬精銳的監視,他們更不敢有所造次了。
既已陞官財,眾將當然奮勇當先,各自集起大軍,按照林清華的安排攻略全川。
農曆八月初四,曾英、馬乾率軍抵達順慶,與王祥前鋒王命臣部交戰,大破之,陣斬王命臣,並進抵城下,圍攻順慶,王祥困守於城中,派人向盤踞瀘州的馬應試求援,馬應試派兩萬人往援,但此時已經佔領敘州的侯永錫用疑兵將其騙回,王祥外援斷絕。
八月初七,鎮虜軍大炮將順慶城牆轟塌,曾英、馬乾部攻入順慶城中,擒殺王祥。
八月十二,曾英、馬乾部沿江進抵瀘州,與駐紮於敘州的侯永錫部夾擊馬應試,馬應試出城迎戰之軍大敗而回。
八月十四凌晨,早已被侯永錫買通的馬應試部將悄悄打開南城門,放鎮虜軍入城,激戰至中午,馬應試全軍覆沒,馬應試本人被俘虜,傍晚,馬應試於西城門被斬。
八月十五,馬應試人頭被送回成都,大明楚國公林清華出佈告,宣佈全川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