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這些以後,他摸出一把魔粉,用手抓了一把,在地上畫了一個法陣並且踩了上去,片刻後,他出現在提爾之手的圖書館中。
馬庫斯熟門熟路地找到了通向地下室的樓梯,和圖書館正門樓梯的宏觀大氣的設計風格不同,這條樓梯顯得狹窄陰霾,僅容兩人並肩通過。還未走到底,馬庫斯已經聞到了地下傳來的陰森氣息,偶爾會傳來輕微的慘呼聲,彷彿這條路將通向另一個世界。
隨著樓梯走到底,便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旁的房間都用鐵皮加固過,門上留著可供探視的小窗,每次馬庫斯經過這裡,都會聞到裡面的令人作嘔的味道,陳舊的磚牆上有著模糊不可辨認的血跡。馬庫斯只當沒看見那些新添上去的血跡,一直走到了走廊最深處。
「站住!來幹什麼的!」兩柄交錯的長劍攔住了他,謝天謝地這裡的守衛用詞相當的簡潔,完全沒有聖光味兒。
「等等,你的臉看起來向那個狡猾的奸商馬庫斯,你叫什麼?」旁邊另一個守衛沉沉說道。
「馬庫斯-貝魯蒙德,長官。」馬庫斯嘴一歪,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不好笑,快滾進去,別讓我看到你的臉。」
「謝謝,長官。」
馬庫斯一直是血色十字軍基地的煉金供應商,但他的營業記錄中很少有治療藥水和法力藥水,更多的是吐真劑、化屍劑、潰爛劑等等。這也是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這裡是提爾之手的審訊室。在這之前,關於馬庫斯的不明來歷曾經遭到過很多來自內部的非議,因為他們認為馬庫斯沒有經過3o天的隔離觀察期便可以自由出入提爾之手太過簡單了,但是大檢查官伊森利恩卻很信任他,他反覆強調馬庫斯在很早以前就已經經歷過3o天的隔離期,完全值得信賴。而誰又會懷疑大檢查官的話呢?
其實馬庫斯很明白伊森利恩為什麼會任命他這個煉金供應商,除了他能帶來一些特殊的冷門藥水以外,還有一個至為重要的原因……
「哦?是我看走了眼麼,那些屍體又站起來了,還是亡靈天災偽裝的本領又變強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馬庫斯還很難想像有人站在如此陰森血腥的房間裡還能若無其事地開玩笑。
「看來你更願意相信後一種。」馬庫斯走過去。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藥劑師大人。」伊森利恩轉過身來,臉上雖然有笑容,但是話語裡卻沒有一點熱度。
「您依然是那麼的忙碌,檢察官大人。」馬庫斯也皮笑肉不笑地貼上去。
「是啊,最近真是緊張,再加上一些小朋友不太聽話,」伊森利恩把一根沾滿血跡的皮鞭扔到一邊,又摘下手套甩在桌上的銀盤裡,「作為檢察官,忙碌也是應該的。」
馬庫斯一邊寒暄著,眼睛飛快地瞟了一眼正在接受檢查官「詢問」的人。他不知道是否還能管那具血肉模糊的軀體叫「人」,那個人被扒去了盔甲,被撕碎的襯衣浸滿了鮮血的顏色,已經遮蓋不住主人的軀體,一條條粗暴的血痕在身體上畫出詭異的圖案,往上看,那個人被黑布蒙住了眼睛,腦袋無力地低垂在胸前,已經精疲力竭。
「你對這個人很感興趣?」伊森利恩坐在桌子前,抽出墨水瓶裡的羽毛筆。
「那倒不是,你瞧,我認識一個裁縫,她做的裹屍袋非常結實,價錢又公道。做我們這行的都是很有職業道德的,絕不會詢問這些東西都用到哪裡去了……」
「好了,馬庫斯,叫你來這裡可不是跟你談另一樁生意的。」伊森利恩冷冷地看著馬庫斯,他似乎認為馬庫斯關心地太多了。
「好的,好的,不該問的不問,你瞧,大多時間我比石頭還要安靜。」馬庫斯做了一個把嘴縫起來的動作。
伊森利恩翻出了賬本,細細結算著馬庫斯的供貨單,「這個月藥水的消耗太大,天災可不是好對付的。」
「天災?」
「你的消息並不比我閉塞,馬庫斯,站在東瘟疫,就連寸步不出家門的女人們都可以覺察出天災躁動的氣息,它們並不可怕,但是數量一多,就會成為噩夢……」伊森利恩在闡述戰況的時候沒有一點點和內容相匹配的口氣,像是在談論天氣。
「明白了,大人,您真是深謀遠慮,這次的訂單中潰爛劑和化屍劑多了很多,而吐真劑卻減少了。」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您一向是那麼的果斷和大刀闊斧。」
「馬庫斯,你遲早會因為你的這張嘴而大吃苦頭,」伊森利恩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我可不會用那些來對付我們忠誠的戰士,每一個乾淨的士兵都非常寶貴。」
「干……淨…?」馬庫斯往後瞄了一眼吊在刑具上的人,伊森利恩顯然沒有把馬庫斯的貨物用在他身上,否則他挺不到現在,但這並不意味著這個人將生還——這麼打下去,強壯的戰士都會受不了,更別說那個人看起來身材是那麼纖瘦。
「他之所以在這裡並不是因為隔離期的緣故。」伊森利恩說道,「他犯了錯。」
「哦,什麼錯呢?」
「呵,他殺了人,沒有被天災感染的人。」
「可是,任何人都可能是天災假扮的……你們血色十字軍不都是那樣相信的嗎?」
「經你這麼一提醒,我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說。」伊森利恩的眼中掠過一絲陰狠,「這暫時還輪不到你來提醒,馬庫斯。」
「是是,我哪敢懷疑您的信仰呢。」
「或許我該給你看看證據,相信你看了以後就會明白。」伊森利恩說完,離開桌子,向門外走去,「請稍等,藥劑師大人。」
等到他完全消失在門外,馬庫斯才慢悠悠走到受刑者前面,那個人感覺到有陌生人靠近,微微扭動了一下身子,吊著他手腕的鐵鏈出一些輕微的響聲。
馬庫斯盯著那個人腰間一處縫合過的傷口——那個傷口他太熟悉了,這正是他在考林路口的秘密基地裡,親手縫上去的。他調整著自己的情緒,緩緩地說,「那麼說來,這就是你的信仰嗎?」
「就算和天災英勇戰鬥,負傷也是光榮的,但是明明沒有被感染,也必須忍受這樣的痛苦,這就是你的信仰?」
文森特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好吧,任何人都可能是天災假扮的……」馬庫斯決定不就這個問題和文森特爭辯,他伸手輕輕拂過文森特的傷口,文森特觸電般顫了一下,「別擔心,你把傷口保護得很好,沒有感染,我看過了,你很勇敢,孩子。」
文森特的身體仍然輕輕顫抖,馬庫斯也沒有放開手,「別害怕,你瞧,我就在這裡陪著你,就在這兒。」
文森特雖然被黑布蒙著眼睛,但是仍然感覺到了身邊人的關切,黑暗中那個聲音有著像醇酒般的溫暖,於是他吃力地點了點頭。
當伊森利恩的腳步再次響起的時候,馬庫斯已經退回到桌前,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