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趙永泰在為戰船忙碌,合興泰在為築路忙碌的時候.六月初四,一道奏章卻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都察院監察御史孫有明上奏朝廷,大意是:時黃河南北連年大旱,田地絕收,各地官府賑濟不及,百姓苦不堪言。江南合興泰商行此時卻在災區大肆招募人員,百姓多有稱頌,有收買人心之嫌疑。洪武年間有沈氏大肆收買人心,太祖誅之。為大明國運計,宜仿太祖舊例以除隱患。
各位朝臣都在一旁暗自觀察著這位不到不惑之年的御史。孫御史不是年輕熱血的青年,以前的奏章也多講一些不痛不癢的小事,今天突然向一個實力雄厚的集團難。大家都在猜測他背後到底是誰。要知道現在的合興泰可不是一個一般的商行,雖然其勢力主要是在南方,但在北京的勢力也不小,而且相信北京裡的各位大佬應該都有收到過它的善意。在這種情況下,有人跳出來找麻煩,那其背後要嘛也有一個強大的勢力,其與合興泰有了強烈的衝突。要嘛就是眼前這位一臉正氣凜然的御史大人得了失心瘋或者想出名想瘋了。不過大家誰也不會相信他是因為所謂的名聲。
先不說合興泰此舉最多算是有些招搖,就是合興泰本身也不是當年的沈氏可以比擬的。不是說財富,而是說身後的實力。現在羽翼漸豐的合興泰可不是當年手無寸鐵的沈氏,真逼到了一定程度說不定會引一場大規模的內亂。與其相比,陝西的農民暴動根本就是小意思。而且合興泰還控制著永和,現在大明北方的錢糧大部分都來自江南,一旦真出了什麼事,誰贏誰輸先不說,但北方必定會餓殍遍野,就是京師也將陷入一場災難。現在北方各省連年大災,別說籌集糧草,不向京師要糧就不錯了。再說現在後金連年犯境,薊遼邊軍及京師兵馬防禦北邊都猶有不及,現在哪裡還有餘力派兵往南方作戰。何況合興泰一直沒有表現出什麼政治上的野心,這孫有明身後的人究竟想幹什麼?又究竟是些什麼人。
朝堂上不少人都沒有去注意聽孫有明那所謂的義正嚴詞,都開始思考著這背後隱藏的內容。但是高坐龍椅上的崇禎帝卻越聽越是怒不可遏:現在一個商戶都敢出來收買民心,難道真以為大明已無力鎮服天下了。
「來人!傳駱養性!」還沒等孫有明念完最後一句,崇禎帝就大聲的喊道。年僅18歲的他之前根本不知道合興泰,現在聽說一個商行居然要和朝廷搶奪民心,想也不想的就想下旨誅其九族。大明朱家對皇權的保護不遺餘力,連士大夫都誅過不少,不要說一個小小的商戶。何況他剛剛清除了魏忠賢和客氏的勢力,鞏固了自己的皇權,對任何風吹草動都極其敏感。實際上他甚至有點兒懷疑這合興泰是未除盡的魏、客殘餘勢力。
禮部右侍郎周延儒想了想,出班上奏:「啟稟皇上,孫御史此說還有待查證。陛下前年詔停貢蘇杭織造,江南商戶無不交口稱頌。據微臣所知,此合興泰商行主營就是蘇杭織造,其對皇上應是感恩戴德。再則,商人皆逐利,商行招募人員多是因工坊需要。如果招募人員可稱之為收買民心,那當地設粥棚的富戶該如何定,其該如何做?所以臣以為收買民心一說還需仔細查證,以免損了皇上的聖名。」
看到第一個出來的居然是自己一直頗為欣賞的周侍郎,崇禎帝愣了一愣。待聽完周延儒的上奏後,崇禎帝狂怒的心情頓時冷靜了下來。他並不是他的兄長,他從小就立志要恢復大明的富強。剛才只是因為涉及皇權,讓他失去了冷靜。現在想想,覺得周侍郎所說不無道理。
此時,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已來到朝堂覲見。崇禎帝沉吟了一下後說道:「你派人徹查一下合興泰在河南等地招募的事。」此口諭已經聽不出絲毫的火氣。
散朝之後,所有人都避開了孫有明,但卻各自用各種意味的眼神瞟著他。此時的孫有明仍然是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他心裡也不是太害怕:合興泰再強也只是在南方,這裡是京師,自己身後的人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至於朝堂上,自己身為監察御史,本身就有風聞奏事的權責。就算錦衣衛查不出東西自己也沒有任何責任,自己為的是大明國運傳承。
一時間,京師裡暗潮湧動。大家都在暗地裡關注著事態的展。合興泰雖然每年都會給京師裡很多官員送禮,但那是常例不是嗎。現在既然有事生了,就算是特例了。
五天後消息傳到了南京,並於三天後傳回了台州。在新建成的總部大樓董事會會議室裡,各家董事及代表齊聚一堂。
「沒想到撒了那麼多銀子出去還有人難。」宋子輝皺著眉頭,既生氣又有點兒憂慮。畢竟聽說皇上龍顏大怒,要不是周延儒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恐怕就不是徹查而是抓人了。
「孫有明只是台前的木偶,關鍵是他身後那些人想幹什麼。」錢國昌說完看向了常家和李家的代表。他們兩家在錦衣衛裡勢力不小,不過多集中在南方。
「孫有明以前沒有什麼突出表現,所以沒有對他多做關注。短時間內也收集不到什麼有用的資料。」常延齡表情有點兒無奈。
「那些事可以慢慢查探。現在要先把這事兒解決了,現在錦衣衛的探子應該已經到河南了。」徐文爵對此很擔心:崇禎帝剛剛清洗了魏、客的勢力。這件事處理不好,自己等人搞不好要步他們的後塵。
「駱養性每年十萬兩也不是白拿的,他應該會等我們的消息。只是這件事畢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沒有好的托詞他也不好交差。」李祖述對此並不是很擔心。
「既然孫有明說我們收買人心,那只要錦衣衛上奏我們虐待工匠,皇上應該就不會懷疑了。」趙老爺子提了個建議。
「不錯,我們還可以再調撥一批糧食過去,讓那些府縣以之以官府的名義進行賑濟。告訴當地官員,這是讓他們幫助隱匿商行虐待工匠的事情,以方便商行的招募行為。」錢國昌聽到趙老爺子的話眼睛一亮,補充道。
「嗯,再讓錦衣衛上報的時候減少我們的招募人數。」說到這兒,趙之龍擔心的心思也淡了許多。現在的官場什麼情況大家都很清楚,欺上瞞下是他們的絕活兒。
「朝廷不是停了進貢織造嗎,給宮裡補齊這三年的用量。再讓曹公公美言幾句。」劉孔昭也興奮起來,開始出謀劃策。
「周大人那裡也要感謝一番。要讓京師那些人知道,做合興泰朋友的好處。」錢國昌說完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也要讓他們知道,做合興泰敵人的下場。
······
一系列的命令從會議室裡了出去,整個商行的相關部分都快行動了起來。
半個月後。
「啟稟皇上,臣已徹查完畢。合興泰商行確在河南等地大肆招募工匠。」駱養性來到崇禎帝的書房,跪禮後直接上奏道。
「哦!具體說說。」崇禎帝現在已經完全放平了心態:不管是否真有其事,一個小小的商行都不應該引出自己太多的情緒。
「是!合興泰在河南、山東現已招募了上萬人,並還在繼續招募。」聽到駱養性的話,崇禎帝的心情徹底放鬆了,這麼久才招了一萬人,雖然對一個商行來說是有點兒多了,但對於大明來說,這點兒人根本不算什麼。
「合興泰商行還與當地官府達成了一個人十斤糧的交換條件。現在當地官府已將先期所得七萬斤糧以朝廷賑濟的名義往各地粥棚。各地災情有所減輕,百姓也交口稱頌皇上的仁慈。」駱養性說完抬頭看了皇帝一眼。皇帝不但沒有生氣,而且的面容此時已經完全放鬆,仔細看的話嘴角還能看出一點兒翹曲。
「哦!十斤糧食?」
「是的,皇上。臣已查明,商行招這些人是去挖礦。但他們所給錢糧很少,且工作量巨大,工匠多有死傷,新招一萬人已經開始有人傷亡。為此,他們出糧希望當地官府不要將實情告知百姓,以便他們招募。」
「嗯~!下去吧。」崇禎皇帝現在心情很不錯:只不過是一個黑心的商行而已。
晚膳的時候,崇禎帝由於心情不錯,還多吃了幾塊糕點。
「化淳啊,你聽過合興泰嗎?」不知怎麼的,崇禎帝又想起了這個被御史參奏的商行,隨口問道。
「回皇上,奴婢聽過。」曹化淳答得很自然,就像是完全不知道這個商行差點兒引起了朝堂大震動。
「哦,連你都聽過,這個商行這麼有名嗎?」崇禎帝聽得心裡一跳,放鬆的心情又緊了起來。不過他還是控制了自己的語氣,多年的皇家教育讓他知道,自己必須要控制情緒的外露。
「回皇上,這家商行出不出名奴婢不知。只是皇上前年停了蘇杭的供奉織造後,這家商行有感於皇上的大恩,還是每年照常進貢,只是量只有原來的一半。當時宮裡是不收的,不過奴婢有感於他們的誠意,且宮裡的用度也有些緊,所以就自作主張的讓收下了,還請皇上責罰。」說完,曹化淳一下就跪了下去。
「起來吧!這也是他們的一片心意。」此時,崇禎帝心裡最後一點兒疑慮也消失了。
崇禎二年七月,荷蘭派軍艦攻打西班牙軍淡水港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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