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港。掛著萬國國旗的輪船絡繹不絕,煙囪林古。赤巍引」品著夢想而來。無數的人帶著滿足而去。
人世間,悲歡離合,恩怨情仇,許多的故事都在碼頭上演,
逐漸繁華起來的港口見證了一個小漁村到大都會的變遷,歲月無情。又如刀,在班駁的碼頭上寫上了滄桑二字。
今日的上海港非同一般的熱鬧,簡直就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盛景。原因無他,乃走出訪各國的詢親王終於回國。
列位看官可能要問,這詢親王也不是第一次出洋,為何今日有如此的聲勢?
也有人會問,這詢親王出洋訪問回來,為何不回天津港,卻要來上海顯擺。
這您就問對了,這載詢正是要來顯擺。
這上海港常聳停泊著各個國家的分艦隊,最盛時大小艦艇百餘艘。甚為壯觀。
長江口進出的儘是英國等國的炮艇,就連一二百噸的小艇也敢肆意橫行,不可一世。
今年以來英國、法國與德國等國紛紛將當打艦艇召回本土,只留下一些老舊艦艇,為商船護航。
英**艦除了在威海衛基地。上海是最多的,也最是囂張,將出海口與長江視為自己的禁商。
今日各國的大小軍艦卻經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震盪。
載詢與薩鎮冰昂站在「海威」號甲板上,回想去年一路在歐洲反覆奔忙,並沒有達到預期目標,本來想取道西伯利亞回國,然後再赴美日考察。
紙電文讓他們看到了希望,也讓他們不辭辛勞,馬不停蹄的趕到南洋,終於使得他們的人生開始了一個新的篇章,大清海軍也開始了一個新的時代。
去年兩人作為籌辦海軍大臣。成立了直屬朝廷的籌辦海軍事務處,統一指揮南北海軍。艦艇利為巡洋、長江2個艦隊。
回國前聽說朝廷準備將籌辦海軍事務處改為海軍部,載詢任海軍大臣。譚學衡任副大臣,薩鎮冰任統制總司令,海軍部管理全國海軍及水師事務,巡洋和長江艦隊由海軍統制指揮。
這次他們終於如願以償的從南洋得到了前德國遠東艦隊的兩艘巡洋艦,尤其是被他們改稱為「海威」號的重型巡洋艦,戰力可與日本人的二級戰列艦抗衡,加上性能戰力優於「海忻」號的「海安」號,整個大清海軍的實力將上升兩個台階。
「鼎銘,南華方面執意要將「海安,號加入長江艦隊編制,將崇明之長興島作為補給地供艦隊短時駐紮,恐有深意。」
薩鎮冰微笑著說道:「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眼下這再艘軍艦還不完全屬於我們,只能委婉折中,先敷衍他們。等我們逐步付清艦款,又能自造軍艦,加上從南洋訂購的那「高雄,級巡洋艦,不用再仰人鼻息。」
本來南華是堅決不同意將這兩艘軍跑出售給他們的,並且提出讓這兩艘軍艦以聯合艦隊的名義駐紮在高昌廟與長興烏,只同意將俘虜自荷蘭的四艘巡洋艦與十餘艘大小艦艇出售。
南洋資本入主江南製造局與江南船塢,以及將崇明三島作為開區。由南洋資本主導當地的造船與港口貿易這一系列的協議達成後,南洋終於點頭讓這兩艘與上面的官兵以租借的名義加入大清海軍,等錢款付清後便正式交割。
李秉衡致電徐錫麟,將談判地點轉到上海,先讓兩艘軍艦過來,然後再談載詢訂造「高雄」級重巡洋艦之議。
「這次李光華將盛杏稱與唐少川都請來上海,不知是何用意?我們不是將海南那個鐵礦給了他們嗎?還有,安徽那邊的礦山不是兩方合作開採,出產的鐵礦石抵購艦款嗎?」
薩鎮冰在南洋這許多日子,也看出了些名堂,聞言答道:「如此看來。南洋是在以重工業快強國。鋼鐵一項需求日多,而它本身又國家方興,基礎不夠,只能求助我國。別的不說,光是礦山開採與運輸。便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南洋有錢,我們出人出力便是。盛杏稱此來也必定為漢冶萍之事,還有那唐少川,去年才從都傳部辭職,對鐵路經辦等事也是頗為上手,只怕他們是要拉攏了。」
載詢這才會意,這兩年南洋資本大舉進入國內,爭奪鐵路與礦權。聽他這麼一說,也明白了對方是圍著這些在動腦筋。
「我們也不管旁的,只要死死咬住鐵路與礦山,不怕他不丟肉過來。」
載詢得意的笑道,渾然不知這話語病多多,人家沒把他當狗,他自己倒做起狗來。
這次他們將先在高昌廟靠岸。然後在江南船塢與李秉衡展開談判。
不過眼下李秉衡卻已先與盛宣懷等人見面,而見面地點則也不遠,就在著名慈善機構廣仁堂。
光緒五年,為了解決河北特大旱災後遺留下來的為數眾多的孤兒寡婦的撫養問題,盛宣懷秉承李鴻章的旨意,在天津設立一座名為「廣仁堂」的慈善機構,其創辦者和董事多為南方省市的士仲與富商。
「上海廣仁堂系鄙人一手所建設,平常辦理各種善舉,遇有災荒,同人提倡義賑,歷有年所。堂內捐置房地、礦業股份,以為恆產」亢得意。
「當年天津廣仁堂初辦時許多資本都來自官本,在上海設立的廣仁堂則不再像過去那般,輪船招商局、電報局、漢冶蔣公司等企業大力捐助,又帶動了一大批上海等地的士伸贊助,已演變成完全民間性質的慈善組織。在這一點上,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績。我國的慈善事業起步晚,不像洋人的紅個字會那般的管理嚴密。」
李秉衡對廣仁堂這些年來起到的作用還是相當的讚賞的,所以近年來復興基金會與廣仁堂多次協作,賑災救難。
盛宣懷點頭說道:「江南義賑,聞名於天下,這近四十年來,凡遇各省荒歉偏災,一經官伸佈告。無不竭力集資,四出拯濟。我是極為推崇江南士伸的,不僅自己辦實業,賑災義助上也是踴躍參與,自而為。」
「這兩年,你們南洋的基金會多次讓我老懷大暢,各種救災條目井井有條,省去無數心力。所以這災民往南洋遷移,我也是贊成的。」
說著,在他的肩膀上一拍,慨然說道:「當年我們叫福建等省為南洋,如今你們勢盛如此,我們不的不改口,南洋南洋,可是我華人的南洋?。
這話說的卻是大有深意,但也直接明瞭,別人沒有資格這麼問,但是他有,他富可敵國,又歷經滄桑。什麼都見過了。
剛才盛宣懷見他將大清說成我國,心中一動,無數疑問歸結為一斤小問題,顯見他老辣之處。
李秉衡頓了頓,也是意味深長的說道:「那如今的南洋可包括福建、廣東等省?南洋固然是華人的南洋,但亞細亞也是華人的亞細亞,我們失去的。終將要奪回來。當然,我們要舉起我們的刀刻。」
這話裡包含著幾層意思,盛宣懷卻全聽懂了,尤其是最後那句話,他是主張立憲的,但又覺得太急,應該徐圖改革,變法圖強。
不得不說,這樣的一個人物還是有著他不可磨滅的缺陷的,也是李秉衡最想改變的。
也許拉攏他會很難吧。
「說來還是要多謝李先生多次出資。為我們償付欠日人之款,能有漢冶萍之今日。另外,眼下輪船招商局也是將要再擴規模,這船當然是要向貴方訂的。最好是再運些機器過來,我們軋鋼廠還準備再建。」
盛宣懷將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說了,順便自然無比的觀察著他眼神表情,想得到一些訊息。
「李先生,你之前所說的鐵路一事,可行走可行,但阻力甚大,恐難實行。
唐紹儀對這次李秉衡力邀出山。只走過來看看,觀察些情況,也好做出決公
「三年前,我為奉天巡撫,負責東北地區的對外交涉。本來想引進英、美資本,修築一條貫穿東北全境的鐵路,以制約日本,但英商在日本的抗議下退縮了。後來好不容易找了美國人,他們卻提出了什麼與德國三國結盟之議。後來不了了之,我倒是真的希望南洋資本進入東北,好將那條貫穿東北全境的鐵路修起來。」
李秉衡卻知道整件事件的前因後果,正是由於唐紹儀打算聯美制日,計劃依賴美國資本開東北來遏制日本。後來,美國以部分庚子賠款退還中國政府,唐被派為專使,赴美活動。
日本為此做了許多齷齪事情。不過李秉衡忍了下來,沒有跟他麼計較。
列強便是如此,恨不得將所有的路礦大權全部抓在手中,絲毫不給華人翻身的機會。
「日人圖謀東北已久,這條鐵路是必須要修的,將來不但造福子孫。而且還可以加強對東北的控制,不被老毛子與日本人鑽空子。
盛宣懷見李秉衡還沒有說到正事,只是說些過去商議的修建鐵路之事。靜靜的聽著,等待下文。
李秉衡索性開門見山的說道:「如今有一事,正要請兩位揣度。去年大清改革了幣制,不過收效甚微。我的意思是由南洋代為印鈔,推行紙幣。」
唐紹儀從盛宣懷手中接過郵傳部。頓時成為了一方強豪,炙手可熱,許多人盯著這個位置,遇事艱難無比,誰都要來要好處,所以今年索性離職。
兩代郵傳部的大佬,還是能夠有這方面的話語權的。
盛宣懷奇道:「度支部欲扶植我國人創辦之銀行,將來也好互相依靠,一概准了行鈔票,這紙幣也流通甚廣,不知為何還要推行紙幣?這其中並無不同啊!
「我說的,是統一幣制,統合全國銀行之力,行鈔票,通存通兌,而不是眼下的各自為戰。」
盛宣懷忽然間彷彿明白了什麼,追問道:「可是用南洋那種極其特異之鈔票?我曾說過,若是大清能夠不用銀元,改為印製此種鈔票,必能收到奇效。」
「那行統一之鈔票與郵傳都有何關聯?」
「有!」李秉衡笑著答道,「行鈔票,這是國家權柄,我們如今只能走走曲線救國之路,以各地交通銀行的名義,建立大交通銀行,統合全國地方銀行。不僅是中國通商銀行、四明銀行,其他銀行也要爭取用交通銀行的影響力來拉入同盟。」
「郵傳部所轄有都政總局、電政總快及各省分局、電話局、交通銀行包括北京總行及上海、漢口、廣州分行、鐵路總局及京漢、京奉、京張、滬寧、吉長、廣長、正太等各路局。如果我們能夠以郵傳部的資產置入交通銀行,其他銀行將業務與資產置換成交通銀行股份。組建一家官商合營的新銀行。實現一種紙幣在全國的流通,而且;將郵政、電政、電話局以及鐵路局的資金統一存入銀行,尤其是鐵路修建款。這就使得反過來可以對電政、鐵路等投資進行貸款與入股嗎。讓鐵路修建不用再向列強借款,也不用在新鐵路的利權上受制於人。」
郵傳部就是後來的交通部,將來大部分的政治鬥爭與經濟利益爭奪都將圍繞它展開,所以交通系的實力雄厚無比,李秉衡這麼一攪局,必然會產生一連串的變化,先便能掌握住交通部的命脈。
「如今最重要的關稅、鹽稅、鐵路、礦山等方面的利益,我們各個擊破,慢慢圖謀,逐步瓦解列強控制我們經濟命脈的陰謀。」
盛宣懷忽然皺眉說道:「光華,匯豐銀行大劫案影響深遠,你是否已經有了對策,在其中謀利?」
李秉衡大笑道:「杏稱公果然了的,我也不瞞你,便是如此。
我們這次詳談,也有許多是要在這劫案後徐徐來談的,將來好處有許多,我們得慢慢來
即便南洋不出手,現在許多人都已經將這次事件懷疑到了南洋頭上,因為只有南洋才會這麼的膽大妄為,做出些瘋狂的事情來。
現在許多國家都在懷疑南洋,盯著它的一舉一動,不過李秉衡並不在乎,英國人何嘗不是經常在背後搞點陰謀?
「英人謀奪我路礦權利,已非一日。又把持航運,當年我致力輪船招商局便是這個道理,國家大事,豈能把持在外人手中。鐵路必定要修。我是支持的,不瞞你說,朝廷對於能將南洋拉入東北鐵路,與僂寇相抗,還是樂觀其成的。開滌的煤出產出公擔的,才四五兩銀子,但一路運到漢陽,二十兩都不止。依我看,這東北鐵路要修,西北鐵路也要修。只是朝廷只怕不敢輕易放任民間資本把持路權,這裡面值得磋商。」
幾人只是隨意的東聊幾句,西扯一番,等著對方露出底牌。
「此來便為此事,我倒是覺的這是一舉多得之事。先,交通銀行與其他銀行組成銀行聯盟,又有統一的貨幣,一定意義上,既能得到朝廷的認可,又能最大限度的打擊列強行的紙鈔。眼下流通越多越好,匯豐銀行到閉在即,其他外國銀行也要多受牽連,正是好機會,哪怕不逼得他們倒閉,也要扒下層皮來。
唐紹儀卻直擺手道:「不可不可,將郵傳部的資產組建交通銀行走好的,但是讓它成為出頭鳥,行紙幣,與國家銀行無二,朝廷是能夠通過的,但是列強將會群起而攻。如何應付?再說我們大量印紙鈔,又無足夠之儲備,與各家濫紙幣的商業銀行何異?」
盛宣懷卻一下子抓到了他話裡面沒有吐露出來的意思,今年月,度支部奏請頒布的《釐定兌換紙幣則例》指出,「行紙幣固屬國家特權。」因此「紙幣一切兌換行之事,統歸大清銀行管理,無論何項官商行當,概不准擅自行,必使紙幣於紛紜雜出之時,而立收集中央之效。」
李秉衡是想藉著交通銀行的名義行大清銀行之事,此舉報為膽大包天,魄力謀略可見一斑。
今年早先時度支部奏准頒布了《幣制則例》,著手整頓紛亂複雜的銀幣。之前幾乎所有金融機構都可行紙幣,並且幾乎所有金融機構的行準備金都嚴重不足。
尤其是銀本位與制錢本位雙重本位之下的大清貨幣制度,想要徹底理清幣制,難如登天。
能夠施行銀元制已經是相當的不易,更別說在銀本位下由國家統一行紙幣,為了對抗外國銀行的金融滲透,各家華商銀行與錢莊都能自行行鈔票,如今看來這濫紙幣之患也日漸嚴峻。
關鍵是沒有足夠的行準備金。這些年銀價下跌,大量的銀兩流入國內,對銀兩儲備是有幫助的。但是列強很有可能利用大清改革幣制而做手腳,使得銀價上漲,大量銀兩外流,銀根一卑,加上貿易逆差嚴重。這幣制不改也罷。
「如今度支部也高瞻遠矚,有了許多理清金融市場混亂之法。但金融監管的方法太過簡單,主要手段是登記、註冊、檢查等簡單的行政方式,遠非依據中央銀行宏觀調控的金融監管。我也不瞞你們,利用交通銀行來做這事,本來就是避人耳目。將交通銀行在一定意義上代替大清銀行,做它想做又無能為力也不敢做的事。」
盛宣懷頓時來了勁頭,追問道:「不知這宏觀調控,是薦何意?我是從來沒聽說過
李秉衡眼看有門,頓時來了興致,講出一番道理來。
至於是何道理,還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