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侯終究沒有成行,天子劉徹堅決反對霍子侯走出他的視線範圍。
沒有辦法,霍子侯只好悻悻的拿出兩百金給吾丘壽王,讓他帶去作為賀禮,送去給董仲舒做教育經費。
又過了兩天,霍子侯在甘泉宮實在呆的無聊了,便搬回自己在長安的冠軍侯府去住。
說起來,自打霍去病去世之後,他住在冠軍侯府的日子委實是屈指可數。
無非就是自己生日,霍去病忌辰,生辰,以及新年在冠軍侯府中而已,其餘時間就長隨於天子劉徹左右。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天子劉徹的私生子了。
冠軍侯府在長安武庫的東北方向,對面就是大將軍衛青府邸,拐個彎就到了中尉官邸,走向前是十二城門侯的辦公地,處於軍隊的保護之中,假如生了什麼變故,駐紮在武庫的南軍重甲步兵甚至都不用一柱香時間就可以趕來。
這座府邸還是當年霍去病在皋蘭山之戰後,修建起來的,至今已有十幾年歷史了。
冠軍侯侯府,不似其他貴族府邸那樣富麗堂皇,除了門前那兩個由當今天子劉徹親賜的巨大石虎雕像之外,其他一切都與尋常富裕人家的府邸無太大差別。
霍去病生平就對豪華的居室,精細的飲食沒有什麼要求。
他是一個純粹的軍人。
因此,在冠軍侯侯府,至今依然擺放的不是那些精美貴重的瓷器,而是一面面匈奴戰旗。
盧蘭王,折蘭王,休屠王,渾邪王,左右賢王,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至於匈奴小王,萬騎之類的戰旗,甚至只能放在有些偏僻的角落了。那些代表了一個又一個匈奴成建制的作戰單位被徹底消滅與摧毀的戰旗,無聲的訴說著霍去病十七歲一戰成名,十九歲功冠全軍,二十三歲天下無敵的光榮戰史。
在人類戰爭史上,還從來沒有那一個將軍能夠如霍去病這樣驚才絕艷,讓即使是兩千年後的國人依然以封狼居胥山為武將最高榮譽。
看到這些數之不盡的匈奴戰旗,任何人都會明白,為何匈奴人獨獨稱霍去病為認為其是天神下凡來懲罰他們的。
看到這些戰旗,霍子侯不禁就有些好奇了,霍忠到底是什麼來歷呢?
要知道,霍忠到底是一個匈奴人,天天看到這些代表了自己過去民族光榮與榮耀,現在卻只能是恥辱與衰落象徵的戰旗,他怎麼可能保持平常心?
霍忠的為人,霍子侯還是知道的,是不大可能因為貪生怕死,又或者愛慕虛榮而投降的。
他定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可惜,此事,霍子侯卻有些顧忌,最終還是沒有詢問。
「少主!」霍忠的眼光掃過那些戰旗,眼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只是溫和的帶著霍子侯在府中四處看了一遍,然後報告道:「少主請看,這侯府上下,老奴打點的一如主公在世,一草一木都沒有改變……」
言語中,多有些思念的情緒。
「辛苦忠叔了!」霍子侯滿意的點頭說。
「錘子!」霍忠笑著點點頭,然後對門外喊道:「過來見過少主!」
「諾!」門外一個好似打雷一樣的年輕男子的聲音傳過來,好像洪鐘一般,震的霍子侯都有些蒙。
霍子侯把眼睛好奇的看向門口,卻見一個壯的跟一頭牛一樣的壯漢,邁著堅實的步伐的走了進來,看到霍子侯,二話不說,當場就跪下拜道:「錘子給少主問安了!」
說完就毫不猶豫的在地上咚咚咚使勁的磕了三個響頭。
霍子侯看著這個跪在自己面前,起碼有差不多一米九,一對胳膊結實的跟鐵棒一樣,那大腿差不多都有自己腰部粗的壯漢,非常驚訝。
他實在不太明白,眼前這個簡直就是史前巨獸一般的壯漢,是從那裡冒出來的。
便疑惑的看向霍忠。
霍忠呵呵一笑道:「少主,錘子是上個月從南陽過來的,是當年先主公麾下的老兄弟之後!」
那叫錘子的巨漢也道:「少主,俺爹跟俺說了,俺吃了少主十年米飯之恩,做人不能忘本,就叫俺來長安伺候少主!」
南陽?霍子侯略微有些一楞,隨即醒悟了過來,他的冠軍侯封地可就在南陽的冠軍縣,據說那裡是全大漢最富饒肥沃的土地,上風上水,風景秀美,境內更有一個漂亮的湖泊。
但是,他卻從去那裡看過,一直頗為遺憾。
霍忠在一邊解釋道:「當年跟隨主公作戰的數萬將士中,那些傷殘的老兄弟,無家可歸的,全部都被主公安置到了冠軍封地,總數有三四千人吧,這些年開枝散葉,成家立業也有不少,錘子是老兄弟們專門挑選出來,給少主當隨從護衛的老兄弟後代,忠心絕對沒有問題,少主以後有什麼事情就儘管吩咐好了!」
霍子侯一聽,心中大為好奇,他卻是一直都不知道,在自己的封地,竟然還生活著那麼多經驗豐富的沙場老兵。
這對霍子侯來說,可真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甚至比起他的冠軍侯頭銜來說更加寶貴!那些老兵儘管身體多有殘疾,但是,他們經驗豐富,而且熟悉草原的地理,知道那裡有水源,那裡有牧場,匈奴人一般出現在那裡,這對於霍子侯將來的幫助是巨大的。
當年,博望侯張騫,就是憑借自己對匈奴地理的瞭解,幫助大將軍衛青順利的抵達漠南,因此有功被封為博望侯。
心中便開始尋思著,是不是以後抽個時間去一趟冠軍縣,跟那些老兵見一見,順便請來幾十個經驗最豐富的老兵來長安,讓他們做參謀也好!
更別說,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兵,簡直是最佳的教官!
便扶起錘子,道:「錘子是吧,都是一家人,以後就不用這麼客套了!」
錘子摸了摸他那粗獷的臉,曬笑一聲道:「還是少主知道俺,俺就是一個錘子,對這些彎彎繞的禮節,實在……」
註:身體膚,受之父母,這句話不是論語中的,而是曾子整理的《孝經》中的話。
另外,其實孔子的許多話,都只是針對特定的人或者事情,結果卻被人斷章取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