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一月的天氣談不上溫暖,但東都洛陽依邙山而建,北風被邙山擋住,也算不得很冷,但是冬風一吹,總會給外出行走的人帶來一陣寒顫。
東都最熱鬧的地方,除了南市,莫過於建國門大街,自皇城端門出來,過了黃道橋、天津橋、皇津橋這三橋,便就是大名鼎鼎的建國門大街,這條街可說是東都的御道,直通皇宮,兩側樓宇林立,莫不是大富大貴之家。東都以坊為單位,共計一百二十餘坊,每坊又有十六塊,中有井字一般的大小街巷,而街巷之中又有更小的曲,普通百姓便住在曲裡,皇公大臣、富商貴胄便住在坊內。曲坊之間俱是泥土胚成的土牆,以坊門相隔相連,形成一個巨大的網絡,就任此點,東都只要人心齊備,糧草充足,依這年代的攻城手段,幾乎不可能攻破這樣的城池。
這建國門大街可謂匯齊了東都一半以上的權貴,每天上朝從這條路前往皇宮的朝臣數以百計,而皇津橋、天津橋、黃道橋又是臨洛水而建,洛水直通永濟渠,南來北往的船隻更是如繁星一般,站在天津橋上,觀望著洛河下面的行船,望著上面巍巍的端門,再看看如流梭一般的人群,便可出這樣的感慨:東都,不愧為天下第一都,比之長安的大興城,有過之而無不及。便是談起人口,雖說經歷楊玄感判亂,又歷經瓦崗之亂,東都死了許多健壯於戰場,但是這時候的人口仍有七十餘萬,再加上各級官吏、隨從,以及城中軍隊、皇城禁衛,人數當在百萬,這種規模的城市,在這個大業十三年,放眼整個世界,還沒有任何一座其它的城池可以和她媲美。
時當落日,雖然天氣微冷,但仍擋不住南來北往的人群,楊侗負手站在天津橋上,看著這濤濤洛水,想著自己身上生的一切,不禁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喬裝改扮,在幾名禁衛軍的護衛下出了皇宮,前來感受這浩蕩的東都大氣,同時也為了見見楊興秘密收留的上百個孤兒。
曾經有一句話,叫作『誰掌握了信息,誰就掌握了未來。』楊侗現在就是要傾力打造情報網,加快培養情報人員,這些人員自民間召募最好不過,而孤兒又是上選之選。這些人沒有牽掛,生活無依無靠,自己只要給他們一口飯吃,就能令他們賣出性命。
想要作一名合格的情報人員,必須要有堅紉不拔的毅力,同時還要靈機決變,能夠在任何情況下取得想要的情報,他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套訓練方法,待見到這些孤兒,初步挑選之後,便要著手訓練。方法雖然有些殘忍,但是這種年代、亂世,為了生存,任何人都必須傾盡全力。
來往的人群看著楊侗負手而立,不免有些好奇,投去視線,對著他指指點點。楊侗仿若未覺,只是看著下面的行船。現時李密還只是打到洛北,洛南許多城池他還顧及不到,所以東都還可依仗水運,從洛南的城池調拔物資支援。其實,若不是洛口倉丟失,東都的糧食根本就是吃不完,待自己擺平了皇甫無逸、元文都,便要重奪洛口倉。
楊侗轉過身子,正要離開,突然前方出現一陣騷動,幾名改裝之後的禁衛軍迅朝楊侗靠攏,手按藏在衣袖中的刀柄上。楊侗搖搖手,示意無妨,朝騷動的地方行去,遠遠聽到有人道:「這裡有人賣祖傳的寶刀。」接著便聽到一個粗曠的聲音道:「各位父老鄉親,譚某有祖傳寶刀一口,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今願作價三千錢,有誰想要,三千錢便可拿去。」
人群爭相來看,紛紛湊作一團,你推我,我擠你,頓時讓這個天津橋變得有些混亂。楊侗眉頭一皺,兩個禁衛軍開路,拔開人群,也擠了進去。只見那賣刀的漢子大概三十來歲,濃眉大眼,寬肩闊胸,一雙手臂孔武有力,握在刀柄上的手指蒼勁有力,一看,便知是名精壯、彪悍的漢子。楊侗暗中喝采,道聲好相貌。這人比起他的面如冠玉、眉目如畫,英俊小生的模樣,要男人多了。
這漢子叫賣完,雙手握刀,舉平額頭,團團示意,又開口道:「各位父老鄉親,這寶刀的模樣大家都見到了,現在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他的鋒利。」說罷自自己頭上拔下一根頭,將刀鋒朝上,將絲對著刀鋒垂落下去,圍觀的人不禁瞪大眼睛,觀看結果,這絲一落到刀鋒上,頓時斷為兩截,墜落地下。人群出一聲驚歎,紛紛鼓掌,拍起手來。「好刀、好刀。」「果然是祖傳寶刀,吹毛斷呀。」
這漢子見測試的效果良好,便道:「這口寶刀,三千錢,誰要,三千錢就可拿去。」滿懷希望的端著寶刀在人群中走動。
「我要,我出三千錢。」
這時,一個富家公子打扮的人走出來,對著這漢子道。
這漢子臉上一喜,道:「這位公子,您真識貨,我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會賣這祖傳寶刀,三千錢,一手交錢,一手交刀。」
富家公子道:「你這刀先讓我瞧瞧。」
漢子道:「這個當然可以。」說完,便將刀遞到他手裡。
富家公子拿著刀,在刀身上摸了摸,點了點頭,道:「不錯,百煉寶刀。」說完,突然揚刀劈下,只見砰的一聲,地上一塊石頭一分為二,人群不禁再次出一聲驚歎。「切石頭就像切豆腐一樣呀,果然是寶刀。」「是呀,這還用說嗎,百煉寶刀呀。」
富家公子臉露滿意之色,道:「不錯,不錯,三千錢,我要了。」扭頭對身邊跟著的小廝道:「給他錢。」那跟班小廝許還幫他保管錢,聞言嘟嘟嘴,彼有些不高興自懷裡掏出三弔錢交到那漢子手中,道:「三千錢,看清楚了。」
那漢子道了聲謝,正要將錢接過,卻突然一人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