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隨時保持著高度集中的精力,挺直腰桿坐在馬背上四處張望。他確信神聖獅鷲帝國的軍隊已經全部撤離,對方似乎在為將來的戰鬥預留一塊緩衝地帶,不過這些對現在而言並不重要,他最關心的是雷德是否安全。
雷德,千萬別出意外啊……
光芒之翼心中默默地禱告著。雷德是他的好友,與炎神奧奇、冰皇迦林同為聖太陽教團元素部隊的主教,通常被人們尊稱為雷王,是三大傳奇神劍之一的雷霆使者的主人。托爾在剛剛加入聖太陽教團的時候得到過雷德的極大幫助,他忘不了對方口傳心授的那些劍術技巧與心得,往日奧奇和雷德陪伴自己訓練時汗流浹背的情形至今全都歷歷在目。
周圍都是連綿起伏的山嶽,儘管光禿禿的山上藏不下什麼部隊,但是夜色足以讓原本輕易可見的事物銷聲匿跡。這就彷彿一場魔術,物體的確存在於現實之中,可是用肉眼難以分辨。
時間愈是拖後,托爾就愈加著急,其實米歇爾少將的心情將比護國主更加焦躁,畢竟雷德是他的外甥,如果這時對方有所閃失,回國以後他可無法向自己的姐姐交待。軍隊裡的每一名士兵同樣懷此心情,因為雷德曾經是第七碾壓師的前任師長,他和部下們的關係十分融洽,如同親兄弟一般,因此即使唱歌啞了嗓子,他們還是扯著喉嚨一個勁地嘶吼。
賓修斯坐在龍獸背上側耳傾聽,對於一名擅長自然法術的龍戰士來說,大風是可以為自己傳遞信息的可靠夥伴。在賓修斯的耳朵裡,呼嘯而來的北風蓋過了龍族戰士們高亢的歌聲,他嘗試著從風中篩選出一切有用的線索,以便幫助托爾早日找到同胞。
一路上賓修斯可沒閒著,他既要與忙碌的夜梟彼此溝通,又要與安靜的樹木相互交流,既要與凜冽的寒風組織對話,又要與冰涼的溪水進行交涉。然而這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覺中進行的,因為他所使用的是一種只有德魯伊們才能聽懂的語言,即使是對德魯伊術淺嘗輒止的托爾也難以理解。這種聲音過了正常人能夠辨別的聽覺範圍,大多數人根本意識不到龍戰士王正在和大自然竊竊私語。
自然的使者果然沒有辜負賓修斯的期望,它們帶來了龍戰士王感興趣的信息——風中夾雜著微弱的龍吟盤旋在賓修斯的耳畔,它們告訴這位少年在哪裡能夠找到他要找的人。於是在賓修斯的指引下,托爾率軍來到一處僻靜的谷地。在那裡,托爾用夜視術看到了人困馬乏的黑龍軍圖的龍騎士們,他們似乎很虛弱,正在靠著樹幹或者山石小憩,而一名黑凌亂的年輕將領則如同磐石一般正襟危坐在山頂最高處,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情況,其目光尖銳而犀利,好似兩把永不熄滅的火炬。
「嘿,雷德!」托爾相隔很遠便高聲呼喊起來,他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之情,看到老朋友安然無恙,比取得戰鬥的勝利更能讓他感到歡欣鼓舞。
其實早在聽見托爾的叫聲以前,雷德就已經現了遠方那熟悉的三叉戟式楔形隊列,直到這時他才確認自己終於脫離了險境。黑龍將軍驀然癱倒在地,長時間積累的壓力瞬間宣洩出來,讓他頓感身心俱疲。
對於一般人來說,黑夜總是意味著寧靜、孤獨,甚至是恐懼,然而今晚對於雷德而言則頗具紀念意義。他跪在地上向天祈禱,感謝眾神賜予了自己和部下們一條生路。儘管他並不信仰任何神靈,加入聖太陽教團也只是為了實踐自己懲惡揚善的崇高理想,可是他此時的心態無比虔誠,全然一名狂熱的聖徒。
托爾領軍趕了過來,他和雷德緊緊相擁,彼此傳遞著美好的祝福和問候。這時光芒之翼注意到雷德比一年前的時候瘦了許多,幾乎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對方眼窩深陷,神情疲倦,下眼瞼下方積攢了濃重的黑眼圈,和慈郎有些相似。
雷德見到米歇爾以後更是流下了淚水,就在幾天前他還以為自己在劫難逃,甚至提前寫好了遺書——即使是在面臨死亡的最後時刻,真正的英雄也不會向敵人搖尾乞憐。
雷帝擦乾淚水,開始訴說自己最近以來的遭遇。自從洛林回國以後,他越感到孤立和無助,面對後續而來的數倍於自己的敵人,年輕的少將甚至產生過以死殉國的念頭。但是想到手下那些陪同自己出生入死的戰友,想到那些已經離開人世的同族勇士,他一次又一次地堅定信念,誓一定要完成女皇和洛林對自己的囑托。絕望和恐懼未能擊垮這位英雄的頑強鬥志,反而將其歷練得更加堅韌,他深知一旦將來援軍抵達此地,自己的處境就會得到改善,那時就是向敵人復仇的最佳時機。
這時托爾注意到實施情況並非雷德在信中描述得那樣緊迫,原本為數兩千人的黑龍騎士團如今只損失了不足五分之一,雖然不少龍騎士已經負傷,然而他們所表現出來的精神面貌讓托爾看後深感安心。而且根據雷德的說法,當時要塞之中並未斷水,缺少糧食倒是真的。
為此護國主特意責怪對方謊報軍情,害得大家提心吊膽,他看著米歇爾將軍,開玩笑似的說道:「將軍,您這次可猜錯了哦。」
米歇爾無奈地聳起肩膀,兩條花白的眉毛扭在一起,看來他確實無言以對。
雷德卻理直氣壯,他振振有詞地反駁說:「我和兄弟們好些日子沒吃東西了,若是你們晚來一步,鬼知道我們現在會怎麼樣。」
「有個問題不知道應不應該問。」托爾樂呵呵地說道。
雷德爽快地招了招手:「趁我現在心情好,趕快講!」
「你們是如何在重圍之中全身而退的呢,即便你們再勇猛善戰,也不至於做到如此地步吧?」
說到這裡,雷德不禁洋洋得意地大笑不止,好像這是他所設計的最精彩的一場戲:「敵人在你們靠岸之前就已經圍攻了我們整整三日,他們也猜到要塞中可能缺糧,於是後來即便知道你們已經成功登6,還要打算再圍困我們兩天,爭取趕在你們到來之前吃掉我們。」
說道這裡雷德便閉上了嘴吧,然後他故意瞅著托爾等人,似乎準備吊足了對方的胃口以後再解開這道扣人心弦的謎題。
米歇爾蜷起手指敲著自己外甥的額頭,吩咐說:「不要猜啞謎了,快說!」
雷德悻悻地捂著額頭,乖乖地回答說:「我命令士兵們將要塞裡僅剩的三隻山羊悄悄地放掉,敵人撿到了它們,便誤以為我們是由於疏忽大意才讓山羊走丟的,因此推斷我們肯定還儲存著豐富的食品,再考慮到你們正在逼近,所以對方才會主動撤消包圍。」
「真是了不起,這需要何等的魄力啊,我大概永遠想不出這種好主意。」托爾伸出大拇指誇讚道。
「我還是比較瞭解這小子的,雖然平日魯莽,少數時候卻也粗中有細。」米歇爾撫摸著雷德的腦袋笑個不停,他由衷地為自己的外甥感到驕傲。
不過雷德生氣地撥開米歇爾的手,抱怨說:「舅舅,請您不要再摸我的腦袋了,我可不是小孩子!」
米歇爾聽後稍微一愣,隨即變本加厲地揉搓著雷德頭上那有如亂草一般的黑:「你在我的眼中永遠都是長不大的。」
眾人聽後哄堂大笑,唯獨雷德羞紅了臉,不知所措地呆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