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老爺子的離開在京城裡面算是一件大事,收到消息的人們不管在幹什麼,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前往總醫院去見最後一面。老爺子的一生是傳奇的一生,光榮的一生。去見一面,這也是為了表達對老一輩的尊敬。
越來越多的人前來,讓病房內外變的更加擁擠。吳天在從病房裡面出來之後沒有停留就直接下了樓,打發了非要跟著的周浩然等人,吳天自己開車離開了醫院。
開出了一段距離,總醫院的高樓漸漸的被其他高層建築遮擋住,消失在了吳天的視線當中。而周浩然和王達等人也都各自開車離開了,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緊跟在他的後面。最終,在一個公園處,吳天把車停了下來。
吳天沒有下車,他把整個身子都靠在桌椅背兒上,頭仰著,眼睛閉著。之前在病房裡面的那一幕幕還不斷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裡,特別是谷雨的影子,總是揮之不去。他已經極力的控制自己,希望能把腦海中的女人趕出去,可是結果往往是適得其反,關於谷雨的畫面越來越多,最終佔領了他整個大腦。他已經無法正常專心開車了,感覺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是谷雨,這也使他不得不趕緊把車停下來,否則會上演真實版的極品飛車,後果不堪設想。
沒有了旁人,只有他自己,所以吳天現在也無需偽裝了。其實他一直在極力的控制著內心當中如潮水一般翻騰的情緒,不管是看到老爸的時候,還是在谷家人的面前,他都時刻提醒著自己:吳天,一切都已經過去,你已經不是過去的你,一定要冷靜,不論面對誰。
他確實做到了冷靜這一點,從進醫院到出醫院都他表現的很冷靜,只有在進病房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積分哀傷。當然,這是因為谷老爺子走了。但是在離開醫院之後,當身邊沒有任何人的時候,吳天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甚至有想要再次衝進總醫院當面質問谷雨的衝動,但他又知道環境不允許,所以他一開始出了醫院的時候,就把車開的特別快,就是想離醫院遠一些,遠離任何人。
「啊~!」
吳天突然睜開眼睛。大聲的叫喊。用雙手狠狠的砸向方向盤。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回來?為什麼讓我再次看到你?」
「你知道不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殺了你?」
「你還敢回來?」
吳天咆哮著,捶打著,整個車都在跟著晃動。他的臉上,時而憤怒。時而悲哀,時而猙獰,時而怨恨,接踵而來的複雜情緒讓他處在崩潰的邊緣,極度的危險。
但是沒過多久,吳天就不再喊了,他雙手也放在了方向盤上不在捶打,他後仰的腦袋此時頂在了方向盤上,臉上的表情最終也停留在痛苦上面。吳天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但是他又知道,為這樣一個女人哭實在是太不值得了,想到四年前這個女人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時,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又變的猙獰起來,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谷雨生吞了。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吳天足足在車裡面坐了一個小時,待情緒逐漸開始恢復,在吳天自認為能夠控制自己情緒的時候,這才開車回到公司。不過,他沒有進實驗室,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間,他仍然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如果把這種時刻會爆發的情緒帶到實驗室,他擔心會發生大爆炸。
傍晚,吳天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把昏昏沉沉的吳天從自己的內心世界當中喚醒。他也不知道自己睡沒睡,只覺得一晃的工夫,天已經黑了。
來電顯示上面出現一連串的數字,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在吳天的記憶裡面並沒有見過這個號碼,不知道是誰。
「你好,找誰?」吳天接通電話後問道。他從來不把手機號碼隨便告訴別人,也沒有人有膽子把他的手機號碼隨便告訴其他人,所以打這個電話的,應該是他認識的人,不過為了避免對方打錯電話,吳天還是先開了口。
「是吳天嗎?」對方在電話裡面問道。
這是一個輕柔的聲音,就好似春風拂面一般讓人感到舒服,但是對吳天來說,卻好像一把冰刀,直刺他的心臟。這個聲音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雖然已經有四年沒有聽到了,但是他卻永遠不會忘記。
吳天身體劇顫,靠在椅子上的身體立即坐正了起來,他發現自己拿著手機的那隻手一直在抖,而且抖的非常的厲害,就好像得了帕金森綜合征一樣。
「是我,有什麼事嗎?」吳天緊緊的握了握手機,淡淡的問道。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能夠平靜,但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有些略微的顫動。畢竟谷雨這個電話實在是太突然了,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谷雨竟然會主動給他打來電話。
「有時間嗎?出來一起吃晚餐。」谷雨問道。
「抱歉,我已經吃過了。」吳天聽見後說道,但是他的肚子卻不合時宜的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其實吳天不僅晚飯沒吃,就連中午飯也因為被周浩然叫到茶館而省了下來,幸好他是在跟谷雨在手機裡通話,如果是面對面,非被對方聽到不可。
「那就出來聊一聊,怎麼樣?」谷雨又發出了邀請。
「有什麼話不能在電話裡面說嗎?」吳天問道,不是他不想見谷雨,而是他擔心自己在看見谷雨之後會做出什麼連他都控制不了的事。畢竟這一次是私下單獨見面,不像白天在醫院的時候,周圍人多,吳天還能控制住自己。
「怎麼,你就那麼不想見我嗎?」谷雨問道。
「你說呢?」吳天反問道。
「…….!」電話另一端一陣沉默,過了很久,這才有聲音,「難道你就不好奇,我當初為什麼會離開嗎?」
吳天微微一愣,嘴角兒抽動了一下。不得不說,谷雨的這句話說到了他的心裡,這麼多年過去了,其實吳天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就在今天中午從周浩然那裡得知谷雨回來的消息的時候。這個問題也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呵呵,有什麼好奇的?」吳天突然笑了笑,說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重提又有什麼用呢?時間又無法倒流回去,一切也無法從新再來一次。自從你決定嫁給別人的那刻起你就應該知道,你的一切都已經與我無關了。」吳天又開始偽裝自己,他可不想在對方面前表現的那麼脆弱,就好像離開她,他就活不了似的。吳天就是想要讓對方知道。你谷雨。沒什麼了不起的。這個世界上少了誰,地球都一樣轉,人就算死了爹媽的情況下也照樣活兒,難道還要為一個連血緣關係都沒有的人死不成?
「哦?」吳天的話讓電話另一邊的谷雨微微一怔。顯然是沒有想到吳天會這麼回答她,她還以為只要她拋出這個問題,對方就會出來跟她見一面,然後當面質問她呢。「我在加國的時候,聽說過一些有關你的事情,看來你已經徹底沒事了,這樣我也就放心了。不過,你是真的不好奇,還是在假裝不好奇呢?吳天。我們一起長大,你可別想騙我。何況,既然你真覺得沒有事,為什麼不敢出來與我一見呢?你害怕什麼?」
「激將法對我是沒有用的。」吳天淡淡的說道,「不過。既然你都已經這麼說了,為了表示你走之後我一切安好,我就和你見這個面。說吧,地點。」他可不想當個懦夫。
「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見不散。」
「嗯。」
結束完通話之後,吳天並沒有立即去,而是瞅著手機發呆。這一切都是真的嗎?剛才真的是谷雨給他打來的電話嗎?對方為什麼打這個電話?她到底想聊些什麼?或者,僅僅是為了吃一頓飯?吳天的腦子裡面一時間閃過無數有關谷雨的問題,可是最終都無法確認。
也許真的應該見一面。吳天的心裡想到。不過這一面,不是為了詢問當初對方為什麼走,也不是詢問對方為什麼叫他出來出來,而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更加坦然的面對谷雨。心結,終究是要解的,否則就會在心裡待一輩子,這個痛苦也就會存在一輩子。至少要讓自己在老了回憶一生往事的時候,不會在因為這件事兒痛苦。所以,不論解這個結的時候有多麼的痛,也一定要去做。解,只是暫時的痛,而不解,則是一輩子的痛。
吳天到裡間洗了把臉,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精神一些,他可不想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出現在谷雨的面前,這不是印象不印象的問題,而是一個男人尊嚴的問題。他甚至還換了一身衣服,為的就是讓谷雨知道他現在很好,非常的好。
老地方並不是吳天和谷雨曾經約會的地點,也不是什麼兩人的秘密據點,老地方就是老地方,是一家咖啡館,名字就叫『老地方』。說起咖啡館,那都是西方的玩意,通常應該起個字母名字,然後再用中文翻譯過來。而『老地方』這個名字卻土裡土氣的,聽起來有點兒像城鄉結合部的小飯館。而當這個名字按在咖啡館上面的時候,聽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不過,這也恰恰告訴了所有人,這個的咖啡館並不是普通的咖啡館。
吳天和谷雨之所以都知道老地方,是因為它就在谷雨母校的對面,咖啡館的館主也是這個學校的,畢業之後在國外呆了幾年,回到這裡開了這間咖啡館。谷雨在這裡上學的時候,吳天經常來學校找她,吃飯聊天,都會選擇這裡,這裡也確實深受這所大學裡面的學生的喜愛,甚至連周圍其他高校的學生也會來這裡。大學生嘛,要的就是特立獨行,越怪的事情,越想嘗試。何況,這裡的咖啡確實不錯。
當吳天來到老地方咖啡館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四年多沒有來這裡,一切都還沒有變,不過服務員的面孔有些陌生。這裡的服務員大部分都是從附近大學裡面招來的勤工儉學生,所以基本上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換一批。
谷雨已經到了,就坐在窗邊的位置,很顯眼,所以吳天一進去就看到她了。其實像谷雨這樣超凡脫俗的女人,即使坐在角落裡,也很容易被人發現。只要有她在,就能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吳天在谷雨的對面坐了下來,在服務生過來的時候,要了一杯黑咖啡。
「我來了。」吳天看著對面的谷雨問道,「說吧,叫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我想你是不會平白無故的叫我出來的吧?」
「多年不見,就不能敘敘舊嗎?」谷雨問道。
「敘舊?我和你有什麼舊可敘的?」吳天冷笑著說道。這個時候,服務生端來咖啡,吳天拿起喝了一大口,很苦。但很好喝。恰恰符合吳天此時此刻的心情。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谷雨看著吳天。幽幽的說道,「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刻薄了?」
「我沒變,是你變了。」吳天淡淡的說道,「你不是說我害怕你嗎?現在我來了。並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你的想法是錯誤的。所以,如果叫我來有什麼其他事情就快說吧,我還有事,你不知道,我現在忙得很。」
「我知道你很忙,在忙a項目對嗎?」谷雨突然說道,然後低頭喝起了咖啡。
吳天聽見後愣了愣,奇怪的問道,「你是怎麼知道a項目的?」要知道a項目是三年前才確立的。當時谷雨已經離開了才對,突然想到谷家第三代那幾個人,吳天一副瞭解的樣子,說道,「噢。是不是你那個做生意的小表弟告訴你的?看來他知道的不少嘛,我是不是應該去跟他借點兒錢來當做研究基金呢?」
「不是他。」谷雨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其實我這次回來,除了看望爺爺之外,還有一件事情。」
「哼,我就知道你有事。」吳天笑著說道,一副:我已經把你看透的模樣。
「這件事是我一位朋友所托,希望我這次回到中國之後,能夠幫助她解決這件事。」谷雨看著吳天,說道,「商業代表團取消訪問加國的事情,想必你應該知道吧?」
「嗯?」吳天眉頭一皺,瞇著眼睛仔細的打量著一臉平靜的谷雨,問道,「這件事我倒是略有耳聞,不過這種國家大使,我這種小人物向來是不關心的,又不是讓我去。」吳天突然想起,谷雨不就是嫁給了一個加國佬嗎?
「我這次回來,就是想促成這次商業代表團的訪問計劃,這對雙方都是有好處的。」谷雨直截了當的說道。
「這就怪了。」吳天說道,「這種大事你應該去找你爸才對,跟我說什麼?」
「那是因為我知道商業代表團取消訪問背後的故事。」谷雨盯著吳天說道,「吳天,你知道嗎?我今天落地之後,除了陪爺爺最後一段時間之外,什麼也沒有做。我找你來,把這件事告訴你,就是希望我們雙方能夠坦誠相待。可是你,對我卻不真誠。」
「坦誠相待?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我怎麼有一股想要大笑的衝動?不行,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吳天就在谷雨的面前仰頭大笑了起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笑聲很大,大到整個咖啡廳裡面的人都聽見了,他們奇怪的看向這個在美女面前大笑的男人,怎麼沒有點兒紳士風度呢?而且這笑,並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倒像是嘲笑。對,就是嘲笑!難道他在嘲笑坐在他對面的美女嗎?
谷雨臉蛋兒一紅,她緊緊的咬著牙,極力的克制著自己。這種被當面羞辱的感覺,真的很讓她心痛。當然,心痛並不是羞辱帶來的,而是吳天對她羞辱。曾經的青梅竹馬,現在卻變的像一對敵人。
過了一會兒,也許是笑夠了,吳天停了下來,看著谷雨說道:「難怪你會約我出來,原來是有事求我。不過我想問一下,你的朋友是加國政府的人,還是龐貝克的人?」
其實在谷雨說出商業代表團這件事,吳天就知道對方找他的目的了。想必是谷雨在聽到這件事之後,進行了一番分析,從天正製藥,再到外交部的燕南,以她對京城的瞭解,很容易猜到幕後的主使者是誰。
「龐貝克的第二大董事緹娜小姐是我的朋友,而這位緹娜小姐的父親是內閣成員,他們都找到了我。」谷雨回答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是加國政府的人,還是龐貝克的人。」
「聽說龐貝克派來一個解決問題的人,看來就是你了。」吳天想到燕南在電話裡面跟他說的那些,他還和燕南猜測龐貝克會派來一個什麼樣的大人物來解決這件棘手的事情,沒想到竟然是谷雨。以谷家在京城的地位,影響燕南到是有可能,但是想要影響到他吳天,簡直就是做夢。吳天翹起了二郎腿,看著谷雨說道,「既然是解決問題,想必是帶著禮物來的吧?說說加國政府和龐貝克準備給我什麼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