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當今天子劉徹的參與後,兵棋的設計與規則的完善,就沒霍子侯什麼事情了.
他只需要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立刻就有臣子去圍繞這個事情想辦法。
天子此次出行封禪,隨行帶走幾乎所有的內朝官員,包括侍中,郎官,左右尚書,僕射,數數人頭大概有差不多幾十人。
這些人若是在長安,自然有大把的事情要處理,忙都忙不開——他們不僅僅要跟先帝時候的內朝官員一樣處理天子的各種事情,整理文書,更要把外朝的活計幹完。
不過自打跟著出來封禪,他們就清閒了下來,每天的工作就那麼一點。
現在正好把這些閒置的資源動員起來。
君臣幾十人一直忙到中午時分,才總算把兵棋的基本設定跟規則搞定,吩咐少府匠人,把已經設定完成的兵棋概括拿去製作。
「此棋甚妙啊!」或許是因為自己也在其中出了老大的力氣,休息的時候,不少內朝官員都在討論這個兵棋:「若真按這個規則來看,說不準還真能夠模擬出戰爭呢?」
顯然,大家都很樂觀。
不過霍子侯卻知道,現在搞出來的這個玩意,頂多就是培養人們一些基本的軍事常識和在戰場的反應能力。
要想做到真實的反應出戰爭實時狀態很難!
畢竟,這個時代天上沒衛星,地上沒雷達,通訊基本靠馬,傳令基本靠跑,就是許多戰場老將也經常鬧出迷路的笑話。
根本就做不到現代兵棋推演中那種不差分毫的地步。
不過,現代兵棋的出現,通常會帶動參謀軍官的素質飛躍,更可能提前兩千年催生出參謀本部。
而參謀本部的出現又會帶動戰爭思想與意識的全面展。
畢竟一個人再怎麼天才,也比過幾十幾百個腦袋一起琢磨。
霍子侯也不禁很是期待起將來了……
下午的時候,棋盤也做出來了,少府的效率很高,不過兩個時辰就把複雜的棋盤與棋子全部做了出來,而且製作精美。
整個棋盤大約三丈多長,四丈寬,以楠木為底,玉石做棋子,山川湖泊用細沙堆壘,一面面小小的旗幟插滿了整個棋盤的城池。
「是長平之戰啊!」天子見了,也頗為意動。在備選的三個方案中,他原本以為少府會選擇最好製作的吳楚叛亂,結果卻沒想到,竟然是最難的長平之戰。
不過天子卻是不知,吳楚叛亂雖然相對來說最簡單,資料最全,最容易做出真實的戰場來。
但是……若是在對弈過程中,鬧出吳楚叛軍攻陷長安的笑話,那不是犯忌諱嗎?
長平之戰雖然相對來說,資料少,參考的東西少。
但它最安全啊!
下面人的心思,天子是沒空去琢磨了,拿起棋子,就頗為高興的對臣子們邀戰道:「諸卿誰來與朕一戰啊?」
這個兵棋包括規則和兵種攻擊力,防禦力和移動力都是大傢伙一起設計出來的,對於規則什麼的,當然全部都懂了。
可是,真要上場,卻都有些打鼓。
還是霍子侯膽子大,走上前,施禮道:「臣願與陛下一戰!」
「好!」天子笑著道:「看朕殺卿一個落花流水!」
天子當然有這個信心與資格說這話了,論到對兵事的瞭解程度,大漢朝開國以來,能夠與他比肩的怕就唯有太祖高皇帝了。
「卿選國家吧!」在天子看來,當然是霍子侯選秦,他選趙了。不過,在對待霍子侯的問題上,天子還是願意多給自己的這位孫外甥一些自由的選擇空間。
出乎天子的意料,霍子侯選擇了趙。
「卿選趙國?」天子皺著眉頭說:「怕是輸定了吧……」
一般情況下當然是那樣的,秦軍一方的棋子比趙軍的棋子在起始就要多大概十幾個,加之按照設定,每十個回合,秦國可以徵召三個棋子,而趙國只能有兩個。
這是先天上的弱勢,也與史書記載差不多。
「陛下,這可未必啊……」霍子侯卻是不管不顧,拿起一枚步兵子就落在棋盤上。
那位置,赫然是在趙國的工事之中,然後就開始不斷把棋子收縮進棋盤上那些堅固的工事中,還選擇就地構築工事,挖掘壕溝這個可以給所有進入工事的兵種增加一半防禦和三成閃避的選項。
「這……」天子看著棋盤上趙國幾乎所有的兵力都把烏**縮進堅固工事中,略微有點惱怒道:「子侯,你這是耍賴啊!」
「嘿嘿……」霍子侯得意的笑了笑道:「陛下,臣這可是完全的按照廉頗老將軍的設想來的,秦軍勢大,且完全佔據了戰場主動,若不憑借工事以逸待勞,消耗秦軍銳氣與國力,這長平之戰,就是必輸之局啊!」
歷史上長平之戰的背景就是秦將白起攻擊韓國,連下數城,韓國上黨郡被秦軍孤立,逼不得已,投向趙國,引秦趙兩強決戰。
第二年,秦軍攻克上黨,趙國被迫在不利的戰略形態下對抗強秦。
當時的唯一選擇就是猥瑣,全力的猥瑣,把所有的兵力全部縮進堅固的工事中,與秦軍對耗,等把秦軍糧草耗光,再行打算。
若是想要主動出擊上黨,去跟秦軍決戰,那簡直就是跟送死差不多。
不過,想要憑借猥瑣,就讓當今天子下無可下,那是不可能的。
天子笑了笑道:「子侯別得意太早了……看朕怎麼贏卿!」言語中充滿了自信。
然後,天子指揮的秦國騎兵乘著趙國主力全部縮進了工事中,在下回合前不能行動的漏洞,一舉截斷了長平與外界的聯繫通道,並且不斷增兵。
霍子侯見了,只能搖搖頭,沒有辦法,主動出擊去攻擊糧道——因為按照設定,每個棋子每十回合就必須得到補給。
不過,這也就注定了失敗的結果。
雖然運氣不錯,擲出了幾把滿點,但奈何被秦軍堵住了要道,只能在狹窄的區域與優勢秦軍戰鬥,最終只能全軍覆沒。
「陛下高明!」認輸之後,霍子侯也不失望,畢竟,他在現代就是一被人虐的兵棋菜鳥,早就習慣了。
「哈哈……」天子也很高興,畢竟,至少在理論上來說,他指揮的秦軍擊敗了學習廉頗堅壁遷野,固守不出的趙軍——儘管,對手只是個小孩子。
但也值得高興嘛。
「子侯,雖然說,面對優勢敵人,堅壁遷野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你不看好自己的後路,這是不行的,再者說,面對龜縮的敵人,聰明的將軍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所以在古代沒有一個將軍是可以靠死守獲得勝利的,攻擊,用不斷的攻擊削弱敵人,吸引敵人,使之疲於本命,才是上將之道,這也是白起,孫武,等人的成功之道啊!」天子放下棋子,語重心長的道,他還真是怕霍子侯以後領軍一味只想著跟敵人消耗。
「諾!」霍子侯點點頭道:「最好防禦就是進攻,這臣是知道的,便如陛下登基以來,北擊匈奴,勝敵於境外,所以今日大漢再也沒有被匈奴人攻擊一般!」
「善!」天子高興的點點頭,對匈奴戰爭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亮點啊,他是恨不得大臣們每天都向他報告,現在躲在沙漠裡的那些匈奴人日子是如何的慘,生活是如何的苦,匈奴單于是怎麼誠心想要和平。
和平……天子想到這個詞就笑了。
當年太宗孝文皇帝,孝景皇帝,也想要和平啊,不惜拉下面子,放下手段,屢次寫信給匈奴單于,送給他們女人,絲綢還有大量的錢財。
可是和平來了嗎?
沒有!孝景皇帝在位時,匈奴人甚至還跟吳楚逆賊勾結,企圖入主中國……
正是匈奴人一次比一次貪婪的嘴臉和無恥的行為激怒了他,否則,他也沒那個決心在當年頂著朝野上上下下的壓力,決意跟匈奴徹底決裂,不再和親,不再送禮。
不過總算祖宗保佑,將士用命,匈奴人現在的生活比之當年大漢遭受侵略時更淒慘更痛苦,大漠以北所有匈奴人的牧場與部族都遭受到了最慘痛的打擊。
他們的青壯年,幾乎戰死了一大半。
想起這些,天子就轉過身子,對霍子侯道:「匈奴烏維單于上個月派使節到長安,給朕送來好馬兩匹,國書一封,太子告訴朕,匈奴人已經決定叫朕舅舅拉,要和平拉……太子的意思是,不妨答應下來,我大漢也需要休養休養,子侯覺得呢?」
其實,這個事情,天子心中早就有決斷。
太子想法固然是很好,天子也知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跟匈奴人打了這麼久,大漢國也有些虛弱了,邊關牧場出產的戰馬已經跟不上損耗的度了。
這些,天子全部都清楚,心裡跟鏡子一般。
可是,大漢損失重,匈奴損失更重。
前年派出去的使節回來報告,原本臣服匈奴的烏孫,已經不再接受匈奴大單于的節制了。西域各國對大漢使者也恭敬非常。
這說明什麼?說明匈奴的虛弱越了想像,以至於原本全部臣服於他,服從他的西域國家,也開始自立了,而匈奴人竟然無力打壓。
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
這說明只要堅持下去,匈奴滅亡就在明天了!
「陛下,臣以為不妨答應下來,做幾天舅舅玩玩……」霍子侯雖然不知道天子為什麼忽然告訴他這些,但他心中還是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不能錯過,錯過了,下一次再想影響到大漢國目前的政策走向,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便大著膽子道。
「嗯?」天子略微有些失望:「說說你的看法……」:
心中卻也略顯蕭瑟,畢竟現在反對他繼續對匈奴戰爭的人和看法多了起來,是他用天子的威嚴壓下去的。
本來,他以為霍子侯跟他的想法是一樣的。
結果現在聽到這樣的話,當然很失望很傷心了。
「舅舅沒什麼意思……」天子冷笑著呢喃道:「匈奴單于住進長安,朕才會放心啊!」
「陛下,臣有點愚昧的想法,也不知道想的對不對……」霍子侯當然不蠢,他不會跟這位天子頂牛,他的想法比天子更邪惡:「匈奴單于想當陛下的外甥,這是好事情嘛,陛下應當通告天下,並且獎賞他的這個想法,派使者去告訴匈奴單于:既然單于是陛下的外甥,那麼單于的太子是不是應該到長安來拜見一下呢?另外,外甥為了表達孝心,給舅舅送些禮物是應該的吧,隨便送個七八萬匹戰馬十來萬頭牛羊就行,當然大漢國乃天朝上邦……自然也不會吝嗇回禮,就回個十來石大漢特產的什麼茶葉啊,絲綢就好了!」
「哦?」天子聽了這話,從失望中走出來,有些歡喜道:「想法不錯,可是匈奴單于回答應嗎?」
「會的,陛下!」霍子侯肯定的道:「他不敢不答應!他不答應,陛下就打他**好了,反正舅舅打外甥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當然是肯定的,因為歷史書上都寫的明明白白了,幾年後匈奴單于就在大漢國的一位使者的逼迫下,把自己的弟弟的兒子送到了長安。
不過,這還算不得邪惡,真正的邪惡的事情在後面。
「陛下,臣是這樣想的,以前太宗文皇帝,孝景皇帝在位的時候,匈奴人年年跟我大漢要東西,簽了合約又撕毀,這不是個好的現象,臣這兩天讀書,看到聖賢說:君子以直報怨,以德報德,陛下聖天子在朝,國朝乃君子之朝,自當倣傚聖賢之道……」霍子侯道:「我大漢今天拿了他們的牛馬,受了他們的太子,不過是拿些利息而已……等到哪天陛下不高興了,或者百姓缺乏牛馬耕地了,陛下大軍當然又可以去跟外甥借點回來了,況且,匈奴之所以殘暴,原因的根本還是不服王化,沒有聖賢教育,匈奴太子若入長安,陛下當請當世大家教其聖賢之道……」
「不錯,不錯……」天子聽了也點點頭道:「以直報怨,君子之道,不過愛卿當真覺得匈奴單于會答應?」
「臣雖然年幼,但久在陛下身邊,雖然愚笨,但卻也多少知道了點道理……」霍子侯長揖道:「臣以為,匈奴此時不是他會不會答應的問題,而是他敢不敢不答應的問題!」
「他若不答應,亡國滅種或許就在眼前,答應了,還有一線生機,陛下只須使一膽大善辨之人入匈奴,嘵其天下大勢,此事可成矣!」霍子侯肯定的道。
歷史上,若非是在整個元封年間,大漢帝國都忙著去收拾朝鮮,樓蘭,大宛,郁成這些小魚小蝦米去了,匈奴人那裡活得過太初年之後的大規模攻擊?
誠然,這也是因為大漢帝國戰馬損失慘重,無力對躲在幾千里外的匈奴動像漠北決戰那樣的大規模進攻的緣故。
但是,這個事情匈奴人不知道啊。
他們已經在六年前的漠北決戰損失光了幾乎所有能打仗的精銳,剩下的全部都是老弱病殘,現在他們能夠湊出來的騎兵頂多就那麼幾萬,平時還要虛張聲勢,嚇唬烏孫人的挑戰,那裡有精力有膽子再面對現在已經成為他們夢魘的大漢騎軍?
所以,在這個時候,只需要一個嘴巴利索,能說會道,會威脅,會敲詐的使者去匈奴那裡,多半稍稍一嚇唬,那個膽子小的可比螞蟻的烏維,就要乖乖的答應大漢提出來的屈辱條件。
這輪不到他不想答應——即使是數年之後,大漢帝國陷入大宛戰爭的泥潭中,烏維也只能把自己的侄子送來長安。
現在更加虛弱的匈奴,敢不答應嗎?今年冬天在邊關上耀武揚威接受天子檢閱的大漢騎兵是紙做的嗎?
當年戰國時期,秦國可就是靠嚇人,把自己養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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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差不多5k字了,我寫了一個晚上……
這兩天狀態真差,腦袋總有些昏昏沉沉的,估摸著感冒沒好利索,明天再去打一針吧……
更的晚了,抱歉ing
關於匈奴單于送侄子,烏孫挑戰匈奴的資料,我明天晚上註釋吧,因為腦袋很昏沉,記不大清楚是什麼具體的內容了,我明天翻漢書找出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