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龍飛也不敢跟三刀正面相對,仔細端詳三刀的臉容,但他禁不住好奇心,不免多嘴,向三刀詢問她臉上傷疤的來由:「你臉上傷疤是怎樣來的?」
三刀聞言立即跳起來,歇斯底里大叫:「強盜,強盜砍的,後梁那些強盜砍的。當年,這些強盜闖到秦嶺深山,到處搜捕我師父火焰花,沒有抓到我師父,卻拿我們這些婦孺出氣,不知是那個狠心天殺的強盜,在我面上砍了三刀。我當時也被這些強盜嚇昏整懵了,我已不認得砍我的強盜是誰,長得怎樣。否則,我就是用一生的時間,也要從這茫茫人海中把這強盜搜出來,然後將他碎屍萬斷。」三刀身上出來的殺氣和怨念無比強大,朱龍飛也感到不寒而慄。
朱龍飛看見三刀這付如顛如狂,憤憤不平的衝動模樣,心想:「我不能再招惹她了,再提這件傷心事,激怒她,說不定她連我恨上了。」有些女人被男人傷害了,連帶恨上天下所有男人,這種混帳的女人非常多。
果然如此,三刀在盛怒之下,用一種怨毒眼光回敬朱龍飛憐憫關注的眼神,好像說:我用不著你可憐,你這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剛才她還把朱龍飛當成大爺,口口聲聲稱朱龍飛為聖主。但在這一刻,她好像把朱龍飛當成仇人般對待,如果一言不合,極有可能大動干戈。
女人真善變可怕呀!朱龍飛暗叫厲害,連忙向三刀陪罪道歉,他不該提起這陳年舊事,往別人傷疤裡撒鹽。
三刀聽見朱龍飛起勁地說對不起,她那古怪的眼神才漸漸回復正常狀態。這個女人,也是一個極有主見和個性的人。如果把這個女人比喻成一匹,這是一匹性格頑劣兼脾氣暴躁的馬,想騎她或做她的主子沒那麼容易,說不定天地逆轉,主人反被馬騎了哩。養馬的人被馬腳,或者驢蹄踢壞腦袋的事,也不是完全沒有。
朱龍飛心有餘悸地看著三刀,這女人很厲害,不容小覓呀。三刀也若有所思打量朱龍飛,她忽然提議,邀請朱龍飛說:「去看看我的母親吧!」
「你的母親?」朱龍飛對三刀這個突如其來的提議顯然很驚愕,你的母親關我什麼事呀,為什麼要我陪你看這沒相干的人。
三刀忽然樂呵呵對朱龍飛說:「這個老人家,也不是我的親娘,是我路上認識的一個乾娘。我路過這裡,偶爾在一位老人家中借宿,就認了這個老人家做乾娘。」
三刀走在前頭引路,一男一女,逶迤而行。這地方是洛陽邙山一帶,邙山是古人往生極樂世界──傳說中最好的風水歸宿地,歷朝歷代,無數王侯將相死後都葬在邙山,有「生於蘇杭,葬在北邙」的說法。
朱龍飛隨這三刀轉了九曲十八彎,來到一個叫寡婦村的地方。村頭一棵楊柳樹下,有個年近七十歲老太婆正坐在柳樹下的石板上等人,為什麼說她在等人呢?因為老太婆的身體語言很明顯,她不時抬起頭來,往村頭人們進出的路口張望。
「她看不見,她什麼也看不見,她的眼晴快哭瞎了。」三刀淚水盈盈對朱龍飛說,然後她叫了「娘──」,張開雙臂,瘋一般向那老太婆撲去。
老太婆聽見三刀的聲音,也很激動,她憐愛地把三刀攬入懷中,又哭又笑道:「我的女兒,我的乖女兒……」老太婆一邊撫摸三刀的後背,一邊用鼻子努力呼吸空氣,顯而易見,她嗅出男人的氣味,她感覺到朱龍飛的存在。
「兒呀,我的兒呀,是你回來嗎?過來讓娘看看你。」老太婆突然推開三刀,驚喜若狂伸出手來,四下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