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們!」蹋東勒馬收韁,一個漂亮的急轉將馬頭正對自己的軍陣,「你們中有慕容部落最勇猛的戰士,用廓爾特戰刀和敵人的鮮血銘浴自己驕傲的郭落鐵甲衛,有自出生時名字中就帶著箭字的啟鏑部神she營,有已浴血二十七場惡戰而為自己爭得大批土地、牲畜和女人的泰阿牧騎營,還有我自小訓練出來的赤雕部落親衛營,胯下的青驄就是你們高超騎術的見證!今天,你們身邊倒下的是你們引以為豪的兄弟,長生天鐘愛的寵兒——鮮卑郭落鐵衛,膽小懦弱的土人用卑劣的戰法攫取了他們寶貴的生命,踐踏了我們慕容鮮卑神聖的尊嚴!你們願意將這盡的恥辱帶回草原讓所有的部落都恥笑我們的冒失和能嗎?你們願意自己的妻女兒孫因為你們今天的失敗而永遠在家鄉抬不起頭來做人嗎!」
伴隨著一陣陣劇烈的金戈震響,山呼海嘯般的「殺!殺!殺!」聲震耳欲聾,有幾個頭目似的壯漢甚至牛眼圓瞪,狠命撕開身上的甲冑,露出滿身傷痕纍纍的疙瘩肉。
「跨上你們的戰馬,揚起你們的彎刀,拉滿你們的弓弦,讓晉人的鮮血洗刷我們蒙受的恥辱吧,」蹋東的聲音也突然變得極度興奮激昂,「曾經為了山間一塊貧瘠狹小的平坦土地,我們自小就跟隨父輩與雅卜楞知山脈最凶殘的虎豹狼群生死搏鬥,血腥的殘酷戰鬥磨礪出我們花崗岩石般堅毅的意志,沒有什麼能阻擋住我們的進攻,怯懦的敵人就在前方,他們豐厚的家產財物等待著我們去收集笑納,他們美貌妻女的嬌嫩軀體顫慄著等待我們去縱橫馳騁,讓我們為我們的勝利、驕傲和榮譽而戰!」
嗜血野蠻的鮮卑武士已法用語言來表達加激昂的吶喊,「嗷!嗷!」的嚎叫聲震四野。
淒厲的牛角號聲突然響起,這蒼涼陰沉的號聲讓眾人聽得異常難受,平靜鬆弛的心情瞬間緊張慌亂起來。
看著僅有頭目們才配得起鐵甲的泰阿牧騎,塌東抽出闊刃彎刀,大叫一聲:「段木狼,寨子裡的財物人口予你先得!」
聞聽此言,泰阿族首領段木狼雙目圓瞪,驚喜貪婪的神色一覽余,素翰說寨中的獵戶箭手不過一百五十餘人,其他的都是手縛雞之力的百姓,三百泰阿騎兵衝上去幾輪齊射,對方的防禦肯定垮掉,就算有點麻煩,兩幢鮮卑本部騎兵就在身後,隨時可以支援,對面的老百姓哪裡能頂得住縱橫草原的鮮卑鐵騎!蒼天有眼,將勝利的榮譽歸於我!
凶殘扭曲的面孔驀然轉向克欽寨,「還等什麼!殺上去!」將近三百個披掛皮甲的輕裝騎兵立即發出聲聲臨戰之前的狂野高吼,各執兵器,一字排開向建在低丘上的寨子衝了上去。
※※※
仔細查看了斛律玲嘴中的傷勢,老韓呼呼急喘的猙獰表情略微有些緩和,這個剛烈的女孩情急之下只是在舌頭上咬開了一處很深的傷口,並沒有咬斷,怒極攻心與劇烈疼痛讓她昏了過去,叮囑景兒用溫鹽水為斛律玲清洗下傷口,好好休息。老韓歎了口氣,轉向一旁躺在床上,被嗚嗚哭泣的人們圍成一圈的蘭兒,他輕輕撥開面前的人群,深吸一口氣雙拳緊握的看向被糟蹋致死的蘭兒,突然!他眼睛猛瞪,嘴半張著下意識的又往前擠了兩步緊緊盯著床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抿住嘴眼晴看向左前方,皺成八字的眉毛似乎在做著什麼困難的鬥爭。
巴丹大手一抹眼睛,壓抑著極度的憤懣吼道:「好了,外面的敵人隨時都可能打過來,烏塔大嬸,就麻煩你們幫蘭兒妹子洗淨身子,埋在寨子角樓下蘭兒最喜歡待著唱歌的忽蘭菊叢裡,我們這就去和那群畜生拚命!」
「嗚嗚,作孽啊,這群天殺的強盜,她還是個孩子啊,怎麼能這麼對她……」
「孩子,孩子,」老韓突然小聲念叨起這個詞,「等一等!」
老韓不顧周圍詫異的目光,走近蘭兒身前,伸出拇指按在蘭兒的人中上,冰冷蒼白的皮膚讓老韓鋼杵般粗壯的指頭都不禁微微顫抖,他定了定神,狠狠的摁了下去!目瞪口呆的烏塔大嬸上前一把抓住了老韓,「你要幹什麼!不管你是誰,不准你再動這可憐的孩子!」
看著滿臉通紅狠狠抓著自己的大嬸,老韓心裡卻升起一絲溫暖的感覺,「我在救她。」他語氣輕緩的彷彿在喃喃自語。
「救她,救她?你的意思是……」大嬸仍然緊抓著老韓,但語氣中卻滿是不可置信的驚詫。
伴隨著一聲輕不可聞的呻吟聲,老韓扯過床上的一個被角蓋在蘭兒的左胸,右手壓左手有韻律的不停按壓著手下。
這驚世駭俗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有點抓狂的感覺,本能的想把眼前這個人扔進火堆裡去,可眼前之人所做過的事情和他純潔光澈的眼神又讓人自熱而然的對他產生一種信任,景兒便直接臉紅紅的別過頭去,一排整齊的小銀牙緊緊鎖著。這種矛盾的感覺伴隨著蘭兒一聲稍顯粗重的喘氣聲結束。
「你,你是人還是鬼。」烏塔大嬸顫抖的雙手不由自主的鬆開了一直抓著的老韓手臂,但看到又開始呼吸的蘭兒,眼神中的驚喜是那麼的有光彩。
「她身上的瘀痕在低溫下竟沒有發紫變灰,說明身體機能仍在運行,只要外界的刺激足夠,她便能重開始自主呼吸,但是,」老韓頓了頓,身體轉向一旁,「若是她醒來,回憶起她所遭受的一切後是否會忍受不住而崩潰,才是我最擔心的。」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話,屋子裡的人們臉上的驚喜被擔憂所取代。「大嬸的話讓我驚醒,她還是個孩子,她還有許多美好的東西沒有享受,她還有許多渴望的事情沒有去做,但其中有一件事情我們可以幫她去做,報仇!」老韓重揚起頭,「帶我去看看咱們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後寨裡。在剛剛那場幾乎被滅族的戰鬥裡,搏鬥、指揮、定策,幾乎憑老韓一己之力竟然逆轉了這場戰鬥的勝利,他怒憤中兩手生撕活人的血腥場面讓所有人的心裡都對他敬畏交加,且又神奇的救活了蘭兒,在現在這種危急關頭,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在潛意識裡把他看做真正的領袖。
天色已近傍晚,先命人點燃大棚屋中斜插在各根立柱插槽口的火把,眾人進了穹頂大棚,老韓東瞧西望,仔仔細細的瞅這看那,突然不知想到了什麼,兩眼微瞇看向巴丹,「有沒有細長的木棍?」。
巴丹有些愣神,稍後有點猶豫的指向緊貼老韓右手邊的牆壁處,那裡有一捆捆堆羅起來準備用來捆紮貯藏棚屋的拳頭粗樹苗,「那個,嗯,你是不是在說這個?」
「切,結巴什麼,沒見過世面,身為一寨之首,要對己方的糧草兵甲、物資原料都有一個清楚詳盡的概念,這才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基礎,一針一線,一米一粟都要上升到戰略角度去重視……嗯,就用這個了,」終於,講話展開的老韓口乾舌燥的嚥了口吐沫,那臉皮如同寨牆一般,面不改色心不跳,沒理會臉已有些發青的巴丹,攥了攥滿滿紮成一大捆的樹桿,「虎子,叫你的人做擲矛!」
抹了把額頭冷汗的高虎點點頭,乾淨利落的一揮手,所有族兵湧過來手法嫻熟的掏出佩刀割斷捆紮的籐繩,一刀刀削薄桿頭開始製作樹矛。
剛往前走了兩步,老韓的鼻子下意識的嗅了嗅,一股驚奇之色浮現在臉上,「好香,辣醉醃魚?不會啊,辣椒不是明朝末期才傳進來的嗎,可是……」他不停的東嗅西聞,疑問的眼神轉向不幸因為他的突然轉向而此刻離他最近的塔木。
塔木一個激靈挺胸仰頭,小鋼炮似的手臂筆直的指向左上方,「辣醉醃魚?不知道,不過這屋子裡唯一有魚的地方只有那裡。」
十數根圓木兩頭橫搭在兩側的眾多棚上,圓木上吊掛著一條條風乾的黑紅色大魚,魚自背鰭上從頭至尾被剖開,深紅色的干晾魚肚內乾乾淨淨不帶一絲黑膜,魚皮與魚肚上均勻佈滿大顆的發黃椒鹽晶粒,那散發著辛辣與酒香的混合氣味就來自那裡。
握起一根叉桿,右腳踩著一堆秸草垛向上一撐,巴丹麻利的拽下一尾風乾魚,湊到鼻子上聞了聞,點了點頭,掐住一角魚身往下一扯,看上去韌勁十足的魚肉被成條撕了下來,就著火把將魚肉靠上去翻烤了幾下,一股酸辛適中的特有香氣頓時令人垂涎欲滴,食慾大增。
巴丹把烤得有些焦黃的魚條遞過來,老韓捻了捻放入嘴中慢慢嚼著,頓時眼睛一亮,酸、辣、香、甜,魚生的鮮美原汁原味,皮脆骨軟,味純留香,回味窮。「這,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