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將斗篷搭在左臂上,看著一臉驚諤的李成棟,說道:「怎麼?難道我變成個醜八怪了嗎?你居然那麼吃驚?」
李成棟揉了揉眼睛,說道:「沒想到是主母駕到,標下有失遠迎,還望主母見諒。」說完便吩咐親兵上茶,並親手搬來一張太師椅請來人坐下。
來人正是高傑之妻刑氏,她大大方方的坐到太師椅上,說道:「成棟啊,我來是找你有要事的,你這裡說話方便嗎?」
李成棟命親兵都退出屋子,並關上房門,向刑氏躬身說道:「主母有什麼事就請講吧,這裡已沒外人了。」
刑氏說道:「好吧,我也知道你的性格,喜歡開門見山。此次我來這裡,是來當說客的,大明天子已經答應,只要你肯歸附大明,那麼朝廷就重重的封賞你。我已向天子進言,如果你肯歸附,那麼我情願讓出徐州鎮,由你充當鎮將。」
李成棟皺了皺眉,說道:「主母為何要出讓徐州鎮呢?」
刑氏道:「我也不瞞你,如今我和孩子是落架的鳳凰,到處受人白眼,本來我想找個靠山,我想請史可法收小毛為義子的,但他似乎嫌棄高傑的出身,所以拒絕了,不過他倒是推薦了一個人,卻是那高啟潛。我也是急病亂投醫,就讓小毛拜了高啟潛作義父,那高啟潛開始還不錯,三天兩頭的跑來,但沒多久,大概是看我們母子倆沒什麼利用價值,所以就冷淡了下來,後來乾脆就閉門不見了。前些日子我聽說你率軍攻打河南,所以就自告奮勇的向朝廷請了命,前來說服你,一來為朝廷解憂,二來也是為了我們母子倆找個靠山,免得被人欺負。」
李成棟道:「照主母這麼說,你們不如投了大清吧,那多爾袞是個人物,必不會虧待你們,而且有我做你們靠山,想來也沒人敢欺負你們!」
刑氏搖了搖頭,道:「雖然我也是流寇出身,但這民族大義我還是懂的。以前我們跟大明打仗,那只是為了奪江山,而現在跟滿清打,那可就不是奪江山這麼簡單了。那滿清是夷狄之邦,若是讓他們入主中原,那我華夏文明就此了斷,再無崛起之可能。」
李成棟奇道:「主母現在怎麼說話一套一套的?這可不像主母的為人啊!」
刑氏道:「還不是因為這個!」說完便從袖管中拿出一卷書來,遞給李成棟。
李成棟接過來,卻並不看,說道:「主母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粗人,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全,怎麼能看懂呢?」
刑氏道:「我當然知道,連我也是讓師爺念給我聽的呢!你若是有信得過的師爺,不妨也讓他念給你聽。這上面說的都是這些大道理呢!而且據說此書和林清華淵源頗深。雖然此書剛剛出現,但很快就在南京一帶傳開了,讀書人都爭著看呢!」
李成棟道:「林清華?就是我打的這個林清華?嘿,想不到他還文武雙全呢!」
刑氏道:「成棟,你快下決心吧,若是晚了就來不及了。如今黃得功和其他二鎮已收到聖旨,只等糧草齊備,他們就可以進攻徐州了,而且此次他們的兵勢很盛,恐怕不下二十萬人呢!聽說他們中有五六萬的部隊裝備了新式火銃,戰鬥力不容小視!」
李成棟道:「容我再想想,若我就這麼投降了,那恐怕別人會說我是反覆無常的小人。」
刑氏歎了口氣,轉移話題道:「我聽你的親兵講,你把紅兒也帶在軍中,可有此事?」
李成棟道:「正是。紅兒於徐州城陷落後即被清兵抓去,後來我又向豪格要了回來。雖然軍中規定出征時不得攜帶家眷,但我還是放心不下,所以將她帶來了。」
刑氏道:「那好,我也好久沒有和紅兒說話了,別忘了,當年我可是主婚人呢!」
李成棟道:「那怎麼敢忘記呢?我現在就帶主母前去。她現在心事重重的,不願意說話,也不願意笑,你正好可以勸勸她。」說完便帶著刑氏前往後帳。
刑氏與紅兒一聊就是一下午,直到吃晚飯時,刑氏才來告辭,李成棟留她吃晚飯,但被她婉拒了,她說道:「成棟,你可要快點決斷吶!時間恐怕不容你多想啊!」
李成棟送走了刑氏,回到大帳吃晚飯,但心事重重,食不甘味。坐在他身邊相陪的正是紅兒,她就是徐州城裡『清風酒軒』掌櫃的女兒,年方十九,楚楚動人,是李成棟最喜愛的小妾。
紅兒見李成棟這副樣子,開口說道:「夫君為何心事重重?可否說與紅兒聽聽?」
李成棟停下筷子,抹了把嘴,說道:「我也不瞞你,今天主母來看你之前,曾與我長談,她想要我投降明朝,但我實在拿不定主意,所以我憂心忡忡。」
紅兒道:「不知為何夫君拿不定主意呢?」
李成棟道:「我剛剛歸附大清不久,若是馬上又反水,恐怕別人說我朝三暮四。我們闖江湖的最看重的就是一個『義』字,若不講義氣,那以後就沒臉在江湖上混了!」說完不住搖頭。
紅兒道:「夫君現在是大將軍,不是什麼江湖好漢,何必在遵守江湖上的規矩?」
李成棟道:「你們女人家懂什麼?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山野草莽之間是江湖,朝堂之上是江湖,這軍隊之中就更是江湖了!若不講義氣,只怕第一個不服氣的就是我手下的將士,若是他們不聽我的命令,那我這個大將軍還干個屁呀!」
紅兒道:「夫君難道就不想想華夷之別?難道夫君這麼快就忘了那豪格部下對妾身的侮辱?」說完就哭了起來。
李成棟猛的一拍桌子,道:「我怎能忘?不過那豪格開始時並不知道你是我的愛妾,而且他事後也打了那傢伙二十鞭子,這事就這麼算了吧。」說完便去拉住紅兒的手,準備安慰她。
紅兒一甩手,掙脫了他的手,哭著向後帳跑去。
李成棟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但又覺得不過癮,乾脆抱起一個酒罈,猛的灌了起來。
李成棟喝的醉醺醺的,他甩開親兵,獨自一人往後帳走。到了後帳,他才現後帳未點燈,他以為紅兒哭累後已睡了,所以便搖搖晃晃的向帳篷裡走。剛進帳篷,沒走幾步,他碰到了一個東西,他伸手一摸,卻是一雙人腳。
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他一把抱住這雙腳和腿,一邊喊親兵進來幫忙。但一些都太晚了,紅兒的屍身已涼,只有那哀怨的雙眼仍未閉上,似乎仍在懇求著李成棟為她報仇。
李成棟不顧眾目睽睽,緊緊抱著紅兒的屍體嚎啕大哭,連說自己愚蠢,一直哭了半夜,才在親兵的勸阻下開始為紅兒準備後事。這一忙就是一整天,而他所率領的漢軍的攻勢也就停了下來。
八旗統領烏蘭泰正率領著一萬滿八旗和一萬蒙古八旗圍著汝寧城轉圈,為攻城的漢軍打掩護,忽然現漢軍全部撤退下去,他迷惑不解,忙收了兵馬,前往李成棟大營查探。
進了大營,烏蘭泰看見滿營的白布、白練,他心中一驚,「莫不是李成棟死了?」烏蘭泰心裡想道。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古怪的想法,因為他已看見李成棟正身穿喪服跪在一口棺材前號哭。
烏蘭泰忙向四周的士兵打聽,方才得知是李成棟的一個愛妾死了。他得知了真相,心中對李成棟的鄙視就更強烈了,「開始我聽豪格說他很能打,以為他是條漢子,誰知這幾天竟然連一個小小的汝寧城也打不下來,還充什麼好漢?今天又為了一個女人嚎啕大哭,成什麼樣子?女人如衣服,隨時隨地都可以拋棄,再說了,江南美女眾多,到時候要多少有多少,還用得著哭嗎?漢人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想雖這樣想,但好話還是要說的,烏蘭泰走到棺材前,鞠了幾個躬,然後安慰李成棟:「李將軍不要如此悲傷,不就是一個女人嗎?到時候拿下江南,我保證給你送幾個絕色,定不會讓你失望!不過今天一定要先拿下汝寧城,否則就打不了江南啊!」
李成棟又聽到那種熟悉的怪腔怪調的漢語,突然又想起來那侮辱紅兒的清兵將領好像也姓「烏」,他頓時火冒三丈,站起來指著烏蘭泰的鼻子說道:「你說得好聽!死的又不是你的女人!你當然不放在心上!今天老子心情不好,你最好給我閉嘴,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
烏蘭泰碰了一鼻子灰,他本也是脾氣暴躁之人,這幾天只是因為有求於李成棟,所以才忍讓了一些。聽到李成棟這樣說話,他的臉色也不好看了,他後退了一步,用手中的馬鞭指著李成棟道:「好你個李成棟!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將軍可是攝政王派來的欽差,我的話就是攝政王的話,你敢不聽!」
要不是親兵將李成棟抱住的話,只怕烏蘭泰的鼻子立刻就會癟掉,但他大腿上還是被李成棟踢了一腳。烏蘭泰怎麼嚥得下這口氣,正想上前報復,卻被身邊的副將拉住。副將指了指四周,烏蘭泰這才現自己已經陷入漢軍士兵的包圍,而自己帶來的那數百名騎兵卻還在大營之外。雖然烏蘭泰的漢語講得不太好,但他對於漢語成語中的「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句子還是能夠領會的,於是他立即帶著副將離開李成棟的大營。
李成棟把喪事一直操辦了三天,不僅將這附近能請來的和尚道士都請來了,而且還命手下的一萬火銃手排成隊,走在送葬隊伍的前面,用手中的火銃充當鞭炮。這副情景聞所未聞,引得汝寧城牆上和炮台上的守城官兵百姓紛紛翹觀望。
好不容易等李成棟操辦完喪事,烏蘭泰以為可以繼續攻城了,誰知那李成棟居然就此高掛免戰牌,領著部下整天縮在大營之中,不知在搞什麼鬼。
縮在大營中的李成棟當然沒工夫理會烏蘭泰的焦慮,因為他自己比烏蘭泰還焦慮。喪事剛剛辦完,他就收到了留守徐州的部隊的報告,說駐守揚州的明軍以黃得功為主帥,已於三日前出,準備向徐州起進攻,而且人馬過二十萬,並有數十尊大炮。
李成棟召來幾個最親密的部下商議,最後決定立即動身回徐州。但李成棟還是拿不定主意,因為他若是一走,那身後的兩萬八旗騎兵就會殺過來,恐怕自己會損失慘重。
經過一番商議,眾人決定派人與汝寧城的明軍達成協議,與城內明軍聯手先將八旗幹掉,然後就班師回徐州,並向明朝投誠。
聽到清軍秘密派進城來協商的人的話,秦侃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怕這是清軍的詭計,本想拒絕,但又想到這若是真的,那麼就是殲滅八旗騎兵的好機會。猶豫再三之下,秦侃終於答應與李成棟合作。但他還是有兩手準備,他決定親自率領鎮虜軍一個師出擊,留下其他人守城,他明確告訴守城將領,若是他中計,就由副將接替指揮。
根據兩軍的約定,李成棟派人知會烏蘭泰,說他願意當晚動一次夜襲,希望烏蘭泰協助。
烏蘭泰聞報大喜,急令部隊集合,並親自率領部隊為李成棟軍助陣。按照老規矩,八旗騎兵位於漢軍兩翼,而烏蘭泰本人則率領左翼騎兵立於漢軍左翼。
今天漢軍的陣形與以往不同,以往都是火銃手位於前面,而今天火銃手則全部位於左翼。烏蘭泰不解,派人詢問李成棟。李成棟回答道:「本將軍準備重點突破汝寧城的南門,因為那裡經多日的炮轟,已有些不牢固,所以本將軍將全部火銃手派到左翼,而右翼的只是佯攻而已。」烏蘭泰聽後,頗以為意,便不再追問。
清軍於結陣處慢慢推進到距汝寧城不到兩里的地方,明軍居然出人意料的沒有打炮。烏蘭泰又奇怪了,但很快有人提醒他,是因為天黑,所以明軍沒看見他們,烏蘭泰這才恍然大悟。
烏蘭泰向李成棟表示可以開戰了,只見李成棟高聲喊道:「按欲定計劃,開火!」
隨著李成棟的命令聲,同樣的聲音在火銃手隊列中此起彼伏。烏蘭泰滿意的看著漢軍的火銃手舉起了手中的火銃,但他很快現那些火銃手紛紛調轉槍口,對準了左翼的八旗騎兵。
不等烏蘭泰反應過來,一陣耀眼的火光和震耳欲聾的槍聲傳來,左翼的八旗騎兵立刻倒下一片。就在左翼開火的同時,位於右翼的漢軍部隊也已列好了防禦陣形,不過不是向著汝寧城的,而是向著右翼的八旗騎兵。
秦侃看到清軍左翼的火光和隱隱傳來的喊殺聲,知道李成棟沒有騙他,於是立即率領埋伏於城下的一萬鎮虜軍衝向清軍的右翼。此時的清軍右翼早已陷入混戰,漢軍士兵已漸漸抵擋不住右翼騎兵的衝擊,就在他們的防線快要被突破的時候,騎兵身後傳來一陣陣排槍的轟鳴聲,八旗騎兵的攻勢立即被遏制住了。
戰鬥打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結束了,兩萬八旗騎兵被殲滅了一萬,剩下的則在烏蘭泰的率領下向北逃跑了,汝寧之圍就此結束。
河南中部,豫興寨,西南三十里,習家村外的一條土路,傍晚時分。
土路的一邊是密密的樹林,足有方圓三十多里,土路的另一邊是一片麥地,由於剛收完麥子,所以地裡光禿禿的,而土地靠近土路的邊上卻堆滿了一個個巨大的麥草堆。
每個麥草堆都有一丈多高,若不是頂上的草偶爾動一下,很難看出那上面居然還埋伏著人。這些人均手持火器,警惕的望著土路的遠方。
最靠後的一個麥草堆的上邊匍匐著三個人,引人注目的是,其中的一個人的背部高高鼓起,竟然是一個駝子。這個駝子此時正使勁的摳著鼻屎,他把摳出來的鼻屎用力彈了出去,正好彈到另外一個人的臉上。那人本來是緊張的看著土路的西邊的,忽然覺得臉上多了個東西,伸手一抹,卻摸下來個粘乎乎的東西,他向身後望去,正好看見駝子正將手指伸進鼻孔。
他伸出手,將從臉上抹下來的鼻屎「啪」的一聲拍到駝子腦門上,罵道:「你個死駝子,這爛毛病就改不了,該天我跟隊長說說,不和你分在一個組了。我問你,這是你今天彈在我臉上的第幾個鼻屎了?」
駝子邊繼續挖著鼻孔,邊仰臉回憶,過了一會兒,說道:「第五個,不,第六個。小馬哥,你別生氣嘛!不就是幾個鼻屎嘛,你要是心裡不好受,那你也彈我幾個鼻屎。」說完他還真的把臉湊了過去。
小馬哥趕緊摀住鼻子,道:「你不會又是半年沒洗澡吧?待會兒值勤結束了,你趕快去洗個澡,免得敵人聞著味兒現了我們!」
駝子道:「不行,不行。若是我洗乾淨了,恐怕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就會整天圍著我轉,搞得我頭疼,就好比像你一樣。」說完連連搖頭。
小馬哥微笑著道:「你跟我比?哈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娶媳婦,下輩子吧!」
駝子哼了一聲,轉頭望著另一個人,問道:「牛皮,你說我還看得過去吧?」
「牛皮」並沒看他,而是指著西邊的路,說道:「快看,來啦!」
隨著他的聲音,一個騎馬的人快向這邊跑來,等跑到了麥草堆旁,大聲喊道:「敵人來了!有五十多人,全是騎兵!大家準備戰鬥!」邊喊邊向前跑。
三人聽到這話,立即把頭縮了回去,並把身上蓋著的草又攏了攏。「牛皮」打著一個火鐮,將三人的火繩槍上的火繩點燃,靜靜的等候著獵物的光臨。
阿濟格騎在馬上,一言不,他身邊的將領也無不是牙關緊閉,生怕說錯一個字,使得王爺大雷霆。吳三桂偷偷的望了眼阿濟格,立刻就被他那鐵青的臉色嚇得低下了頭,他暗暗想道:「這能怪誰呢?誰能想到這裡到處都是明軍呢?不過這些明軍還真是奇怪,都穿著百姓的衣服,卻手拿火器,若不是火器眾多,我還以為是勇丁呢!但是他們的訓練怎麼那麼差勁呢?不像是官軍啊!」
阿濟格的心裡也在想著心事,跟著他一起逃出來的八百親兵,由於一路之上那些奇怪明軍的襲擊,現在只剩下了三十幾個,他們總共就剩下五十個人,五十匹馬,不過這樣跑起來倒也快了許多。
就在阿濟格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一聲尖利的呼哨聲,不等他反應過來,從土路的兩邊就閃出一道道亮光,接著便是那熟悉的火器轟鳴聲。不等身邊的部下全部落下馬,阿濟格猛的一抽鞭子,如離弦之箭一般竄出老遠,緊跟在他身後的則是一向反應敏捷的吳三桂。
聽到隊長的那一聲呼哨,「牛皮」、小馬哥、駝子就一起向著清兵開槍,但三人的槍只有兩支響了,駝子的那一支卻沒響。駝子趕緊查看,這才現自己一時慌張,竟然沒有將引火藥池上的防風蓋打開,火繩觸不到藥池裡邊的火藥,自然就打不響了。
駝子趕緊把防風蓋打開,但此時清兵已跑出很遠,距離他們最後這個麥草堆已有十五丈遠。駝子也顧不得隱蔽了,他站了起來,瞄準跑在前面的一名清兵,猛的摳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脆響,那名清兵用右手捂著胸口,身子晃了晃,接著便倒下馬來,但他的左腳仍掛在馬鐙上,被馬又拖行了五十丈才停下。那名緊跟在他後面的清兵見他倒地,本想低身將他拉住,但只略一躬身,便又起身,頭也不回的向東跑去。
看到清兵已被自己殺的落荒而逃,眾人全部跳下麥草堆,而且樹林中也跑出一些人,他們歡呼著湧向清兵們的屍體,將他們身上的東西搜刮一盡,甚至連衣服褲子也不放過,更有幾個膽大的,從腰間抽出大刀,把清兵的腦袋砍下來,用他們腦後的辮子把其拴在一起。
駝子跳下麥草堆後,立即和小馬哥一起向遠處跑去,不一會兒他們返回。駝子左手裡攥著那清兵的人頭,右手則提了一個褡褳,而小馬哥則牽著那清兵的馬,與駝子並肩走在一起。
駝子高聲喊道:「隊長,我幹掉了一個韃子的大官,瞧,他身上還有公文呢!」說完便將人頭與褡褳一起舉了起來。
隊長高興的道:「是嘛,快把褡褳給我看看!」
隊長接過褡褳看了看,從裡面抓出幾封信件,顛來倒去的看。駝子看到這副情景,說道:「隊長,你不是不識字嗎?怎麼看得這麼認真?」
隊長道:「侯爺說了,凡是繳獲了敵人的信件之類的東西,一定要上繳。對了,你還繳獲了什麼東西沒有?」
駝子立即回答:「沒……沒有,就這些!」
小馬哥道:「駝子,你怎麼又謙虛起來了?你就快把你那幾個金元寶交出來吧!」說完便伸手從駝子緊捂著的口袋裡掏出四個金元寶,每個足有五兩重。
隊長看著金元寶,笑著說道:「***,怎麼跟你說的?一切繳獲要上交,由隊長統一分配。你小子倒好,竟敢私藏!不過,看在你擊斃了一個韃子大官的份上,就賞你一錠,剩下的大家平分!」
聽到隊長的這番話,眾人又是一陣歡呼,那駝子則立即從小馬哥手裡搶回了一錠金元寶。
回家的路上,大家都調笑著駝子,紛紛問他何時成親。駝子罵罵咧咧的亂吼了一通,但等眾人安靜下來,駝子真的為自己打算起來,他想道:「我是娶村北的趙姐呢,還是娶村南的張姐呢?趙姐的腳大,張姐的屁股大,都好。對了,我兩個都娶!」
北線,開封城外,農曆十月十五日,辰時剛過,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秋風微微吹過,帶起一陣黃土。
一場慘烈的撕殺正在開封城邊展開,數十門大炮正向著開封東門猛烈轟擊,而城上的守城士兵正把十餘門大炮從城牆上的一邊移到東門附近。
陳唯一站在東門城樓上,指揮著守城官兵的戰鬥。清軍此次居然一共帶來了兩百門大炮,一心想把開封城轟開。若不是因為自己一邊的大炮都架在城牆之上,射程比清軍的遠,恐怕開封城早就被轟開了。不過,多日的轟擊,開封城的城牆上已出現了數處較大的裂縫,雖經軍民奮力搶修,但恐怕再也支撐不了多久。
多爾袞也在前線督戰,雖然他以不斷變換炮兵陣地的方法來躲避城上明軍的炮火還擊,但這終究不是根本辦法,經過多日的炮戰,他的大炮已被明軍擊毀了五十多尊,加上自己損壞的,清軍的大炮數量已與明軍不相上下,所以多爾袞的心裡也很著急。
更讓多爾袞著急的是,東路清軍未傳來捷報,而西路清軍也沒能到預定地點匯合,恐怕也已被明軍纏住。大軍在此久耗,實在是不符清軍機動作戰的一貫風格,而且連日的傷亡已使士兵們心生厭倦,若不能快點攻破開封城,那麼清軍就可能剎羽而歸,一無所獲。
清軍的炮彈不斷的落在護城河裡,濺起一個個的浪花,而不多時,明軍的大炮又移過來了,並且很快就開始射擊,開花彈不停的飛過來,落到清軍的炮兵陣地上,爆成一個個的煙花,把清軍炮兵炸的鬼哭狼號。
多爾袞只得下令炮兵陣地繼續轉移。他看著那些炮兵手忙腳亂的轉移著大炮,忽然心生一計,不禁哈哈大笑,說道:「此計妙哉!此計妙哉!用了此計,定能攻破開封!」一個毒計立即在多爾袞的心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