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衡其實並不知道昨日與他動手的那幾人來頭卻是不小,那出言不遜的乃是「錫礦之王」鬍子春的兒子胡陽林,而喊人動手且心狠手辣的那個則出自南洋洪門總會陳家。這陳家在南洋生根已近兩百多年,也有人說是明末大族遷移過來。因為祖是北方人,所以與大部分為華南僑民的各地華僑商人並無太大的交集。到了數十年前才完全融入南洋社會,但行事低調故名氣並不響亮。
實際這洪門幾個家族在南洋有著不少產業,與許多南洋華僑巨商也有姻親關係。這胡陽林與陳白松乃是姑表兄弟,在吉隆坡等地橫行慣了的。
昨日吃了那麼大的虧,早一大早就去找陳璧君詢問李秉衡的底細。陳璧君只聽她父親說過李秉衡是科學家,與幾個商人開辦了幾家公司,頗是年輕有為等等,並未放在心。隨意說道:「這人不就是仗著喝了點洋墨水,搗鼓了什麼明,憑著張能說會道的嘴騙得人信了,開了幾家公司,也算不得什麼。這些革命黨麼大多是騙子,不像汪先生有才華,是個實幹家。」
胡陽林與陳白松恨恨道:「這賤種非得弄死他不可,敢在太歲頭動土,昨天要不是表姐在,早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他們口中的表姐,名叫顧佳韻,剛剛從英國讀了大學回來,剛遇華商大會,便與眾人一起過來看看。
這顧家在南洋也是背景極深的數百年大族,平時不顯山露水,但是枝繁葉茂,在各地有著不少產業。顧家當年祖靠無意現的寶藏而家,到得明末已是望族,與幾個附屬家族同時遷往南洋安身,這陳家便是其中之一。當時光金銀珠寶就帶了十數船,富可敵國,在南洋處處低調,所以世人都知道張家、黃家,卻不知道這顧家,才是真正的南洋王者。
其實華人不僅僅顧家,在美國、南美以及歐洲等地同樣有著不為人知的龐然大物。當年廣東十三行富可敵國,如今後人都在美國,這些人掌握著龐大的財富,但不為人知。這樣的家族有許多,隱藏在各國社會深處。到後世抗日戰爭爆,南洋、歐美的許多幕後大家族才捐錢捐物暴露出一些。
陳家只不過是當年顧家的護衛,到得現在也靠著顧家達了起來。連帶著胡家也是受益不少。
這次鬍子春意欲前來商洽購買採礦機械廠,當年他便是靠著買了英國人的先進採礦機械才的家,深知這機器的魔力,所以不甘人後。
黃仲涵每天都要招呼不少客人,忙得暈頭暈腦,於是建議休閒一日,在張家佔地極廣的廣福園設了遊園活動,並在名菜街擺開宴席,請了所有前來的華商以及家人。
李秉衡對張家的大園子也是名聞已久,只是一直沒有閒暇。況且這園子是張振勳的寶貝,裡面不知收藏了多少奇花異葩,亭台樓閣隱於各處,實乃人間仙境,平時不經他允許不得輕開。在黃仲涵了電報請得他的同意後,才有了這遊園會。
其實黃仲涵在電報中說此次華商齊聚,亦有不少家眷,想為李秉衡安排相親。聽說了這個,張振勳才捨得把園子向大家開放。
不過黃仲涵倒並不是在糊弄張振勳,而是一本正經的在替李秉衡物色對象,期望能給他找個如花美眷。這黃仲涵是出了名的好色,許多華商見他賊眼亂描,以為不安好心,將自家的女兒藏的嚴實。等到黃仲涵說出要為李秉衡相親,眾人才鬆了口氣。
這廣福園的確是大,景致也特別。進門便是大格局,小溪往兩邊蜿蜒而去,中間一座假山延綿不絕。沿著小溪兩條路分別通向後面。繞過假山便是一個小湖,亭台樓閣,頗有江南風味。林木與花圃分佈四處,中間露出庭院的角來。過了幾座庭院,便是一大片的竹林,眾人以為已到盡頭時,卻不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過了竹林小道,又是座大屋,四下裡花木重疊,亦有不少小院子隱在其中。這還只是一半,後面還可以泛舟通往前面的小湖,那邊又是一番風光。
黃仲涵等人走得累了,便泛舟湖,到湖中心的島休息。這島不大,到處是操手遊廊,中間乃是平時休息會客,過年時辦大事用的大庭。眾人紛紛坐下,開始飲茶歇息,並放目四眺湖風光。
若是夏天,這裡簡直便是度假勝地。李秉衡沒想到張家還有這等好地方,自己也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了。許多地方還沒走夠,已是半天過去。休息片刻,將眼光收回,卻見到黃仲涵與林義順等人擠眉弄眼,像是在商議什麼。
見李秉衡眼光狐疑的望過來,黃仲涵哈哈一笑,抬手招呼道:「光華,快來快來,我們幾個老的是走不動了,得休息片刻。讓你們陪著我們也不自在,你帶著這幾位侄女一同再去逛逛如何?」
一路與李秉衡等同行的幾位華商千金都是大家閨秀,落落大方,聽得如此說歡聲笑道:「我們去划船如何?」更有兩位一路見李秉衡溫文有禮,氣度不凡,早已暗自傾心,更是催著要去。
李秉衡也是遊興正濃,也沒多想,應承下來。過去選了條雙槳的蓬船,能坐個七八人,劃起來也不費力。
小船在湖面盪開波紋,幾個賊老頭的臉也是笑起許多紋路。
李秉衡劃的極慢,只為細細體會這泛舟樂趣。水面倒映著幽靜,湖光吹起神怡。幾位小姐輕笑低語,裙裾飛揚,倒像是風景中人活了一般。李秉衡微微的笑著,盡情享受這難得的休閒時光。小姐們極為熱情,不時問,他也是有問必答,不失幽默,不時還講了幾個笑話,引得幾位仙女笑得花團錦簇,風景失色。
這時對面也劃來一條船,卻是陳璧君與汪精衛等人。陳璧君遠遠看到,氣鼓鼓的說道:「那小滑頭我是極厭惡的,就靠張嘴騙人,你看連騙女孩子的功夫也是如出一轍。」見這邊毫不在意,也不望向這邊,怒火更甚,站起身來將手中的小槳用力拍著水面,濺起的水花滿臉滿身。船幾人紛紛躲閃,小船搖晃,竟然將一邊擦臉水一邊揮舞小槳罵人的陳璧君晃下了船。
只聽得撲通一聲,小船是穩了,但人卻沒了。幾人紛紛大喊救命,而陳璧君體重的優勢也顯露出來,拍打起的水花滿天飛舞,蔚為壯觀。
聽見陳璧君歇斯底里的尖嗓門在大喊救命,李秉衡等人趕緊靠去。而汪精衛並不會水,又是個膽小之人,不敢跳下。還是船的其他人跳了下去,眾人一同幫忙才將陳璧君弄了船。
而她也悍勇,被救起來後並未驚恐過度,而是扯起嗓門大哭起來,汪精衛等人從旁苦勸,她仍是不管,只顧大哭。哭了一會,朝著李秉衡這邊怒目而視,止住哭聲轉過頭去再不言語。汪精衛連忙讓划船回去,讓她回去換衣服,以免著涼生病。
被她一鬧,李秉衡這邊船也沒了遊湖的心思,而是朝竹林那邊的小碼頭劃去,想岸去遊玩還未去過的地方。
到得岸邊,有位小姐忽然驚奇的笑了起來:「荷葉,這裡居然還有荷葉。」
其他人定睛看時,船也近了,原來是假的,做的惟妙惟肖放在水中,不由引得眾人一陣感慨。
「留得殘荷聽雨聲,說的就是在湖邊的舟聽雨的意境。」李秉衡感慨道。
「李大哥也喜歡李商隱的詩嗎?」
「不不,我只是在《紅樓夢》裡讀過這麼一句詩,突然覺得有些感觸。」
「想不到李大哥還看《石頭記》,不知裡頭哪位小姐你是最喜歡的。」聽到這個問題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這個麼,談不特別喜歡,只是覺得黛玉與湘雲不錯。兩人都有詩才。」
「李大哥也喜歡詩,不如作詩一?」幾位小姐都拍起手來。
李秉衡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我哪會作什麼詩,只不過酸勁來時吟幾句別人的而已。」
幾人卻不打算放過他,仍然鬧著要他作詩。被逼得無法,只能唱了一後世重新譜曲的《水調歌頭》矇混過關。這歌的確低回婉轉,感人至深。眾妹妹紛紛輕聲和著,喜歡之極。
一曲唱罷,幾人意猶未盡,眼巴巴地望著他。無法,反正盜版不用怕被抓,因為在這個時代他就是原創,又唱了一《三國演義》的片尾曲,眾人這才作罷。並要求將這兩歌擇日教會她們唱,李秉衡一迭聲的答應,這才滿意。
許久沒有這種溫馨的感覺了,離別家人,尤其是最疼愛的小妹,此刻的幾位純潔無瑕的姑娘讓他又憶起了從前與家人在一起的溫暖。
了岸,領著幾人在林中穿梭,在亭台間留下足跡,在小溪邊留下倒影。李秉衡盡心負責,小姐們見他體貼,玩得更是開心。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也許今日只是個夢境。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去忙,且盡情放鬆並享受此刻的悠哉。
一路留下歡聲笑語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