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璮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太子妃,對她來說,從小就是小爆炭,一個不開心,她就能哭得臉紅脖子粗,把老爹嚇死。把病歪歪的老娘氣得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最喜歡去宮裡看娘娘,當然她也喜歡娘娘邊上的那個脾氣很好的弟弟。自己老娘說了,那個弟弟是財神日出身的,所以他很和氣,於是和氣能生財。她就擰擰小正太的臉說,「你不是財神嗎?為什麼我擰你,你不掉錢?」
小正太就傻乎乎的對著賈瑗笑,然後說,「姐姐給我帶禮物了嗎?」
然後以後賈瑗每次進宮都會給小正太帶點外頭的小點心,小玩具,反正什麼宮裡稀罕,她就給帶什麼,於是小正太特別聽她的話,賈璮一點也沒想到,她本來是指著小正太會掉錢的,結果自己卻破財了,所以,啥叫財神,財神不是給別人帶來財富,而是生財有道,這才叫財神。
基本上,賈璮覺得自己人生在知道皇家要她之前,她還是挺開心的,雖說老娘從來不給她好臉,可是她也知道,老娘最疼她不過了,她自己病得快死了,醒來第一句話問的就是,「璮兒呢?」
所以她有時也納悶,為什麼是她,她和那個小正太其實四歲之後就沒怎麼見過面,六歲之後就完全沒了交集,這個,這個,算什麼?
她真的挺努力的想自己小時侯的事,對她來說,真沒有小正太的身影。
「我怕狗嗎?」賈璮回身看著自己的乳母,這是她出身就跟的人,因為一直做得很好,所以艾若都一直把她留用了。現在就好了,總算有人幫她回憶過去了。
「姑娘倒不覺得特別怕那玩藝,只是夫人不喜歡。於是家裡不許養,也不許姑娘們碰。」乳母笑了起來了,想想,「只怕小皇子說的是姑娘和小皇子在御花園那次。」
「什麼?」賈璮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倒是有了興趣。
「也沒什麼,一個小貴人養的個小京巴,也不知道從哪竄了出來,對著姑娘和小皇子亂咈,姑娘就是體面,忙護著小皇子。那些侍衛們也是傻的,竟然當面射殺,那血都濺到了姑娘的裙子上。姑娘那會還知道護著小皇子,不讓他看,等著清理乾淨了,才放開小皇子,當日聖人都誇姑娘有長姐風範呢!」乳母與有榮焉,說得滿心自豪。
「行了吧你,那會把人嚇死了。」艾若正好進來。聽到這話,氣得不行,乳母忙從杌上爬起來,「看太太說的。奴才不是還沒說到後頭嗎!」
「你在宮裡倒是還不錯,結果一出宮人就暈了,燒了五天,我多怕你燒成傻子。我和你爹就輪留抱著你。為了給你退燒,什麼法都想了。剛退一點,馬上又起來。你爹這些年就請過兩回假。第一次就是你生病。抱著你哭得那叫一個慘,要真那會你燒沒了,你爹只怕都要活不下去了。」艾若想想那時,賈政就抱著女兒,那眼淚就跟不要錢的一樣,不停的往下掉著。而那時,自己也恨得不行。
宮中再沒眼力勁的,也不會讓一個有攻擊能力的活物衝到小皇子的面前的。而小皇子身邊那麼多人,竟然沒一個人想到去抱走小狗,卻由著自己家的女兒去擋在小皇子身前?
當時跟在賈璮身邊的就只有這位乳母,誰讓那是皇宮,賈璮進宮是玩的,不是擺譜的。好在這乳母也是機靈的,一面護住兩人,一面叫人抱走那只破狗。事情好玩的就在這兒了,當時,小皇子身邊人不少的,大家亂成一團,然後任由一支羽箭在兩個四歲小孩面前射殺小狗,血濺十步。
賈璮知道摀住小皇子的眼睛,不讓他看,但是賈璮是受了大大的驚嚇,不然回家也不會病成那樣了。小孩子受驚是可大可小的,很多會有創傷後遺症的。現代醫學其實已經無數的證明,一些成長之後的怪異舉動,其實都是幼年時一件小事所埋下的種子。她記得一個很有趣的例子,她一個學生不吃香蕉,可是她只是不吃整個的香蕉,打成泥,做水果沙拉她是吃的。還有香蕉味的食品,她也能吃,對她來說,只是別給她一隻香蕉就成。
其實這個也是挺小的事,不過後來她見心理醫生時,可能出於心理防備,於是就聊身邊的人,其中就聊到了那個不吃整香蕉的學生,醫生就笑,說一定是她幼年時,整個的香蕉給過她不太好的回憶,可能這個記憶都消失了,但是卻在她的心裡留下一個無解的結,於是,給她整個的香蕉,她就本能的抗拒了。
你想一個關於香蕉不太好的回憶就能造成後果,那麼當著一個四歲的小孩子的面射殺一個可愛的小動物,是何居心。還有就是,皇宮內苑,用羽箭?當誰是傻子吧!
不過這些話她自然不會告訴賈政,她要做的就是讓女兒退燒,然後看看她會不會造成心理傷害。終於,賈璮燒退了,更好的是,她忘記了這件事。也許說好不太好,因為是她身體的保護機制啟動了,這只能說明,這回的事,把賈璮真得嚇得不輕,刺激受得太大了,於是自動把這件事屏蔽了。這事也許永遠不會再被挖出來,但是這件事的記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封存在賈璮的記憶最深處,若是被打開,也許,賈璮還會再受一次傷。
「是意外嗎?」賈璮回頭看看葉姑姑。
「那次,小皇子身邊的人、射箭的侍衛,都被活活的打死了。」葉姑姑知道那件事,說得很平靜,那是小皇子身邊第一次大清洗,也是最後一次,中間一定有冤枉的,但是,經歷了那一次,小皇子身邊的人,無一不是提著一百二十萬的心來看住小皇子。別說小狗了,連蚊子都不會放一個近身。
「所以不是我怕狗,是他怕。」賈璮倒是沒什麼反應,她想的是自己既然能保護小皇子,那麼,害怕的人自然就是小皇子了。
「明天去看殺生吧。」艾若突然說道。
「什麼?」
「之前不許你跟姐妹們去殺雞,也是怕你看到血,把當年的事想起來,現在試試吧!」艾若輕輕拍拍她的臉。
「我學繡花時,手都被刺爛了,我才不怕血呢。」賈璮傲驕的一抬頭。
艾若笑了起來,但心裡卻依然沉甸甸的。看自己的血跟看到殺戮是兩碼事。最狠的法子是還原那一刻,讓她再經歷一次。不過太狠了,她還是狠不下心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家也知道,讓璮姑娘開始學用袖劍,是夫人最新的決定,大家也就只能照辦,但跟其它姑娘們不同的是,她學的同時,竟然還要去廚房看廚子殺各種小動物。
從開始,賈璮會吐,會吃不下飯,晚上還會做惡夢,到後來,面不改色心不跳時,艾若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她的女兒其實可以去學外科的。她們學醫是為了救人,可是現在,她卻只是為讓女兒不成炮灰。為了讓她學會保護自己,生生的把心腸練硬。
其實,艾若也明白,也許女兒不用她教什麼,她其實又會啥,這輩子,她除了管住了賈政之外,她還真的啥也沒做過,沒宅斗對象,宮鬥,跟她沒關係。教孩子,她怕自己給教壞了,於是乾脆交給專業人氏,然後,突然想想,自己算是好媽媽嗎?上一世,她努力賺錢,努力想為女兒創造一個世界,可是她連陪女兒講故事做遊戲的時間都沒有。這一世,只有這個女兒是在她身邊長大,可是之前身體不好,她抱不了她,等身體好了,其它的孩子們也來了,她不敢抱她。明明是親生的母女,此時看著,她竟然有些無奈與無助。她還是忍不住想問自己,明明想做一個好媽媽,為什麼還是做不到?
賈璮一直沒跟母親談過什麼,有時,看到母親守著她,看著她受各式各樣的訓練時,她甚至覺得母親比自己更痛苦,因為這樣,她不敢談。她有些害怕,害怕若自己一個不小心,讓母親誤以為她不願意,母親會為了她做些陷家族於不義的事,她不能。她只能表現得很開心,很認真的學習,她努力做到最好,她努力成為那個最閃亮的,讓外面的人,人人都誇母親會教孩子,她的女兒是最優秀的。
而艾若遠遠的看著女兒,心情也很糾結,她記得自己那天談及御花園的事,女兒就很平靜的問,這是意外嗎?顯然,金鈴其實這些年教過她很多東西了,有些東西是潛移默化的,也許看著並不顯。但是真的事到臨頭時,那些就算是從小被宮中出來的嬤嬤、姑姑們帶大的閨秀們,跟她也是沒法比的。她幾乎就長在那個環境裡,若是站在金鈴的立場上看,她自己都不得不說,賈璮是個好的未來皇后人選,她懂遊戲規則,她能做到最好,甚至比金鈴做得還好。
金鈴畢竟有一顆現代人的靈魂,她多少會有些委曲的,而賈璮不是,她是受著單純貴女教育長大的,她性子其實對父母時,有點爆炭,但是她其實真不是爆炭,書中的探春不是,此時自己的女兒賈璮更不是了。
她該怎麼辦?告訴她,聖人可以三宮六院,她要做的只是做好自己嗎?這麼說對嗎?於是母女相對,明明有著千言萬語,到頭,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