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煃登基，改元昭武，定都南京。各地督撫紛紛上書尊奉，朱慈煃的屬下們也各個喜氣洋洋，陞官晉爵，自不待表。
這對於天下人來說，沒有多少意外的。北伐軍前一段時間聲勢高漲，肅清了南下的滿清軍，使得滿清傷了元氣。這天下剩餘的明廷藩王雖然不少，只是能有這般聲勢的卻唯有吉王一鎮了。
與其他藩王不同的是，其他的藩王依然是明朝的特色，沒有實權，完全靠文武的支持。而藩王，幾乎就是一面旗幟，豎起來是大義，不豎起來一樣可以行事。吉藩麾下，權力卻被他牢牢的抓在手中，尤其是軍隊，更不容別人染指。現在這個亂世，軍隊才是權力的基石。
南京方面張燈結綵，普天同慶的時候，湖廣長沙卻是愁雲慘淡，何騰蛟現在可是知道什麼叫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滋味了。弘光朝廷士氣，他備受左良玉壓制，好不容易等到左良玉東進病死，他掌握了湖廣的權力。滿清人卻來了，他一個堂堂的湖廣巡撫又是東躲西藏的過日子，這叫個難熬啊。總算熬出頭了，滿清大軍皆向江南增援，他在湖廣大有可為。
可惜這土霸王還沒當起來，清軍失敗，朱慈煃稱帝的時間接踵而來，讓他難以決斷。按說他在弘光朝廷時地位顯赫，就算左良玉壓著他，他依然是名動一方。清軍來了，數次招降他，他也沒有投降，這名望更高了。得到清軍主力離開湖南增援江南，他已經掌握了湖廣各地的官員任命權力與湖北的個州縣的錢糧兵丁，現在朱慈煃登基了，他又到了一個堪上。
在燭光之下，何騰蛟的心情頗為複雜。他是備受弘光皇帝看重的臣子，可現在不是弘光朝了，而是昭武朝。皇帝換人了，他何騰蛟還能有那份力量嗎？雖然昭武皇帝朱慈煃了詔書給他，他也算的上是陞官了。只是這陞官卻是要去南京任職，他剛剛在湖南打下的基業就全沒了，至於到了南京能是什麼樣的生活就難說了。
本來看來，地方能到中央朝廷任職是好事。可這兩年大明朝廷更迭異常頻繁，不是這個監國就是那個登基，有如走馬燈一般，就算這昭武皇朝聲勢強大，北伐擊敗了滿清人，可這朱慈煃能坐的了幾年皇位卻也難說的很。他可是明廷忠臣，不奉詔他做不出，奉詔他又不甘心，這事情著實讓他為難。
他屬下章曠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大人，清軍走後，那些大順軍很不安分，現在您能入南京其實也算好事。」
李自成死亡之後，李過、高一功帶領的陝北大順軍會合了寧夏、甘肅、青海的大順駐防軍經漢中下四川，而後順江至荊州，與何騰蛟達成了共同抗清的戰略合作夥伴。說來何騰蛟根本是看不起這些反賊的，但是敵人勢力強大，他自詡忠臣，總不能和滿清人合作吧？只好『合營』。所謂的『合營』其實就是招安，不過換個名字讓大順軍的面子上好看一點而已。
李過、高一功的軍隊處在一個沒有地方支持，無糧無餉的尷尬境界，也就與何騰蛟達成了聯合抗清的協議。只可惜何騰蛟是只給名義上的官職，在糧餉上卻是能拖就拖，能欠就欠，總之就是不給的態度。讓大順軍不得不『就糧於地』，一出這事情，何騰蛟就會派人來加掠奪的罪名，讓大順軍很受排擠。而這個政策最堅決的支持者，正是他屬下這位心腹都督章曠。
「那些反賊又出什麼事情了？」
「大人，李過賊子改名為李錦。他的『忠貞營』最近多次與地方生衝突，對我們尤其不滿，都有人說，他們和滿清有些聯繫。」
何騰蛟卻是不信：「不然，若是以往，他們和滿清有所聯繫倒需要顧慮。現在卻不會，北伐軍勝利，滿清重創，這個時候誰會去投靠滿清？江南有多少被抄家的？那可是連根拔起，血淋淋的教訓，李過……啊是李錦不會那麼傻。只是他們的態度卻需要注意，這些草寇也不是安分的。」
「那可難說，探子回報，最近忠貞營中兵馬調動非常頻繁，一副要打仗的樣子，大人還是要防範吶。」
「不是已經說明是要去攻打荊州，對敵滿清嗎？」
「那可說不好，大人，小心為上，畢竟他們不是我們的人。」
「嗯，你說的也有理。只是現在詔書已下，本府為難啊。」
對於這個事情，章曠也不好說什麼，只有何騰蛟自己掌握了。好一陣子，何騰蛟才說到：「你先回去安排一下，絕不能給忠貞營一粒糧食，賊寇就是賊寇，別讓他們拿下了荊州，據地稱王。」
「下官明白。」
何騰蛟現在的矛盾是很多地方官員的心病。昭武皇帝朱慈煃登基，對於他們，也是紛紛加恩，不少人都陞官晉爵，他們雖然上書尊奉，可暗地裡又有多少心思那誰也不知道。
「你怎麼還不去辦？還有什麼事情？」章曠不走，何騰蛟也就問了起來。
「大人，下官說句心裡話，對於皇上的安排，下官勸您遵從吧。」
何騰蛟一驚，自己的心腹啊為什麼會這麼說：「你且說說你的道理。」
「大人，目下各地皆尊奉今上為帝，我等也順天而為。從大義上來說，他為君，我們為臣，您若不奉詔，就是抗旨，這是什麼罪名大人您也清楚。一旦出點問題，大人一世英名流失不說，怕是連身家性命也難保了。」
「朝廷至於興師動眾嗎？」這一點，何騰蛟很懷疑，就算自己不奉詔，也不至於引來大軍討伐吧？
「大人，您難道看不出來嗎？當今天子登基之前，就在梳理軍隊。所有的軍隊皆在其掌握之中，連地方軍隊也為其整編，完全歸屬與他，將領皆出其門下。一改我大明重文輕武之傳統。重軍隊，重將領，就連年號，昭武啊…………這武將要抬頭了。現在的局勢和打天下沒有什麼不同，打天下就要靠這些武將。」
「那又如何？士人在大明的地位不可動搖。」
「大人說的是，只是大人，有備無患吶。打天下與治天下不同。想想那些個士人，大明的中流砥柱，又有多少投降了？武將地位低，容易被招降。可文臣的地位何等之高？還是投降者不少，您說，今上對文臣們會有多少好感？如此情形之下，順應其意最好，若是有所動作，那就難說了。」
何騰蛟陷入了沉默，揮揮手讓章曠退下，他要好好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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