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蘇大山從山上砍柴回來,頭緊縮在不算厚且還有些補丁的棉衣裡,雙手不停地搓著。蘇大山,是一個不愛笑的人,經常板著臉,但是心裡很敞亮。若不是因為家境的原因,鄉親們還真不知道整日裡他愁些什麼。
蘇大山抗著柴火到了院落外,院落只不過是用一圈大石頭堆起,上面用細小長的植物紮起來,然後糊上半人高的泥巴。聊勝於無,這種院落,只要用腳稍稍一踹,便會散了架子。蘇大山見孫氏並沒有在屋外,於是走向前,直接推門而入。
此時,孫氏正沉浸在兒子言語的興奮勁當中,突感身後吹來一股冷風,還有些微微光亮。轉過身,是蘇大山,忙上前幫忙卸掉身上的柴火,高興地道:「孩子他爹回來了!我有個好消息呢!」
蘇大山看著孫氏樂呵呵的笑容,但是自己依舊是嚴肅的臉,道:「能有什麼好消息?看把你樂的!」
孫氏道:「孩子今天能說會笑的,今天還叫我娘了!還說長大要孝敬我咧!」說著,孫氏不忘齜牙咧嘴,蘇易風看著,沒想到她也有著孩子氣的時候。
蘇大山愣了一下,旋即道:「我還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呢,孩子都八歲了,是時候懂事了。你說剛才孩子能說會笑了?」最後,蘇大山卻吐出了一句疑問,放下手中的活兒,轉身走到蘇易風那一側,見蘇易風微微閉著眼睛,便輕輕地走向前,用手探了探蘇易風的額頭,然後又輕輕地走回。隨後,蘇大山對著孫氏道:「孩子的燒開始退了,怪不得能說會笑」
孫氏聞言,心中一喜,道:「真的?太好了!謝謝老天爺,謝謝祖宗保佑,孩子總算保住了!」
蘇大山忙止住孫氏,道:「你能不能小聲點兒,整天搞的不得安寧,像什麼話!」
孫氏忙歉意地笑了笑,她實在太高興了,也不介意蘇大山的不滿,但口中還是唸唸有詞,雙手合十不斷地來回晃動。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以這個村落的習慣,晚間是只喝點熱水,便要休息,因為這個村落比較窮苦,為了節省,晚飯也就如此。但是今日孫氏很高興,破天荒的做了一回餅子,這餅子本來是他們第二天早晨用的。孫氏想著蘇易風的身體,就把這些谷米搗碎和成餅子,給蘇易風補補身子。蘇易風才八歲大,正直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一點對他是好事,即便家境不好,糧食不多,但是為了孩子,孫氏也顧不得那麼多。
第一日,孫氏一家過的很平靜,很開心。
翌日清晨,太陽從東方露出,射出祥和的陽光,火紅的顏色映的整個東方亮彤彤的。蘇易瞇著雙眼,習慣性地伸出一隻手,探向旁邊。待摸了很久都沒有摸到他想要的東西,旋即睜開眼睛,自言自語道:「哦,對了,我已經不在那個世界了!」
他做了個夢,夢裡的世界充滿了鳥語花香,參天大樹,涓涓細流,他正要準備拿筆將這些畫下來時候,卻沒有摸到自己的畫筆。這,是他前世養成的習慣。
孫氏早已經起來,在最遠的那一側做著早飯,一絲煙霧瀰漫到整個屋子,但中間出氣很多,兩邊煙霧倒也沒有多嚴重。孫氏很利索地切著東西,嘴裡叫道:「蘇大山,去打桶水來!」喊了一聲,卻沒有見蘇大山。
蘇易風忙穿好自己的衣服,套上一件棉衣。在這樣貧苦的家庭中,是沒有鏡子可以照的,唯一能夠看到自己面容的地方,就是在水盆裡。蘇易風伸出稚嫩的小手,走到孫氏為自己準備好的臉盆旁。蘇易風,個頭不高,直到孫氏的肚子附近,但對於家裡那個矮矮的凳子,他這個高度,已經足夠了。對著臉盆中的清水,照了照。那是一副圓圓的小臉,黑黑的長已經長到肩膀上。大大的眼睛透露出很清澈的感覺。
蘇易風很滿意的看著水中的自己,隨手整理了下頭,便徑直向孫氏那邊走了過去,然後直接拎起大桶。孫氏感覺不對勁,扭過頭一看,大叫道:「哎呀!我的小祖宗喲!你想幹什麼?」說著,上前要奪蘇易風手裡的水桶。
蘇易風露出迷茫之色:「我去打水啊?」
孫氏道:「要你爹去打,你去做什麼?你病還沒好,別亂動,快回被窩躺著去!」孫氏言語之中雖有訓斥之意,卻滿懷關愛。
蘇易風拽住那個與自己的身體很不相稱的水桶,道:「我的病早好了,在被窩裡待久了也會病的!」
孫氏哪裡聽得進去一個小孩子的話,這些在孫氏看來,那就是歪理,所謂「靜養千年」,一直是亙古不變的道理,躺著還能躺出毛病?孫氏道:「淨瞎說,聽話!」
蘇易風暗自叫苦,跟她們根本解釋不清楚。只得道:「娘!你不信啊?不信你摸摸看!」蘇易風拿起孫氏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蘇易風頓感手上傳來一股涼意。
孫氏扭不過蘇易風,但是探過他的額頭之後,孫氏道:「還真好了呢!難道真有的祖宗保佑?」說著,孫氏一臉的疑惑。一夜之間,這種重病高燒,醒來卻如沒事一樣,她怎能不覺得奇怪。在孫氏看來,這就是有神仙保佑,有祖宗保佑。傳統的農戶婦女,不識字,更沒有多少見識,向來都是以「女子無德便是才」為準則,這樣的女人大都傳統守舊,而且有很大的迷信思想。
蘇易風見孫氏在愣,便拎著水桶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到處都積滿了厚厚的白雪,陽光灑在白雪上形成一層金黃色的顏色。遠處一座綿延不見頭的山脈,全都是粗長的樹木。若是其他季節,定然是一處美麗的景象。蘇易風從來沒有見過樹木,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些在前世,他只有在夢中見到過,看著眼前的一幕,蘇易風心中狂喜。樹林之中偶爾有野兔停留,時而飛快穿梭於林間,時而出咕咕的歡快聲。
蘇易風忘記了自己還要打水,呆呆地看著野兔,喃喃道:「這比電視裡和畫裡的好看多了……」
孫氏扭頭瞧不見蘇易風,意識到不對勁,忙奪門而出,看到蘇易風提著水桶在愣,當即大聲道:「哎呀,我的小祖宗喲!」幾個箭步便追上蘇易風,一把抓過水桶。蘇易風還在呆,而且也不覺得外面冷,孫氏覺得有些奇怪,問道:「易風?你怎麼了?」說著,用手再次探向蘇易風的額頭,孫氏很害怕蘇易風得病。
蘇易風終於開口道:「娘!咱們家有畫筆嗎?」蘇易風此刻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將眼前的一幕畫下來。孫氏驚訝地道:「易風?你沒事吧?我們家怎麼可能有畫筆,畫筆可是貴的很,我們買不起的!再說,那是尊貴的畫師才能使用的,普通人用這個可是要被抓進牢裡的,你要這個幹什麼?」
蘇易風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忙道:「哦!娘,我只是一時心癢,想去學畫了!」孫氏歎了一口氣,沒說話,拎著水桶向前走去,院落外不遠處有一個黑色的圓圈。蘇易風沒見過,跟了上去,卻瞧見孫氏拉起一條長長的繩子,拴住水桶直接扔了下去,隨後,撲騰一聲,水桶在洞下出落水的聲音。孫氏看蘇易風跟上來,道:「易風,你爹以前也是老想著去學畫,可你不知道,這學畫我們是不可能,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你趕快回屋,外面冷!」
蘇易風覺,這個世界和他的前世所在的千年前的世界有很多地方都很相似。「娘!我不冷!真的!娘,這是什麼啊?」蘇易風本想轉移話題,卻沒想到問道了一個特別愚蠢的問題。孫氏怔了一下,隨即又笑道:「你就知道拿娘開心!連水井你都不認識了?」
蘇易風暗自驚訝,這個就是水井?就算是自己的前世,也只是在聲訊教學裡聽到過,但一直以來都沒有真正的見到過。這個世界還真神奇。蘇易風其實對畫師的興趣還是最大,接著道:「娘最聰明了,我是說笑話呢。畫師為什麼不好當啊?」
畫師是這個世界最尊貴的職業,他們點畫成真的能力讓其地位然。可是,這裡只是偏遠的村落,最多也只知道一些傳奇畫師的故事而已,卻不能更多的瞭解。畫師非常的稀少,若想走上畫師的道路,沒有堅硬的背景和驚人的天賦,都是不可能。
孫氏用力拉起手中的水桶,一桶滿滿的清水被拉了上來,上面還冒著絲絲的霧氣。孫氏道:「我們是貧苦人家,我哪裡知道那麼多。之前村裡有一位畫師的,都活了近百歲,村裡好多人都說這個老人能夠畫一些藥材,而且神奇的是,只要老人畫出的東西,不消一夜的時間,便會變成真實的東西!我只知道這麼多!」蘇易風此時心中對畫師更加的感興趣,前世他只知道作畫可以幫助人解除壓力,高的畫藝甚至有催眠的效果,但是卻頭一次聽到畫師可以畫出真實的東西。當你欣賞到一種技藝達到特殊的高度之時,心靈也會產生共鳴,從而感動和震撼。
蘇易風點了點頭,孫氏此時拎著水桶準備進屋,突然轉身問道:「易風!這些不是你以前知道的嗎?怎麼還問?」蘇易風裝作傻傻地笑道:「娘!我那是忘記了!」孫氏心想,可能是孩子高燒,才弄成這樣的,這些怪不得孩子,如今孩子能好好的,就任由他做什麼吧。蘇易風見狀,上前就要奪過水桶,此時孫氏還在想著什麼,沒有注意,手中一鬆,哪曾想水桶很重,以蘇易風八歲大,而且還是剛剛病癒的身體是不可能提的動的。當下,水桶便掉落在雪地之中,蘇易風手中一緊,滿手紅印被水桶勒了出來。
孫氏反應過來:「易風!你……你沒事吧?」孫氏急的都有些結巴了。
蘇易風鬆開手,看著水桶,卻笑嘻嘻地道:「娘!你看,我差點就能拎起來了!還好它沒倒!」
孫氏假意訓斥道:「你看你,手都紅了,還說能拎起來!」
蘇易風聽到這句話,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用處,一個小小的水桶都拎不起,家裡過的還那麼苦,自己到底能做些什麼?仔細想想,什麼都不能做。自己只會作畫,卻沒有條件允許,想到這兒,蘇易風不禁有些感傷,也許是自己太小了,剛來到這個世界,對於這裡的一切,他都不夠瞭解。也許是看到雙親沒日沒夜的勞頓,心中不忍,才有了這種急於做些事情的想法。
正在蘇易風思考的時候,院外有人喊道:「大山在嗎?易風也在啊,你爹他上哪去了?」蘇易風循聲望去,一個中年男子正一臉的笑意看著自己。蘇易風前世就是一個開朗,活潑的人,更是一個禮貌的人,當下忙對著那人投去一個笑容,道:「你等下啊!我去問下我娘!」蘇易風扭頭輕步跑了進去。
孫氏知道之後,走出了屋,對著中年男子笑道:「原來是鄰家胡兄弟啊!孩子他爹剛才還在家呢,可能現在上山砍柴去了,你找他有什麼事嗎?」那人道:「是的啊!等他回來你告訴他一聲,就說我有事找他商量!」
姓胡的人家是蘇大山鄰居,名叫胡青牛,蘇大山經常經常一起出去砍柴,偶爾會有大戶人家來找他打幾隻新鮮的野味,胡家人便會找蘇大山和其他幾戶的壯丁一起去,還能領到不少賞錢,因此蘇大山和胡家的關係很好。孫氏知道這其中的關係,心想定是來找大山出去打野味的。
孫氏欣喜地道:「好咧!你放心吧!」
胡青牛說完話,並沒有立刻走,接著道:「嫂子!易風這孩子好像懂事了很多嘛!不是說前兩天高燒嗎?好了嗎?」孫氏聽到別人說易風懂事,心中也高興起來,道:「胡兄弟,孩子這不是大了嘛!也懂事了許多!」
胡青牛笑呵呵道:「那倒是恭喜嫂子了,這孩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孫氏眉開眼笑,她是個有點疑神疑鬼的人,話愛聽吉利的,日子愛挑黃道吉日,胡青牛正是投了她的喜好。孫氏對著蘇易風擺了擺手道:「易風,來!叫胡叔叔!他可是咱村裡數一數二的捕獵好手呢!」
蘇易風對動物可謂是達到了癡迷的境界,現在看到捕獵的好手站在跟前,印象大好:「胡叔叔!改天你也帶我去打獵吧?」
在胡青牛看來,蘇易風是在鬧著玩,便道:「那可不行!山裡猛獸兇惡,你年紀還小!什麼都不能做,等你長大了,我保證帶你去!」
蘇易風愁眉苦臉,鬱悶不已,又是嫌他小,難道在這個世界的窮苦人家,小孩子都是沒事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