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走廊上便躺滿了或是嗚咽、或是掙扎的傷兵,他們痙攣的手腳在痛苦的呻吟聲的襯托下更加觸目驚心。隨著莉可瑟絲擊敗最後一名敵人,托爾專心於欣賞同伴舞姿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此刻他才回想起這就是戰爭,無論以何種方式收尾,其中必然伴隨著無盡的苦難。
莉可瑟絲仔細檢查那些被自己砍傷的敵兵,並從其中一人的口中得知了關押著這座城市裡的居民的地方,然後她用劍指著長廊盡頭的大門說:「好了,我們走。」
托爾下意識地聽從了精靈的建議,好一會兒以後他才開口問道:「對你而言,殺人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吧?」
「你在責怪我剛才下手太重嗎?」莉可瑟絲停下腳步,認真地注視著光芒之翼充滿哀傷的黃眼睛,「放心好了,通常情況下我會盡量避免傷及敵人的要害。」
莉可瑟絲滿以為這句話可以讓托爾不再多想,可是龍族少年搖頭說:「你是否想過,那些傷員就這樣躺在地上,很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難道你希望我去為他們挨個包紮傷口嗎?也許還沒等止住流血,他們就會先給我一劍。」莉可瑟絲的不滿情緒已經溢於言表,其實她在為托爾擔心,擔心這種過分氾濫的善心會影響他作為軍隊指揮官的判斷力。前不久精靈遊俠剛剛收到一封蘭蒂格瑞絲來的私人信件,信上說莉可瑟絲的一位兒時好友就在前些天剛剛陣亡,原因就是那傢伙不忍心殺死一名奄奄一息的人類騎士,結果被對方在彌留之際用斷矛捅穿了心臟。莉可瑟絲曾經躲在沒人的角落裡悄然哭泣,因為那位朋友是她最信賴的夥伴,對方自幼心地善良,可到頭來卻由於仁慈而丟了性命。她絕不希望類似的悲劇再次生在托爾身上,因此這時才會對托爾天真的想法感到不解,甚至是憤怒。
托爾低頭沉默了很久,現在長廊中靜得出奇,以至於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他抬起頭來向莉可瑟絲表示道歉:「對不起,我的要求太過分了……畢竟是戰爭,流血和傷亡到處都是,單憑我一個人根本無力改變現狀。」
莉可瑟絲聽出托爾的話中帶有無盡的沒落和悲痛,她不禁為對方所秉持的寬容和博愛所感動,於是她伸出纖纖玉手去撫摸、去感知少年的臉頰,並盡可能地鼓勵對方:「並非如此,我的朋友。善良、包容和溫柔都是你的優點,儘管將它們放到戰爭之中會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但是請不要放棄,終有一天,你會收穫自己應得的那份回報。」
光芒之翼微笑著點點頭,他和莉可瑟絲甩開腳步奔跑起來。在打開走廊盡頭的那道門以後,二人在市政廳的大禮堂中目睹了令他們難以置信的一幕:寬敞的大廳裡搭建起層層腳手架,每層空隙之間都堆滿了木籠,每隻籠子裡面又關著十多個精靈。如此算來,這裡大約囚禁著上千名白精靈,他們四肢蜷縮在狹小的空間裡,許多人都被用於製作木籠的荊條劃破了皮膚。看到突然闖進這裡的托爾和莉可瑟絲,囚徒們紛紛投來驚喜的目光。
「天吶,這些狠心的人類,居然如此折磨我的同胞。」莉可瑟絲輕聲驚呼,她毫不猶豫地握住寶劍準備逐個斬斷牢籠上的枷鎖,好讓同胞們重獲自由。
不過托爾的行動更有效率,他將自己的意識延伸至大堂的每個角落,然後只是稍微皺了一下眉毛,鎖住籠門的鐵鏈便應聲而斷。
莉可瑟絲向托爾致以感激的目光,接著她高聲呼喊道:「親愛的同胞們,我們的龍族朋友前來解救我們了,他們將為了正義和自由而同我們並肩戰鬥!拿起你們的武器,從敵人手中奪回祖先留給我們的家園吧!」
聽到莉可瑟絲振奮人心的號召,眾多精靈群情激奮,他們在精靈遊俠的帶領下叫嚷著衝出大堂,從走廊上倒地不起的人類士兵手中奪取武器,而那些無法逃命的士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於精靈們的憤怒和憎恨之中。
托爾極力勸說大家不要殺害那些已經毫無還手之力的傷兵,然而沒有人聽從他的意見,少年被波濤洶湧的人流推來推去,最終跌倒在地。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四週一片死寂,地面血流成河,沒人會想到那些屍橫遍地的死者在幾秒鐘以前還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該死!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啊……」托爾頹喪地仰天倒地,他用手摀住臉,不禁長聲哀歎,甚至眼角還蓄滿了悲痛的淚水。
「托爾?是你嗎?」
護國主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女人的聲音,他睜開眼睛瞧著對方,一張深紫色的俏麗容顏出現在自己面前。少年一下子蹦了起來:「梅迪絲,是你!」
毫無疑問,這個黑暗精靈就是擅長使用幻術的末日狂魔梅迪絲·暗月之痕,自從萊維慕斯海灘一別之後,她就杳無音信,卻沒想到會在庫莫佐夫出現。
「哈,這個世界當真無奇不有,當初分別的時候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咦,你怎麼會在這?你的家人還好吧?」托爾立即擦乾眼角的淚痕,他可不想讓異性看見自己掉淚的模樣,「男人最出醜的時候就是在女人面前哭得像個女人」,托爾直到現在還牢記著父親對自己的教誨。
「他們都被抓走了,但是我知道他們都還活著。」梅迪絲黯然神傷,她那水靈靈的眼睛裡閃爍著晶瑩的淚光,「我本來打算投奔你們,可是路上遇到了幾個厲害的僱傭兵,我打不過他們,就被生擒了。」
托爾忽然記起了火槍手格林曾經過的牢騷,他頓時恍悟:「哦,原來那些傢伙口中的黑暗精靈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