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躺在溪邊的大石板上,仰望著滿是夕陽的天空。身邊放著一本已經十分破舊的古書,微微黃,只有那麼幾頁紙,隨著微風擺動不停。
這本破書就被林宇這樣扔在一邊,好似隨時都要掉進水裡一般。
「二娃子!回家吃飯了!」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林宇沒有回答,只是老遠地傻笑一聲,一身黝黑的肌肉穿著粗糙的麻衣的男孩敏捷地跳下石板,把那本書隨隨便便地插進了腰裡。
冬梅村,又是一個民風淳樸遠離塵世的桃源,村子裡的村民世代以制陶為生,再由村長挑選幾個壯年男子在每年的春天和秋天送到鎮子裡去換些日常用品。論風水、地勢,冬梅村可謂是塊寶地,所以埋葬著不少的遠古君王,甚至追溯到神秘的上古時代,也導致了這裡少有的生面孔就是盜墓賊。
村裡不少人都就此展了副業,把家裡剩餘的陶器賣給這些盜墓賊,在村民的心裡,盜墓賊並不是什麼不好的職業,反正那些寶貝埋在地下也是浪費,還不如拿出來。
村子裡有一個不成文的村規,就是不論燒製什麼,絕不可以燒製人形陶俑。
林宇的父親是村子裡最好的陶藝師傅之一,為人古板老實,甚至從不賣給盜墓賊東西,對林宇十分嚴厲,村民也很尊敬他。但是直到一年前生的一件事情之後,林家便再沒了往日的歡笑。
林宇有一個大他四歲的哥哥,名叫林楓,和林宇看上去呆呆傻傻的性子不同,林楓不僅聰明伶俐,而且擁有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在村裡的老人說來,就是做大事的人,只不過,林宇一直不明白什麼叫做大事。一年前,一個游商來到冬梅村,遍訪了所有村民,想要製作一批陶俑,但是村規如此,沒有人膽敢接下這個工作。
這時,年輕氣盛的林楓在巨額報酬的誘惑下,秘密地開始燒製陶俑。
不到三天時間,林楓竟然憑借一己之力製作了七八個栩栩如生的陶俑,但在和游商交貨的時候,不巧被現了,結果可想而知,如果不是林父的人品大家敬佩,恐怕林家四口都要被趕出村子了,這件事在村子中立刻就炸開了鍋,冬梅村多少年來沿襲著這古老的村規,竟在被人給破了,這是要遭到祖宗譴責的。村長更是帶著幾個村裡好事的村民逼迫著林父教訓逆子,以至於氣憤過頭的林父竟然失手打死了林楓。
但是,自從一年前開始,林宇每天一閉上眼睛就會夢到哥哥林楓,他指引著林宇找到後山的窯爐,找到山洞中沒有完成的數個陶俑,林宇第一次見到這些陶俑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各個都是凶神惡煞的嘴臉,而且還奇形怪狀的頗為巨大。還有就是那本藏在林楓被子裡的古怪書冊。
這本書,是林楓數年前從一個鎩羽而歸的盜墓賊那裡得到的,他覺得自己可能不適合幹這行,進了山裡十幾天竟然只找到一本破書,看林楓有緣便把書送給了他,回家改行幹別的了。得到書後的林楓一開始並沒有在意,因為自己本來就不認識幾個字,所以乾脆也就不看了,但是書上是有一些畫,畫著一些樹木的樣子、樹葉的形狀,一些泥土挖掘和陶俑的製作過程,林楓便大著膽子去找了這些木頭,沒想到其燃燒能力古怪的可怕,簡直就是專門為制陶所生,這時他才現這是個寶貝,每天就抄一些字去問村裡的老人,竟然現書中還有類似於心法之類的東西,便也照著練了起來,才可以最後一個人完成了這樣龐大的工作量。
「爹,我去後山砍柴了。」林宇抹了一把嘴,拎起牆角的鐮刀和繩子。
林父坐在桌邊吸著煙袋,沒有理會,眼神格外蒼老。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父親的臉,忽然有了一絲掛念,但是看了看依舊孤寂的父親,林宇沒有再說什麼。
其實林宇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傻,反而做什麼都顯得格外老練沉穩,但是當來到哥哥林楓的秘密山洞中時,也讓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小男孩唏噓了好一陣子。
山洞外的一顆石頭上有一個隱秘的按鈕,裡面暗藏機括,只要按下按鈕,便會開啟石門,這竟然全都是林楓一個人所做的機關密室,裡面就是一個巨大的窯爐,煙道直通山腰,十分隱秘,要不是那個游商把交貨的地點定得太過明顯,估計這件事情根本沒有人會現。
而且按動按鈕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只有修煉過古書中心法的人將手中的氣力灌輸到按鈕中後,才可以扣得動。而林楓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貌不驚人的傻弟弟竟然比自己當初的修煉度還要快上許多,自己花了數年時間就只是參透了其中所謂的第一層,而林宇僅僅一年不到的時間竟然輕而易舉地達到了第三層的境界。
拖著一棵矮樹的林宇按動機括,巨大的石門在他的眼前打開,其實這門並不是石質的,而是陶土做成,但是顏色調製的竟然和一邊的石頭一模一樣。
「咚!」一顆不高的樹幹被扔到了地上,樹幹平常地很,但是林宇用鐮刀一把刮開樹皮,裡面竟然露出奶白色的內層。
「白美姬……」林宇自言自語地看著眼前的木頭,從腰間拿出那本破爛書,對照著書中的圖樣反覆看著,「這樣的話,所有的材料都湊齊了,只要再修一修。」林宇一邊說著,一邊走到角落裡的一個黑影旁。
光線漸漸灑進山洞,那個黑影也慢慢露出了本來面目,分明就是林宇的哥哥林楓,但是細看之下才現,竟然是一個陶俑,胸口處鑲嵌著一塊銀燦燦的金屬,散出的流光中充滿寒氣,那細緻的五官和生動的表情實在是無比高的手段,實難想像這竟然是林宇製作的第一個陶傭。
林宇心中回味著古書中的口訣心法,只覺得小腹中一股奇異的能量湧出,直衝雙手,手心處熱乎乎的十分舒服,甚至滲出一層油汪汪的東西,接著便迅地開始修改著面前的陶俑,絲、眉角,一個個無比精細的位置都被生動地刻畫出來,而林宇的工具就只有雙手而已。
最終,林宇用火石點燃了窯爐下面的白色木材,頓時山洞裡的溫度陡然升高,使得林宇不得不躲出了山洞。
木材很奇怪,雖然會出吱吱的響聲,但卻沒有煙冒出來,而且燃燒時的溫度相當的高卻看不到火焰。這種樹木是古書上記載的一種遠古植物,十分地稀少,能在冬梅村找到的確是僥倖,這棵樹的尋找耗費了林宇數月的時間,因為在外形上看來,白美姬沒有任何的特點,唯一可以確認的地方是樹上的蟲子,這種樹上會吸附著一種體型臃腫的毛蟲,不過毛蟲身上有非常安全的保護色,不易現,可以說,除了林宇外,整個冬梅村應該都沒有一個村民會知道這種毛蟲的存在。
古書上面記載,使用白美姬木作為木材,使用五尺深的地下紅土為材料,並且找到一顆名為「冷石」的金屬,就可以使人的靈魂歸位,並且可以讓靈魂以陶俑為身體永生不滅。
當然,書中有數種材料的搭配,其效果也是大相逕庭,這種材料是最為簡易的,但光是這一顆冷石,林宇就走遍了村子中的大小山脈,最終甚至當起了盜墓賊,在一個古墓中找到了這種古怪的銀色金屬。現在令林宇最為心神不寧的,就是書中還有這樣的一句話:「若要引靈魂前來,至多死亡一年之內,並需親人血肉精元。」
這需親人血肉精元到底是什麼意思?林宇坐在石門前反覆思索著,如果只是血還好,難不成是別的什麼……
合上書,林宇起身離開了,畢竟到底是什麼意思明天就知道了,現在去想也沒用,倒是趕快劈好柴回家是真的,自從一年前林楓出事開始,林父的脾氣就變得不太好了。
可是當林宇正要下山的時候,從村子的方向,明顯可以看到一片火光,還可以隱約看到刀劍的反光,一閃一閃的。
而當林宇趕回村子的時候,所見到的,是他這個從沒有踏出過村子的小男孩第一次面對的地獄。村民在苦苦哀嚎著,有的人甚至拿著鐮刀反抗著,小小的冬梅村真的是遭受到了滅頂之災,而罪魁禍,就是一群騎著馬的傢伙,看上去很像馬賊,但是各個都是綠眼睛,黃頭,這樣的人林宇從沒有見過,再加上他們的肌肉無比健壯,令林宇覺得這些人分明就是魔鬼!
林宇小心避開這些人,林家住在村子最邊上,一推開院門,母親正在院子裡踱來踱去,沒有看到林父,林宇的心裡便有了一種不好的念頭,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開始修煉古書上的心法,林宇的五感都開始敏銳起來,總是時有時無地冒出一些感覺來。
看到林宇走了進來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二娃子,看見你爹沒有?」
林宇一驚,看來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爹不會是去後山找我了吧?」林宇雖然很害怕,但是卻強壓著心頭的急躁,一字一句地向母親問道。
「是啊!剛剛村裡不知怎麼殺進來一群馬賊,可是你爹出去看了看,就看到村長魂不守舍地衝了進來,說是什麼窯神怒了,因為你哥哥製作了陶俑,現在降下綠眼睛黃頭的惡魔,來懲罰我們村子……」林母說著說著眼淚便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這時林宇才現,滿頭白的村長正倚在門邊,不斷地咒罵著什麼。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他們抓到人就問林楓在那裡。」母親繼續說道。
「什麼?」林宇驚道,不可能,怎麼會有什麼惡魔,就算是綠眼睛,也不一定是惡魔啊,怎麼看都只是普通人,沒張翅膀也沒有尾巴什麼的。
「二娃子,這裡是你哥哥上次拿的銀子,這裡還有一張大青鎮你爹一個朋友的地址,本來你爹這兩天就想讓村長帶你去城裡,早就準備好了這些……」母親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二娃子,你趕快走吧!」
「不!娘,我們一起走!」林宇堅定地說道。
「不行,我要在這裡等你爹!」
「我們去山上找,但是決不能呆在這裡了,我知道山上有一條小路,直通大青鎮。」
就在林宇和母親爭執的時候,不知村長從哪裡跳了出來,一把搶過林母手中的銀子,大吼道:「就是你們林家召來的這群惡魔,還有臉拿著這銀子!村子被你們害慘了!!」老人撕心裂肺地吼道。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這邊有人!」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顯然林宇的娘和村長都還沒有聽到屋外的說話聲,只是林宇在修煉了心法後過人的聽力所致,才聽到門外的聲音,這時的村長還在不停地咆哮著。
林宇不知哪裡來的膽量,一腳踹翻了「至高無上」的村長,老頭後腦咚地磕到了牆上,沒了聲音,林母瞪大了眼睛,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叫出來,林宇毫不猶豫地拿回了銀子,抓著母親的手就向外走去,整個過程絲毫沒有拖沓。
但是剛一走出大門,林宇就暗歎不好,只見不遠處的林道中,三三兩兩地露出了火光,那裡是上山的必經之路,林宇一咬牙,只好帶著母親向回走,想暫且找地方躲避一下,可是剛一回頭,就見身後戳著一個巨大的身影,隱約看出,那至少在兩米以上的身軀有著墨綠色的皮膚和駭人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