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它極具穿透力,似乎隔著遙遠的虛空卻依舊清晰可聞:「陛下,以您目前的處境來看,跟我們通話沒有問題嗎?還是說您遇到了什麼難處?」
「聽著,我現在講話不太方便,你們給我記仔細點。」內伊的聲音突然低沉下去,同時變得細膩了許多,完全不像是一名中年人應該擁有的聲線,「我需要一名貼身護衛,思來想去還是洛辰最能勝任這項使命,你們現在就去著手準備一道傳送門,務必將他於後天午時送來人界,地點是北克裡亞大6卡拉雷門山的主峰,千萬不能傳錯地方!」
「遵命,我的陛下。」那人回答得十分乾脆。
內伊正準備關閉聲音通道,卻聽見對面傳來了那個名叫安雅忒李妮的女人的抱怨:「等等!陛下,為什麼是洛辰那小子!我可是對您朝思暮想呀,我要去您身邊……」
還沒等到對方講完,內伊趕緊中斷了維持聲音通道的通道,他若無其事地收起水晶球,然後心情舒暢地走下山來。剛剛回到營帳裡面,內伊就看到帕賈特早已等候在此,那位年輕人的臉上寫滿了焦慮和不安,似乎急於找自己的上司商量什麼要事。
「呵,剛送走克裡斯汀就折返回來啦?不必這麼多禮,請坐。」一見到內伊,帕賈特馬上起立敬禮,內伊則不慌不忙地招了招手,示意部下坐回原位。他從容地脫下外套,將其掛在衣架上,然後又衝了一杯紅茶遞給自己的親信。
帕賈特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茶杯,但他根本沒有心情去品茶,而是將茶杯暫且擱置一邊:「大人,您如何看待今天的事?」
「今天生的事兒可不少,你指的是哪一件?」內伊故意裝傻充愣,他悠閒地為自己沏了一杯紅茶,然後坐下來細細地抿了一小口,出嘖嘖讚歎。
「當然是那位特……」帕賈特注意到自己的音調抬得過高,於是他強行壓下去幾分,小心翼翼地說道,「那位特使!我越來越覺得陛下派這傢伙前來是另有所圖,您要小心提防啊。」
「他都跟你說些什麼了?」內伊好奇地問道。
帕賈特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而後回想了一小會:「無非就是對大人您的恭維話,還有就是向我打聽您一年前在哪裡任職。」
「一年前?」內伊幾乎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這件事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他先想到會不會是自己的某些言行引起了皇帝的猜疑,所以對方才會派克裡斯汀前來一探究竟。他把一年以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在腦海中重演了一遍,可是並未現任何不妥之處。
「是的,一年前。」帕賈特盯著對方看了半天,終於開口說,「大人,有句話不知道屬下該不該講。」
內伊注意到了部下眼神的變化,他稍作揣摩,然後笑著回答:「直言無妨。」
「我感覺您和一年前判若兩人,倒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您突然變得有些……有些精明,過於精明!請原諒我如此直白,可是自從那次打獵時不慎墜馬以後,您似乎……」帕賈特不敢繼續往下說,生怕引起長官的憤怒,他跟隨內伊十幾載,深知對方一旦動了肝火將會變得六親不認。
內伊注視著年輕的下屬,他的臉色十分難看,或者說是充滿殺機。他那倒背在身後的雙手中浮現出黑霧一樣的魔素,哦,沒錯,是魔素!這種只有惡魔和亡靈才會產生的特殊能量物質。
要殺了這小子嗎……內伊心中猶豫不決,最終他還是決定放過帕賈特,一是因為既然連帕賈特都能現這一點,其他人也可能已經有所察覺,他不可能殺光身邊每個人;二是因為內伊在潛意識當中還惦念著帕賈特的好處,他無法親手殺害一名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雖然這份脆弱的忠誠可能在年輕人知道事實真相以後頃刻間瓦解。
內伊收回了洋溢在手心裡的魔素,轉而將雙手插進褲子的口袋裡面,臉上重現舒展開令人感到安心的微笑:「不必緊張,孩子。如果你希望得知事情的真相,我願意告訴你。」
「洗耳恭聽。」帕賈特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吧。」內伊重新坐了下來,他正在考慮應當如何編織謊言來欺騙自己的參謀長,他的大腦飛旋轉,直至認為一切都天衣無縫了、完美無缺了,才緩緩開口說,「你知道,當今奧多龍王朝是佈雷斯特家族和高爾頓家族的天下,我以前若是不裝出一副毫無主見的模樣,那些貴族大臣根本不會如此重用我,我也就無法爬上今天的高度。」
帕賈特一直堅信內伊是個頗具智慧的軍人,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長官如此富有心計,如此一來足以解釋內伊為何會在在短短一年之內改頭換面了。然而,他在內心深處始終存留著疑問:「難道大人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就是為了今天的崛起?」
「如果沒有過去十幾年的韜光養晦,我恐怕也沒有機會站在這裡領導第六集團軍攻城掠地。」說到這裡,內伊突然極力壓低聲音,他故意打量著四周,最後神秘兮兮地說,「別看現在我為佈雷斯特家族效力,但是遲早我要徹底粉碎它!當然,那個高爾頓家族也不能放過。你願意為此和我一道努力嗎?」
帕賈特吃了一驚,心中暗自叫道:內伊大人……居然如此野心勃勃!
他立即意識到若是換作別人,這無疑是以卵擊石的愚蠢之舉,因為兩大家族在獅鷲帝國的根基延續了三百餘年,並不是朝夕之間便可撼動的。然而如果自己的長官作為這項計劃的策劃者,他就決意誓死相隨,這一方面是出於對救命恩人的報答,另一方面他也深信以內伊的才能,完成此鴻基偉業綽綽有餘。他抽出佩劍半跪在地上,這是自從他宣誓成為騎士以後次對皇帝以外的人行此大禮:「大人,我願意對自己的寶劍宣誓,我將竭盡全力輔佐您實現這一遠大理想,為此不惜付出生命。」
「我還沒有冷酷到打算以犧牲『親人』來換取成功的地步。」內伊滿臉獰笑,這並非由於得到了帕賈特的承諾而沾沾自喜,而是因為他成功獲取了部下的信任,這樣自己的身份就不會暴露,至少在達到目的以前不會。現在6軍總長需要專心考慮的就是如何攻佔聖樹城,以期盡快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實際上他對這場戰爭本身並沒有太多興趣,他主動請纓擔任第六集團軍指揮官則完全是因為自己有更加重要的使命肩負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