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中興元年,正月初三,長江北岸的揚州城裡熱鬧非凡,沉浸在春節的喜悅中的人們總是特別的高興、寬容,今年的春節正趕上新天子改元,普天同慶,雖然北方戰亂不休,但這揚州城還是和平的,至少暫時還是和平的,而許多北方的富商巨賈舉家南下,更進一步帶動了揚州的繁榮,此時揚州城裡的居民恐怕已過三十萬人了,因而廟會就顯得越的擁擠,人們紛紛選購著自己中意的東西,有買春聯的,有買年畫的,有買窗花的,而小孩子更是找到了童趣,臉上帶著面具,東一堆、西一堆的放鞭炮,看著鞭炮在地上或空中成功的炸開,拍著手,跳著、說著、笑著。在這擁擠的人堆中,不時能看見一對對兒的穿紅衣的年輕男女,男人手中或多或少的拿著東西,女人則在後面不停的催促著,一看便知是新女婿到丈人家拜年。
但這喜慶的氣氛並不能完全掩蓋亂世的哀愁,從淮北傳來的各種消息雜亂無章的交織在一起,攪的人心神不寧,多數人的笑臉上都掛著一絲憂慮,偶爾向熟識的人打聽著新的傳聞。
而此時,淮揚督師衙門裡的氣氛更是緊張而凝重,衙門的正廳裡二十多人正襟危坐,一雙雙火熱的眼睛緊盯著淮揚督師、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史可法那黝黑而冷峻的臉。史可法道:「今天召諸位來,是因為高傑高將軍派人送來一份塘報,說青州、高密、章丘一帶爆了反清起事,清軍正調集各路大軍前往鎮壓,義軍領派人向高將軍求援,但高將軍兵力不足,難以應援,因而將求援信送到本督師這裡,希望我軍快快北進,以解燃眉之急,我召諸位來正是為了此事。」
諸將沉默了片刻,陳子龍先站起來說道:「末將以為,如今大軍囤積於此已近十日,若是再等下去的話,只怕於士氣不利,應盡早出征。」他話剛說完,便有一人站了起來,正是黃得功派來的部將趙琿,他說道:「末將認為不宜此時出征,雖然糧草以備,但器械不足,尤其是火器,不如再等幾天吧。」於是底下又有兩人附和,一個是劉澤清的部將馬華,一個是劉良佐的部將周奇勳。
見到這番景象,高傑的部將王之綱反駁道:「依諸位的意思,那這仗就別打了?軍情緊急,怎能容你們磨磨蹭蹭!都火燒眉毛了,還惦記著那些新式火槍?」
林清華暗暗搖了搖頭,本來大軍集齊之後應立即出的,但那劉澤清、劉良佐和黃得功的部下似乎是得到了什麼暗示似的,千方百計的拖時間,先是借口棉衣不足,待給他們足夠的棉衣後,又借口火器太少,要朝廷補,而且一定要新式的燧槍,其部下的驕兵悍將更是以此四出搗亂,硬要將手中的火繩槍與鎮虜軍的燧槍換,為此雙方已生了幾此衝突,還未上戰場,鎮虜軍就出現了傷亡,林清華好說歹說才將士兵們的怒氣壓下。其實林清華、史可法他們看得很清楚,二劉和黃都是借此保存實力,要不是皇帝嚴旨切責,只怕他們壓根兒就不會派人來。與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高傑,他雖然原是李自成的部下,但投降明朝後一直忠心耿耿,他自己的兵馬不到五萬人,但朝廷下旨後卻立刻派來了兩萬人馬,而且均是精兵,不像另三人,全是老弱兵痞,不過這揚州是他的地盤,怕被別人搶去的心理恐怕也是有的。
想到這裡,林清華說道:「我以為必須立即出兵,正所謂『兵貴神』,趁著清軍無暇南顧之機果斷北進,不僅能出其不意,而且能打他個措手不及,此時出擊還能得到北方義軍的支援,若再這麼耽擱下去,不僅北伐的消息會走漏,讓清軍有所準備,而且義軍也可能失敗,到時清軍就能騰出手來專心對付大明了。」
見到三人哼哼咭咭,似乎還想找托詞,林清華斷然說道:「本侯有御賜金鑭,就帶在身邊,誰若是違抗軍令的話,本侯定會打得他後悔做人!」說完便吩咐一名親兵去營帳中取金鑭。
三人見到林清華怒,雖嘴上還硬,但心裡卻完全虛了,來之前自己的主將曾吩咐能拖就拖,實在拖不了就聽令而行,但要盡量保存實力,看來現在只能聽令了。於是三人嘟噥了一番後,便站起來說道:「末將遵命便是。」此時林清華的親兵將金鑭拿來,林清華拿起揮了揮,三人只覺頭皮一麻,均不自覺的想起來,前一陣子內官監的小高太監就是被此金鑭打得滿臉是包,整整三天不敢出來見人,還好自己識時務,要不然要的受了。
看到大家都統一了思想,史可法便道:「既如此,那本督師就決定,現在各回各營,明日一早,誓師北伐!還望諸君戮力以赴,共保大明江山!」諸將領命而去。
大明中興元年正月初四,寒風凜冽,揚州城外一座臨時搭起的點將台上,史可法手捧聖旨,向諸將宣讀聖旨,再次強調眾人要團結一心,共赴國難。在祭拜了天地之後,史可法便率領著十五萬大軍浩浩蕩蕩向著淮北進。大軍順著大運河一路北進,以鎮虜軍和平虜軍為先鋒,鎮虜軍在東,平虜軍在西,兩軍齊頭並進;緊隨其後的是王之綱的兩萬人馬,為中軍,史可法就在其中;最後面的是負責殿後的周奇勳、馬華和趙琿的六萬人馬;另外還有一萬人的水軍,由水師總兵吳志葵率領,押運著大量糧草從大運河向北航行,為了保護糧草的安全,史可法特命周奇勳率部緊跟。
林清華將鎮虜軍分為左右兩路,左路為步兵,右路為騎兵,其中步兵又分為前、中、後三軍,他率領中軍居中聯絡指揮,前軍由陳唯一指揮,後軍由洪熙官和方世玉指揮,騎兵由四大金剛指揮,除了掩護步兵的側翼外,騎兵還負責偵察與聯絡。炮兵部隊就在中軍,為了加快炮兵的行進度,林清華特意做了一批兩輪掛車,將炮車與掛車連接在一起,就組成了一個四輪車組,十門重炮由六匹馬拖拽,其他的炮則由雙馬拖拽,掛車上除了裝著彈藥之外,還可供炮兵乘坐,這樣一來,炮兵就不會拖步兵的後腿了。雖然平虜軍的裝備沒有鎮虜軍的好,但由於平虜軍的大炮特別是重炮很少,因而兩軍的行進度相差並不多,兩軍相隔著百里遙相呼應。
就在明軍向北挺進的時候,多爾袞也沒閒著,自從三天前接到派往江南的細作的報告,說明軍在揚州集結,似有北伐之意後,他就召來眾臣商議。由於此時清軍的精銳部隊正在向潼關集結,準備消滅李自成,而在直隸、山東河南西部的只有不到兩萬八旗兵,剩下的全是投降的漢軍,因而其所面臨的形勢還是十分危急的,況且山東、直隸義軍蜂起,一時難以剿滅,更增添了多爾袞的憂慮。
來的人中以旗人居多,只有少數幾個漢官,而且多是已當了多年奴僕的老臣。漢官多主張將精銳從西邊調回來,先將明軍擊退,然後再滅李自成,但滿官不同意這種做法,他們認為明軍戰鬥力差,現有的兩萬八旗軍加上漢軍就能把明軍擊退,用不著調兵支援。兩派觀點互不相讓,最後還是多爾袞決定雙管齊下,一邊令多鐸率領五萬精銳滿蒙騎兵日夜兼程趕往曲阜,一邊令山東巡撫方大猷將全部人馬集中起來,然後也開赴曲阜,準備迎擊明軍,並且任命王文奎為保定巡撫,全面負責剿匪,限其一個月內剿滅直隸南部的義軍,以打通南北交通線,確保清軍的糧草供應。
經過七天的行軍,明軍已抵達徐州城下,史可法命令將糧草囤積於此,派吳志葵率領全部水師駐紮於此,與城中的兩萬守軍共同確保糧草的安全與供應,在補充了給養並休整了兩天後,十四萬明軍拔營北上,迅向前突進。一路之上未遇抵抗,沿途還收編了數萬起義軍,人數迅擴大到近二十萬人。經過五天的快行軍,正月十八,明軍抵達曲阜西南的程家莊,在此與清軍的一支偵察部隊生了一場遭遇戰,在擊潰清軍之後紮下營來,史可法令諸將來中軍議事。
史可法說道:「今日之戰只是小勝,不可輕敵。據探馬來報,清軍大隊人馬就駐紮在曲阜,主將是多鐸,其人據說是清軍第三猛將,所帶蒙古愛松古部騎兵驍勇異常,堪稱天下騎兵中的精銳。清軍主力據估計為二十五萬人,其中滿蒙八旗為八萬左右,漢軍約十八萬,但多是鄉勇和降兵,戰鬥力並不很強。經過與威毅侯林大人、兵部侍郎陳大人的商議,本督決定明日就與清軍決戰,此地一馬平川,最利清軍騎兵衝擊,明日需多備拒馬,必須步步為營,不可浪戰。現在諸位就回各營備戰,明早辰時大軍齊出,林大人率鎮虜軍從東面向西進攻,陳大人率平虜軍從南面向北進攻,其餘諸將率軍緊隨其後,兩路夾擊,務必將敵滿蒙精銳殲滅,本督在此恭候諸位佳音,諸將可曾聽明白?!」
眾人齊聲應道:「末將明白!」隨後便奔回各營備戰。
林清華帶著鎮虜軍開到離曲阜只有二十里的地方,是諸軍中與敵軍相距最近的,清軍的營壘已隱約可見,他將部下分成兩部分,一部負責警戒,一部則砍伐樹木以便在城東紮營,由於所帶拒馬數量不夠,他特別讓隨軍的鐵匠和木匠連夜趕製拒馬,將其斜插在營外三十仗的地方,以阻止清軍騎兵衝擊。
清軍怎能容忍明軍在眼皮底下紮營?八千精銳騎兵在一個時辰之內就向鎮虜軍動了三次大規模的衝擊,但均被早有準備的鎮虜軍士兵的排槍擊退,除了在鎮虜軍陣前留下三千多具屍體外一無所獲。清軍本想再集中更多的人馬進攻,但陳子龍的平虜軍就駐紮在西南三十里外,與林清華的鎮虜軍互成犄角之勢,遙相呼應,加上天色已晚,只得收兵回營。
曲阜城中的多鐸聽說三次衝擊均以失敗告終,氣得大雷霆,欲親自領兵出戰,但被山東巡撫方大猷勸止,他說道:「如今天色已晚,敵軍虛實不明,況且明軍南大營似有出擊之勢,不如等到明天再與明軍決戰。若是王爺嚥不下這口氣,不如今晚派人去偷營,讓那明軍不得休息,疲憊不堪,也好明日輕鬆勝之。」
當晚多鐸親率三千八旗步兵和一萬漢軍步兵前去偷營,欲將火箭射入明軍大營,但林清華早有準備,軍中士兵分成三班休息,輪番守夜。清軍離大營還有半里地時就被現,待其離大營還有三十丈時,看到鎮虜軍軍營一片漆黑,多鐸以為計謀得逞,命部下將火箭點燃,正想下令放箭時,卻聽到明軍軍營中有人暴喝一聲:「開火!」接著便是一陣轟鳴和閃光。黑暗中清軍士兵手裡的火箭就是最好的目標,因此明軍放槍無不中,三千清軍活著回去的不到五百,連多鐸的大腿上也被熾熱的彈丸劃開一道血痕,若非幾個親兵充當肉盾,只怕多鐸的兩百多斤就交代在這裡了。而多鐸所帶來的漢軍步兵見勢不妙,不顧多鐸的嚴厲呵斥,撇下身後慘叫連連、東躲西藏的八旗兵,撒開兩腿就往後跑。
多鐸氣急敗壞的回到城中,欲領兵再戰,但大腿上血流不止,只得作罷。但他的怒氣無處洩,一腔怒火全洩在漢軍身上,將那逃跑漢軍的軍官全部斬,每個士兵各打二時鞭子,並傳令說明日大戰由漢軍做先鋒,凡後退者全家問斬。諸漢軍士兵見到明軍勢大,早已萌生怯意,忽又聽到多鐸的命令,更是人人自危,一些膽小的聯絡好同鄉,連夜開溜,但被八旗兵的巡邏隊抓住,多鐸聞訊,更是怒不可遏,除了將逃兵以五馬分屍之刑處死外,把他們的長官也一同處死,這一下更是人心惶惶。
與清軍鬧哄哄的情景相反的是鎮虜軍,上下同心,同仇敵愾,經過一也的休息,第二天一早,天剛濛濛亮,鎮虜軍軍營中便一片人歡馬叫聲。林清華也早早的起來了,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沒怎麼睡,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指揮戰鬥,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三番兩次的起來巡視,直到早上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隨即便被軍營中的各種聲音吵醒。他將所有軍官找來,做了一次短短的戰前動員,命令陳唯一率領兩千步兵留守大營,但要隨時做好出擊的準備,他自己則率領主力出戰。
林清華不時的向親兵詢問時間,親兵則不停的跑去看沙漏,林清華覺得確實該給軍隊配備鐘錶了,沙漏實在太不方便,但現在的中國還不能製造鐘錶,看來只有等以後再說了。
辰時一到,林清華立即命令全軍出擊。由於這裡是平原,所以林清華將部隊排成一字橫隊,前、中、後共三組,每組派成五排,將騎兵分成兩部分,分別保護左右兩翼,炮兵則緊隨步兵身後,大軍緩緩前進。
而此時的清軍也已在城下列隊,準備以逸待勞,在城上數十門火炮的支援下痛擊明軍。多鐸騎在一匹黑馬上,由其親兵簇擁著站在南門外,他將一名親兵端來的一碗雞湯一飲而盡,然後用滿語喊道:「八旗健兒天下無敵!此戰必定名揚天下,凡捉住敵方將領的人,本王立即向皇上請命,封他為巴圖魯,並把本王槍來的那三十個蠻子美女賞賜給他!」眾八旗兵丁聞聲叫好,列在最前面的漢軍士兵聽不懂多鐸在說什麼,但就算是聽懂了,恐怕也沒心情歡呼,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保命,他們互相打著眼色,用家鄉土語低聲串聯著。
林清華指揮著部隊繼續西進,他有些後悔把大營紮在二十里外,現在他不得不命令士兵停下來,一邊整隊,一邊休息,此時距城牆還有六里。林清華遠遠望見南邊的明軍也停住了,不過他們離城牆更遠。
林清華向城牆望去,現東邊城牆上騰起幾股濃煙,過了一會兒又聽見幾聲「隆隆」聲,「清軍開炮了!」林清華心中想著。果然,片刻之後離鎮虜軍的前方二三里的地方騰起一陣塵土,之後清軍便不再放炮,顯然現明軍還遠未進入射程。清朝山東巡撫方大猷站在城的東門城樓上,盡力隱藏著心中的不安,因為他現從東面來的這支明軍與他以前任大明分守道丞時見到的明軍大不一樣,雖然離的尚遠,看不太清楚,但軍隊的陣形他還是看得見的,這種陣形他從未見過,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步兵後面的那些馬車,直覺告訴他那是大炮,並且是那種最大的紅衣大炮,為了驗證一下己方大炮的射程,他下令打幾炮,結果讓他更是惴惴不安,從個頭上看那些明軍的大炮比自己的大炮要大,那麼它們的射程是多遠呢?他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怎麼回投降李自成呢?原以為李自成是個改朝換代的主兒,沒想到那麼快就被清軍打回去了,自己本想南下的,但那「順案」又逼著自己回到北方,萬般無奈下投降了多爾袞,那多爾袞倒是看得起自己,還升了自己的官,但這官又有什麼好呢?若是這明軍攻入城中,非殺了自己不可,想到這裡,他摸了摸光光的腦門,進而忽然想到假如自己能不死,那將來怎麼回去見自己的父母和親族呢?他越想越亂,只覺得眼前一黑,便暈過去了。
得到方大猷在城樓上昏過去的消息後,多鐸眉毛一皺,向親兵說道:「這南蠻子就是虛弱,除了會讀什麼聖人書,還能幹什麼?又不會騎馬,又不會射箭,見到打仗就頭暈,正好給咱們精於騎射的滿人當牛做馬。諸位可要記住了,大清得了天下之後,可千萬不能丟掉了騎射之術,掉了騎射之術就是丟了江山。」眾親兵齊聲稱是。
林清華讓部隊休息了一刻鐘之後,見到南路明軍已接近了城牆,他就下令繼續前進。待部隊來到距城牆四里之外的時候,林清華再次命令部隊停下,因為這裡已進入自己大部分大炮的射程之內了,而清軍的大炮卻打不到自己,他決定就在這裡設立大炮陣地。
很快鎮虜軍的大炮就架好了,林清華將所有紅衣大炮架設在步兵方陣後方五十丈後,令步兵排好隊形,正面為一萬五千人,並且將所有的拂郎機炮架在正面,以便用霰彈攻擊敵軍,側面各有三千人,後面有一千人,剩下的兩千多名步兵則居於方陣的中間,充當預備隊,三千名騎兵則在側翼遊走,林清華給他們的任務是消滅任何接近方陣的敵軍炮兵。
炮手們手腳麻利的裝好彈藥,靜靜的等候著林清華的命令。林清華卻並不急著下命令,因為他知道清軍的主力在南邊,自己這邊只有不到三萬人,他可不想這麼快就把他們引到這邊來,他要等南路明軍趕到。
當南路明軍行進到距城牆五里外並也擺好了陣型後,林清華大喊道:「炮兵自由開火!集中火力攻擊東門!」
隨著這一聲命令,數十門紅衣大炮同時開火,由於炮兵訓練精熟,而且早已測好了距離,因此頭一輪射擊就命中了東門。由於此城是個小城,城牆又年久失修,因而東門被這第一輪炮轟塌了,有幾個炮彈落入城門前的清軍中,立時引起一陣騷動。
多鐸聽到明軍的炮聲,知道明軍的進攻開始了,於是他將腰刀抽出,大喊一聲:「進攻!」隨著他的令下,數萬清軍八旗兵驅趕著數倍於己的漢軍,從南門與東門同時向明軍動了進攻。
衝向鎮虜軍的是兩萬八旗兵和六萬漢軍,其中八旗兵全是騎兵,漢軍全是步兵。他們先是緩步前進,步兵居中,騎兵則不緊不慢的跟在兩翼,待行進到離明軍還有一里地時,那清軍將領一聲喊,眾人遂由緩步變為小跑,接著便由小跑變為快跑,清軍騎兵則以雷霆萬鈞之勢從兩邊壓了過來。
早在清軍衝擊之前,林清華就命令騎兵進入方陣,並令步兵做好射擊準備,預備隊則上前加強兩翼,所有的步槍全部上好刺刀。清軍很快就衝了過來,但迎接他們的是密集的彈雨。鎮虜軍士兵採用的是雙排射擊法,即最前面的兩排士兵中,第一排蹲下,第二排站立,隨著軍官的口令同時射擊,射擊完畢後回到隊列的最後面裝填彈藥,而第三四排的士兵則走上前接替射擊,以此連續不斷的循環往復,從而形成密集的彈雨覆蓋敵軍。
遭到迎頭痛擊的清軍步兵一下子就亂了,前面的人向兩邊跑,後面的人則調頭向後跑,經過昨夜的事件,漢軍士兵早就人心渙散,此時更是無心戰鬥。後面督戰的八旗騎兵見狀,立即鞭抽刀砍,好不容易才將漢軍又組織起來,再次動進攻,但很快又被一陣彈雨擊垮,這一下漢軍徹底崩潰了,沒命的向後跑,遇上阻攔的騎兵就一擁而上,刀砍槍扎,這一下督戰的兩千八旗騎兵倒是被消滅了一多辦。那八旗將領見此情景便令丟下步兵,單獨向明軍進攻,眾騎兵圍著明軍的方陣邊繞圈邊放箭,鎮虜軍中已出現了傷亡。待所有的清軍都奔到鎮虜軍兩翼,而鎮虜軍的前方再無清軍的士兵後,林清華立即命令正面的士兵從中間分成兩部分,分別向兩側直本出去,待方陣變成一個倒「幾」字形後,清軍便被來自身後與側面的火力夾擊,在密集的彈雨下,清軍騎兵成片成片的倒下,到了最後,清軍騎兵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他們見勢不妙,慌忙向北落慌而逃,但明軍的子彈還是追上了他們,最終逃出生天的不過五百人。這場一邊倒的屠殺只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而鎮虜軍的傷亡人數還不到一千人,其中陣亡人數是三百人。
林清華很滿意部下的表現,雖然他覺得傷亡人數還是有點高。他轉頭望向南路明軍,現他們仍在混戰,他立即命令炮兵調轉炮口,對準清軍的側翼和後隊猛烈開火。此時鎮虜軍用的炮彈還是實心彈,用於攻堅很不錯,但對付步兵威力太小,直接打中固然厲害,但若落在身邊則沒有任何殺傷力,林清華雖然很想裝備爆破彈,但時間不允許。
見到炮轟並無多大的作用,林清華一邊催促掛好炮車,一邊傳令部隊向清軍側翼推進。
多鐸與南路明軍陷入苦戰,由於南路明軍仍是冷兵器與火器混合部隊,就連平虜軍也有三成的長矛手,因而雙方一時陷入膠著狀態,雖然林清華也曾向陳子龍傳授過火器戰法,但陳子龍畢竟沒有接觸過全火器部隊,思想僵化,還是用的老方法訓練部隊,因而平虜軍雖然火器比例高於普通明軍,但在南路軍中仍無法起到頂樑柱的作用。南路明軍中的四陣兵中,除了高傑的部隊外,都是老弱兵,許多以前都沒有參加過戰鬥,開始時受到激勵,士氣還算高漲,但一與清軍接戰,就慌了,若非與清軍人數差不多,只怕早已潰散,而那些剛加入明軍的義軍就更是不堪一擊了,已先後有數千人開溜,萬幸的是並未帶動全軍,但是南路明軍已漸漸顯出疲態,逐漸處與下風。
多鐸領著親兵殺得性起,「唰」的一聲砍飛一名明軍小校的腦袋,正在此時忽然聽到手下來報,說是東門的清軍已全部崩潰,而那進攻東門的明軍則向著南門而來,他的腦子一陣眩暈,正是因為進攻東門的明軍人少,他才將重兵擺在南門的,實在是沒想到那支明軍的戰鬥力這麼強悍,才半個時辰就將東門守軍擊潰了。
多鐸大喊一聲,令部下加緊進攻南路明軍,希望能在東路明軍到來之前將其擊潰,以便全力迎擊東路明軍。但事與願違,東路明軍很快就殺過來了,多鐸只得令副將率領五萬步兵去阻擋東路明軍。
林清華令鎮虜軍排成人字型陣,騎兵負責監視後方,所有的大炮與步兵平齊,炮管呈水平放置,全部裝填霰彈。多鐸的副將領著五萬漢軍衝到鎮虜軍陣前,漢軍中火器很少,弓箭也不多,根本不可能與全火器的鎮虜軍對抗,只一個回合,就崩潰了,在明軍陣前留下了近萬具屍體,剩下的漢軍士兵則向炸了窩的羊,沒命的向西逃竄,而且帶動了多鐸主力部隊的後隊,多鐸部隊立即陷入混亂狀態。
陳子龍見到林清華來援,立時讓親兵們齊聲高聲喊道:「弟兄們!援軍來了!加把勁!和鎮虜軍的弟兄們夾擊韃子啊!」眾明軍士兵聽到援軍到來,頓時士氣大振,個個奮力向前,將正處於混亂狀態的清軍向北壓退半里地。
林清華擊退了前來迎戰的清軍,立即命令向多鐸主力開火。多鐸受到側面猛烈火力的突然打擊,部隊更是潰不成軍,其下屬的漢軍部隊已逃走了一多半,剩下的漢軍也是兵無鬥志,四出亂跑,將滿蒙八旗的精銳部隊也衝散了。
多鐸見狀,心知大勢已去,但他是心高氣傲之人,怎會輕言放棄?他將手中那粘滿血污的大刀猛的一揮,向身邊的親兵喊道:「把本王的帥旗給我!吹號!把所有騎兵其中起來,衝擊東路明軍!一定要把他們打垮!」說完便接過親兵遞過來的帥旗,用左手拿住,拚命的揮動著,與此同時,身邊的十幾個親兵一起吹響了角號,「嗚嗚嗚」的沉悶角號聲響徹戰場。
聽到主帥的角號聲,正在驅趕漢軍的滿蒙八旗騎兵紛紛丟下漢軍士兵,迅集中到主帥身旁,片刻時間多鐸身旁就集中了近五萬剩餘的八旗兵。多鐸手中的帥旗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突然,他將手中帥旗猛然向前一揮,同時雙腿一夾馬肚,如離弦之箭般衝向東路明軍,其部下的騎兵見到主帥如此奮不顧身,當下也是個個爭先恐後,催馬衝出,整個清軍馬隊就像是沸騰了一般,以雷霆萬鈞之勢向鎮虜軍壓了過來。
林清華早在多鐸集合部隊時就做了準備,他命令士兵暫停射擊,將人字隊形改為一字陣型,同時命令採用三排射擊法,即第一排匍匐射擊,第二排蹲下射擊,第三排站立射擊,大炮也裝好了霰彈,就等著清軍自投羅網了。
待清軍衝到鎮虜軍陣前七八十丈的時候,林清華下令:「自由射擊!」於是士兵便在各自軍官的指揮下紛紛開火射擊。在這片致命的火網中,清軍騎兵紛紛倒地,有的是馬匹中彈,騎兵被壓在馬下動彈不得,有的是騎士中彈,只剩下受驚的馬匹馱著空蕩蕩的馬鞍四處亂竄。清軍不顧彈雨的阻擋,繼續進攻,但除了丟下更多的屍體之外,一無所獲。而南路明軍在殺敗了剩餘的清軍漢軍之後,在陳子龍的指揮下,從後方和側面掩殺過來,清軍騎兵的傷亡更甚。
多鐸早已殺紅了眼,揮舞著帥旗在清軍陣中督戰,見到前面的騎兵衝不過去,他將手中帥旗一揮,高喊道:「八旗的勇士們!跟本王一起衝啊!」說完便一馬當先,沖在隊伍前列,眼看著明軍的陣地越來越近,六十丈,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近得都可以看清明軍的臉了,身邊的親兵一個一個的倒下,但他也顧不得看,顧不得想,「快到了,快到了!我就要衝過去了!豪格算什麼?阿濟格算什麼?我才是大清第一猛將!」多鐸心中想著,他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望著對面的明軍士兵,他實在不明白,一向懦弱怕死的明軍怎麼會有如此的變化,為什麼他們敢和清軍野戰?看起來這些士兵與以前的明軍士兵沒什麼區別呀。突然,多鐸看見明軍陣中的一門大炮噴出一股濃煙,在他聽到炮聲之前,他就看到自己騎著的馬的馬頭飛了起來,接著他感到胸口像被人猛擊了一錘,然後他感到自己向後飛去,他看見自己那無頭的馬又馱著一具沒有上半身的屍體繼續跑了幾步才倒下,忽然明白那具沒有上半身的屍體正是自己的屍體時,他才睜著難以置信的眼睛死去。
多鐸死後,戰鬥也很快結束了,五萬八旗騎兵只活著逃走了不到兩千人,小小的曲阜城四周全是屍體,戰場的邊緣四處遊蕩著無主的戰馬。這場載入史冊的「曲阜會戰」,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便以北伐明軍的壓倒性勝利而告終,此次會戰共殲滅清軍十一萬人,其中的八旗精銳幾乎全軍覆滅,另外還收降清軍中的漢軍三萬人。經此一戰,明軍不僅收復了山東,而且殲滅了華北清軍主力,使得北京的門戶洞開,可以直接威脅北京。清廷得到曲阜殘敗的消息後,大為震驚,除了將準備進攻潼關的軍隊調回直隸外,也做好了撤往關外的準備。那些本已投降清朝的明朝官員聽到這個消息後,也紛紛做好了再次反正的準備,偷偷的派遣心腹南下,向大明中興皇帝表忠心。
戰鬥結束後,林清華向俘虜打聽多鐸的下落,但不得要領,正疑惑間,忽然得到部下稟報,說是現一具清軍將領的屍體,看樣子是個大官,遂領著幾個俘虜前去查看。只見那屍體從胸部斷為兩截,右手拿著刀,左手拿著清軍的帥旗,怒目圓睜,滿臉的鬍子。待俘虜見到多鐸那只剩半截的屍體,立即一眼認了出來,林清華便吩咐手下將其級砍下,交與史可法,而史可法得到多鐸的級後,卻不敢確定,又找了幾個見過多鐸的俘虜確認,這才肯定,於是他立即讓人將多鐸的人頭用石灰醃了,裝在木匣中,派了幾名親兵連夜帶著多鐸的級和報捷的塘報回南京。
林清華費力的從多鐸手中拿下大刀,他雙手揮舞了幾下,才現異常沉重,單手根本提不起來,真是想像不出多鐸是怎樣用它打仗的,相比之下,明軍的刀要輕便多了,難怪以前明軍不敢和清軍野戰,這馬背上的民族確實厲害,但現在已進入火器時代,再彪悍的人也當不住槍彈的攢射。這一仗打下來,鎮虜軍傷亡為三千人,陣亡八百人,多是弓箭所傷,看來確實要考慮一下士兵的防護問題了。
鎮虜軍中一片歡騰,第一仗就打了個滿堂彩,也難怪士兵們高興,以前常聽說辮子兵厲害,刀槍不入,但現在看來還不是一樣的血肉之軀?照樣被打的滿身槍眼。但林清華一再告誡部下,要勝不驕,敗不餒,如此才能成為一支常盛之師,他讓士兵們好好休息,而軍官們則要總結經驗教訓,決不能輕敵,因為他知道一場更大、更慘烈的戰鬥正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