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智走到秦無炎身邊,問道:「小施主,為何還不回家?」
秦無炎站起身來,說道:「不知這位高僧法號?」
普智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天音寺普智。」
秦無炎一聽,假裝驚奇道:「原來是天音寺普智師叔,在下秦凡,乃是青雲門龍峰弟子,這次下山是為了煉製屬於自己的法寶。」
普智一聽秦無炎自稱是青雲弟子,不禁吃了一驚,說道:「原來師侄竟是青雲弟子,阿彌陀佛。」
秦無炎說道:「弟子剛剛想起還有要事要辦,就不在此打擾普智師叔了。」普智說道:「師侄請便。」
秦無炎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秦無炎走出草廟村後,待到晚上,又折返了回去。
~~~~~~~~~~~~~~~~~~~~~~~~~~~~~~~~~~~~~~~~~~~~~~~~~~~~~~~~~~~~~~~~~~~~~~~~~~~~~~~~~~~~~~~~~~~~~~~~~~~~~~~~~~~~~~~~~分割線
草廟村——
一個黑衣人正對著普智叫道:「嘿嘿,果然不愧是天音寺四大神僧,重傷之下,還能破了我的『毒血屍王』,但你收屍王一擊,又中七尾蜈蚣之毒,還能撐多久?我勸你還是趕緊乖乖的把『噬血珠』交出來,這樣的話我還會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在兩人鬥法處不遠還有兩名十一、二歲的孩童,一個早已暈倒在地上,另一個正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草廟中黑衣人和老和尚彼此怒目而視,作勢鬥法,正是張小凡與林驚羽。
普智此刻便連眼角也開始流出黑血,慘笑一聲,嘶聲道:「老衲就算今日斃命於此,也絕對不會把『噬血珠』交給你這妖人,讓你危害人間!」
話聲一落,他身前所有碧玉念珠同時亮了起來,空中那人立刻戒備,忽然間一聲呼嘯,一物閃著青光從後面撞入黑氣,卻是剛才擊向七尾蜈蚣的那顆碧玉念珠,在空中飛出了一段,被普智暗中操控,折到黑氣後邊,猝起難。
只聽黑氣中一聲怒吼,顯然那人猝不及防,「砰、砰、砰」幾聲亂響,青芒閃處,黑氣散亂,最終四處散開,化於無形。從半空中緩緩落下一個高瘦之人,全身上下用黑袍緊緊包住,看不清容貌歲數,只有一雙眼睛,凶光閃閃,在他背後,還綁著一把長劍。
普智低聲道:「閣下如此道行,怎地卻不敢見人麼?」
黑衣人眼中凶光閃動,厲聲道:「禿驢,今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他反手「刷」地一聲拔出背後長劍,只見此劍清如秋水,亮不刺目,有淡淡清光,附於其上。
「好劍。」普智忍不住叫了一聲。
那黑衣人一聲低哼,手握劍訣,腳踏七星,連行七步,長劍霍然刺天,口中唸唸有詞:
「九天玄剎,化為神雷。
煌煌天威,以劍引之!「
片刻之間,天際烏雲頓時翻湧不止,雷聲隆隆,黑雲邊緣不斷有電光閃動,天地間一片肅殺,狂風大做。
「神劍御雷真訣!」普智望著那黑衣人,臉色在剎那間蒼白如灰,隨之而起的是一種驚訝,一絲絕望和一點點莫名的狂熱。
「你竟是青雲門下!」
忽然間,一聲炸雷響過,震的他的耳朵嗡然做響的時刻,他看到天際一道絢目閃電橫空出現,竟打入人間大地,落在了那黑衣人長劍之上。
片刻間黑衣人全身的衣服高高鼓起,雙目圓睜,便如將要迸裂一般。這時,這個草廟之內,在電光強烈照耀之下,已如白晝。
只聽黑衣人一聲大喝,左手劍訣引處,用盡全力一振手腕,驚雷響過,劍上電芒疾射而向普智。一路之上,草木磚石,無不激震飛揚,只有當中道路,留下深深一道熾痕。
普智連退三步,撤去手印,雙掌合十,面露莊嚴,全身散隱隱金光,低低念道:「我佛慈悲!」
「啪」的一聲,只見他身前僅剩下的七顆碧玉念珠盡數碎裂,在身前三尺處幻成一個巨大「佛」字,金光耀目,不可逼視。
下一刻,電光與那佛字,撞到了一起。
張小凡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彷彿全身血液在剎那間全部倒流,他手足皆軟,不能呼吸,只覺得那一個瞬間,風止了,雷歇了,整個世界停了下來。
然後,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在他甚至還來不及感到害怕時,只見白光金芒,絢麗無匹,遠勝過天上太陽。整座草廟,四分五裂,以那鬥法兩人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包括天上震飛出去。
他一顆心裡,空蕩蕩的,只覺得凌厲風聲,不斷從耳邊掠過。
他覺得害怕,下意識地想蜷起身子,但有心無力,只得任由自己向未知的地方飄去。
他的腦中,泛起了一個想法:我要死了嗎?
劇烈的恐懼,猝然襲上心頭,他全身冷汗,微微顫抖。
當死亡站在面前,該如何面對?
他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
普智緩緩走了過來,步履蹣跚,肋下夾著張小凡和林驚羽,到了一塊稍微乾淨之地,將兩個小孩輕輕放下,頓覺全身劇痛,幾乎要裂開一般,再也支持不住,頹然坐倒。
他向胸口看去,只見透過焦臭僧衣,依稀可以看見,一股黑氣已在胸口漸漸合圍,只剩下心口一處小小地方,未被侵襲。
他苦笑一聲,伸手向懷中摸索。他的手抖的厲害,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摸出了一顆紅色藥丸,約莫有指頭大小,平平無起。
普智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想不到還是讓鬼醫給說中了,我到底還是要服他這一顆『三日必死丸』。」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一點頭,將這藥丸吞了進去。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遠山。
天空中終於飄下了雨。
青雲山聳立在風雨之中,朦朧神秘。
「道家術法,當真神妙,竟能役使諸天神力。若與我佛家互相印證,取長補短,必能參破長生不死之迷。只可惜道玄真人修行遠勝於我,卻終究和我那三個師兄一般,放不開門戶之見,放不下身份地位。唉!」
普智長歎一聲,收回目光,落到兩個小孩身上。這時雨勢漸大,淋濕了他們的頭臉。草廟已在剛才的鬥法中四分五裂,附近也沒有什麼可完全遮擋風雨的地方。
他心中忽地一緊,不由得為這兩個孩子擔憂。他剛才強運真元,以天音寺「大梵般若」奇功,借佛門至寶「翡翠念珠」之力,生出降魔大力,方才擋下了那邪人威力無比的「神劍御雷真訣」,並反挫重創於他,令他驚而遁逃。但他重傷之身,又生生受了道家奇術一擊,已是油盡燈枯,連最後一線生機也絕了。眼下他不過是靠鬼醫給的奇藥「三日必死丸」苟延殘喘,延長壽命三日而已。
「那妖人受創雖重,卻未傷根本。我走之後,他必折返殺人滅口。到時不僅這兩個小孩,只怕全村人家的性命都有危險。這、這、這如何是好?」
普智心亂如麻,他修為道行極高,但一來知道自己必死,心神先亂了幾分;二來擔憂無辜百姓性命,偏偏那妖人似是青雲門中極有身份地位之人,若貿然上山求援,只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但他心中最遺憾的,卻還有一事,便是他平生大願,竟不能完成了。他身為天音寺四大神僧,天下景仰,尊榮已極,但對他而言,更重要的卻是參破生死之迷,解開長生死結。只是他早在五十年前,便已醒悟縱然自己再如何勤加修煉佛門道法,也只能增強功力修行,而不能解開生死之迷。
他苦苦思索,數十年後,竟真的被他想到一個前所未有的辦法。方今天下,佛、道、魔三教最為鼎盛,術法造詣最高最深。魔教名聲惡劣,邪術殘忍不道,人所不取;而道家奇術,精深神妙,與佛門各擅疆場,若能聯手研習,必能突破僵局。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心胸開闊的三個師兄卻異口同聲地反對,以為邪說異想,反苦口婆心地勸告不止。他心有不甘,乃幾度拜訪道家名門,光是青雲山就上了數次,卻無一不為青雲門掌教道玄真人婉拒。
想到這裡,他苦笑一聲,頗有自嘲之意,心道:都只有三日性命了,卻還想什麼長生不死,豈非庸人自擾?
只是他雖放開心胸,但看到那兩個兀自躺在地上的小孩,心中卻實在是放不下,一時又想不出有什麼良策,向左右看了看,見遠處還有一棵松樹,尚可遮擋一、二風雨,聊勝於無,當下強打精神,抱起兩個孩子,勉力向那裡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樹下,小心放下二人,普智已是精疲力盡,一下子坐倒在地,背靠樹幹,不停喘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謅狗!
這一句道家名言,帶了幾分淒厲激憤,從普智口中,緩緩念了出來。
蒼穹如墨,環蓋大地。無邊烏雲壓頂,雨絲從天空落下,細細密密,冷風吹來,點點滴滴,打在臉上,寒到了心裡。
他仰望蒼穹,半晌,才慢慢收回目光,看著身前這兩個小孩,低聲道:「二位小施主,老衲有心相救,無奈有心無力。事情本由我而起,反倒害了二位,真是罪孽啊!唉,你二人若是青雲弟子,在那青雲山上,眾人之中,只怕還安全些,現在卻」
忽然,普智全身一震,口中喃喃道:「青雲弟子,青雲弟子」他心念急轉,似乎抓到了想到了什麼,卻又要在眨眼間將要失去。片刻之間,他竟已出了一聲冷汗。
然後,他的眼中,不知為何,又再度出現了那莫名的狂熱。
他仰天大笑,笑聲中卻帶了一絲瘋狂!
「妙極,妙極!我雖命不久矣,但若傳授一人佛家神功,再令他投入青雲門下,修習道家術法,豈非一舉兩得,既可救他二人性命,又能替我完成心願!」
「佛道二家自古隔閡,老死不相往來。青雲門決想不到,一個年幼少年,又自小生活在青雲山下,會身懷佛門**。只要有人身兼兩家之學,必可突破萬年來長生不死的迷局。嘿嘿,若如此,我死有何憾?」
他一念即決,整個人竟是亢奮無比,兩腮漲紅,眼有血絲,下意識地看到了林驚羽的身上,手伸了出去。但伸到一半,卻又停下,心中思索:此事關係重大,當今各門諸派門戶之見極重,極其忌諱偷師,若為人知曉,事情敗露,必死無疑。林驚羽這小孩資質極好,若為青雲門收錄門下,必定備受師長注目。他小小年紀,只怕藏不住這天大秘密!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目光轉而落到了張小凡的身上,想起了白天他臨死而不低頭的倔強性子,點了點頭,道:「資質差些,也不打緊,以後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說完,再不遲疑,便要救醒張小凡。
「普智師叔,你怎麼了?」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接著只見秦無炎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