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俺有大頭……」……
「下次不能再彪了,有大頭也要打傘,兒歌害死人喲!」身體仍毫知覺的韓石頭韓大廚師在睜眼前本能的這麼想,抖了抖臉頰麻木的肌肉,使盡全身餘勁睜開眼皮,幾道強烈的光線透過壓滿積雪的茂密樹梢照拂在空氣裡。
「嘶……」好似所有的神經末梢在同一時刻被突然激裂,一種力混合著刺痛的感覺在全身迸發,豆大的汗珠從每一個汗毛孔中滴落,在這種撕裂般的痛楚中,一股寒冷空氣中混合著血腥的味道突然出現在久違的嗅覺裡。
「我受傷了!」老韓機警的忍受著全身的酸痛猛的翻伏過身來,避開光線努力的睜開眼睛打量起四周,右邊不遠處是一出峭石嶙峋的高高山壁,左後方則是一處向下方延伸綿延的斜坡,前方三四座白茫茫的雪丘迭起連綿向遠處,周圍數十顆盤曲根系異常發達的古怪喬松挺拔而立,杈枒上垂掛著厚實的籐蘿,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灌木高矮不均的分散四周,飽滿晶瑩的紅色果實堆積成倒寶塔形狀吊立枝頭,在晶瑩的積雪包裹下壓得粗壯帶刺的短小枝頭深深彎下。
身下四周大約三四米見方幾乎空空蕩蕩,只有一些貌似燃燒過的灰燼混合著融化的雪水攤在身旁,身上的破損雜物夾雜其中,只剩兩片鏡片完好的眼鏡、燒焦的衣服碎布條……還有腰間那只原準備在自家小院裡播撒的裝土豆種子的髒乎乎牛皮袋歪歪斜斜的堆在地上,碎布飄揚的褲子只能勉強遮住大腿根及以上部位的「春光」,原本嶄的登山靴焦中帶黑,三個腳趾隨著老韓下意識的翻動可憐巴巴的探出身來,渾身厚厚的一層黑灰覆體,抹一下,露出紅彤彤的皮膚,「讓人給煮了?」還沒恢復清醒神智和正常智商的老韓那雙單眼皮綠豆小眼睛眨巴眨巴的茫然望著四周,樹林、灌木、積雪、松鼠……
「咦,松鼠?」老韓眼睛直愣愣的盯著離他一米遠的一棵倒伏樹幹椏枝上那兩隻身具灰黑色條紋,不時靈活擺動厚密尾巴的可愛小動物張大了嘴,下顎左數第二顆大黃牙都被照的金光閃閃,看著那只淫笑著挺著小螺螄向前方撅著小屁股的同類扭過去的小東西,雖然狀態很差勁但一肚子壞水的韓大廚眼睛滴溜溜一轉,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將右手食指呈弓形慢慢遞了出去,在機警停步的小松鼠疑惑的眼神中用食指在它的小螺螄上發出「啪」的一聲……
「吱吱……」目瞪口呆的小松鼠臉色由紅變白,再由白變綠……
「哎,世風日下,鼠心不古啊,有福同享不敢奢望,有難同當也應該做到滴,罪過罪過,阿彌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寬恕你俺滴孩子……」
就在老韓苦中作樂的欣賞逃竄中的小松鼠便秘式的表情時,突然見了鬼似的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曾經的全優軍事考評素質與退役後從未間斷過的訓練本能告訴他危險就要來臨,不顧肌肉劇烈酸痛的不適,老韓將自己剛剛伸出的手猛的縮到身下,眼睛一眨不眨的越過肩頭四周巡視。
下一刻,「辟裡卡嚓!」的劇烈爆響聲霎時震動林間!
剎那間老韓感官的敏感度似乎被提升了數倍,他清晰感覺到頭頂的空氣溫度驟降、晶化、結冰、形成飛舞旋轉狀的菱狀雪晶體,一顆一顆精確的砸在自己身上,冰冷刺骨的感覺剎那間傳遍全身!眼角瞥過一堆黑乎乎的東西伴著團團落雪碎石自右邊高高的山側落下,巨大的下墜衝擊力帶動一場小規模雪崩將十幾棵環腰粗的巨大枯樹砸劈朝自己倒砸下來!
伴隨著因為此刻感官過度敏感而成倍增加的劇烈疼痛,老韓展現資深守財奴本質的將身下的雜物一摟抓在手中,隨即立刻強使痛苦得法言語的身體向旁邊的斜坡沿翻滾過去!突然的變故讓堅強的老韓在奔湧而出的眼淚鼻涕流出並暈過去之前,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媽這是在哪!我他媽竟然還光著膀子!」……
一種熱乎乎中透著清爽的柔軟黏糊的溫暖感覺讓老韓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睜開眼,一條靈巧的小紅舌頭正調皮的在自己的臉上東舔一下西舔一下,挪了挪被凍的發麻的身體,面前的那隻小動物像是突然受了驚嚇一般小跑著躥到一邊,老韓這才看清楚,那是一隻……虛弱的老韓下意識的仍然用髒乎乎的手揉了揉眼睛,那是一隻小狼,嗯,應該是一隻……狼,兩隻松塔般的小耳朵幾乎平行地垂直豎立,柔順整齊的黑色絨毛在陽光下閃現亮晶晶的光澤,紅撲撲的小臉上堆了兩塊肉呼呼的小臉蛋,擠得兩隻本來應該是三角形的眼睛變得圓滾滾的,幾根鬃須也被擠到了小鼻頭上,時不時被一隻肉嘟嘟的小爪子揉搓一下,肉墩墩的小身體現在正很人性化的後肢著地坐在地上,腆著的小肚皮上有三四層圈圈堆積著,此時正好奇的歪著小腦袋跟老韓大眼瞪小眼,微張的小嘴裡不經意間從嘴角滲出幾絲晶瑩,絨絨球似的蓬鬆小尾巴調皮的在雪面上掃騰著。
再次仔細觀察確定對面應該是一隻狼的後代後,老韓語的看著那可愛的圓墩墩小東西幾乎不成比例的胖嘟嘟模樣,實在很想從遺傳學的角度問一句:「你姥爺貴姓?」
環視周圍,老韓發現自己仍然在白雪皚皚的林子裡,不過不知剛才從斜坡掉下來翻滾出多遠,現在正坐在一個半人高的土窪底部,就是不知對面的小傢伙是怎麼成了自己的難兄難弟的。
陣陣寒風捲起雪末吹過,小肥狼肩膀一縮打了個哆嗦,老韓掌面朝上向對面的小圓球友好的伸出右手,慢慢靠近想摸一摸這個可愛的小東西,沒想到小狼突然作出了一個貌似凶巴巴但看上去好似鬼臉的萌表情,小嘴一張,一排整齊的小白牙作勢就咬了過來,老韓本能的一縮手,卻發現小狼臉上竟出現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兩隻小圓眼滴溜溜一轉,扭頭就跑了開去。
或許土窪的高度對小肥狼實在是個不可逾越的障礙,小東西一個猛撲上去,「噗!」四隻小腿大張的撞在窪壁靜立一秒鐘,伴隨著塵土簌簌掉落的聲音,保持五體投地的姿勢悲壯的滑落坑底,「呸呸!」人性化的吐了兩口沾在嘴邊的泥土,小東西的小肥屁屁一扭繼續向窪壁爬去,兩隻小胖爪緊緊扒住一處坡沿使勁,兩條小後腿撲騰撲騰的往上亂蹬,渾身肥嘟嘟的肉肉顫巍巍的晃悠著,突然,「啪嗒!」小狼一個沒抓穩仰面朝天倒下,白毛花花的小肚皮呈波浪似的腆動著,吧唧了兩下嘴,小狼又一次笨拙的翻身向窪壁發起衝擊。
這一次沒扒拉兩下,小狼就感覺有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托著小屁屁把自己輕輕的托出土窪,轉頭看去,一張笑嘻嘻的大臉似乎感到有趣的眨巴了兩下眼睛然後轉身向後走去,逃出土窪的小狼並沒有像剛才一樣著急的跑開,而是歪著腦袋若有所思的看著對面的大個子生物遠去。
把小狼托出窪地後趕路的老韓現在渾身冰冷酸痛,又累又餓,但最困擾他的問題還是:「剛才是他奶奶的誰砸的我?!」
怒氣洶洶的韓大廚痞xing上來後,彎腰駝背撅著腚,呲牙咧嘴拖著暫時傷殘十級的羸弱身子骨向剛才樹倒的地方蹣跚趕過去。
※※※
就在剛剛那場小型雪崩形成的高嶺之上。
「嗖!」「啪!」一根墨黑色剛鬃馬鞭在空中甩出一個大大的「s」形後重重劈打在一個黑衣甲士的臉上,一串血珠隨即揚撒如空中呈拋物線狀落在雪地上,血點在雪上呈直線由遠及近越來越大,黑衣甲士胯下馬匹亦好像挨了重擊一般悶悶的打了個響鼻,唯有臉上血肉模糊的甲士自己一聲不吭,神情冷漠的佇立雪中。他的周圍,是密密麻麻的與他服飾相同的黑衣騎士。
「哼!廢物!」一個表情陰鶩的青年收回鮮血淋漓的馬鞭,恨勁未消的再次握緊鞭子。
「少主息怒!」一位魁梧騎士自不遠處馳至近前,不動聲色的擋在甲士身前。
「軻力蠻大人!」年輕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陰陽怪氣的說道,「相信你們都清楚我們這次執行的是什麼任務。攻打一個老弱病殘駐守的地方竟損失兩個小帥七個千夫長,三個重弦部落幾乎被打光才達成所願,竟然還讓殘敵逃掉,哼,這就是我慕容部名震天下的『科爾沁之風』的能力嗎!」
「你!老弱病殘?那明明是大晉最……」
「哼!還有,沒想到我們抄雪原林道回部落的路上,偶遇的幾個漢人崽子你們也沒能活捉一個,這可是嚴重的能!若此行動現在被晉庭得知,我慕容部落絕存活之路!」
「對方已被我們相繼逼下懸崖,絕逃生可能,此行秘密不會……」
「閉嘴!廢話我不想多聽,滾開!」年輕人沖魁梧騎士斜去輕蔑一瞥,持鞭揮開周圍騎士,逕直朝馬隊後方的三輛馬車處走去,臉上浮現的竟是一種病態殘忍的淫蕩笑容。
「大人,就因為沒抓到拓跋雪,他竟……」
「放肆!」魁梧騎士低聲呵退身邊氣憤的眾手下,朝年輕人的去向深深看了一眼,一聲力的歎息在自己的心中響起。「哨騎探出五里,若現人跡,格殺勿論!下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