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眼裡顯露出恐懼的神色,心有餘悸地向眾人叫苦道:「大家沒要緊的事千萬不要出門呀,野狼谷有大蟲,那大蟲好厲害呀,像水牛一樣大小,見人就逮。」宋元人把老虎稱作大蟲,因為老虎身體呈長條形狀,而且毛茸茸的,所以叫大蟲。女孩子害怕小的毛毛蟲,男孩子當然不會害怕小的毛毛蟲,但會怕大的毛毛蟲,比喻老虎就是。
「不錯,野狼谷這段日子出現一條大蟲。」那官差搭腔接口說,「我來這裡張貼公榜,就是告知各位過路客商沒要緊的事別出門。萬不得已需要出門,也要結隊出門,最好繞過野狼谷這條路。」然後他在悅來客棧門前牆壁上掛出官府的告示:
正堂為曉諭事,最近訪得野狼谷有大蟲出沒,體大如牛,窮凶極惡,巳傷人百計。大蟲厲害,邪乎近妖,眾官兵與獵戶盡皆束手。望各位過路客商曉悉事體,互相轉告,繞道而行。特示。
那官差帖出官府告示之後,又對眾客商說:「這隻老虎很邪門,已傷了幾十個官兵和獵戶的性命,各位要命的話,別在這段時間出門,即使出門也要繞道而行。萬不得已打從此路經過,最好成群結隊經過這野狼谷,並多備鞭炮和棍棒,以防萬一。唉,不過這樣做也沒用,這隻老虎不怕人,你運氣不好遇上它,就算你是重裝騎兵也得吃虧。忠告至此,諸位毋庸自誤,若有不明白之處,請教這位周獵戶即可。」那官差說完這話,匆匆忙忙到鄰近鄉村去張貼官府的告示,昭告這地面有老虎出沒的事情。
悅來客棧老闆娘這時候才曉得大事不妙,一邊抓住店小二的手猛力搖晃,一邊帶著哭腔焦急地問道:「你蔣爺哩,我老公怎樣?」
店小二結結巴巴說:「給…給…給…大蟲…叼…叼走了。」
「天啊!」老闆娘癱倒在地,呼天搶地大哭起來,並自打嘴巴表示懺悔,「老天爺呀,老天爺呀,我隨口咒罵幾句,你為什麼當真呀,都怪我不好,都怪我嘴巴臭………」
眾人分作兩派,一些人安慰這老闆娘,勸她節哀順變。一些人向這店小二和周獵戶打聽這隻老虎的事情。
店小二繼續道:「那日,俺跟著蔣爺隨馬隊一路前行,在酉時光景,到達野狼谷狼嚎峰下,樹林裡突然竄出一隻吊眼白額的大老虎。這隻老虎像水牛般大小,吼聲真是震天動地。這畜牲叫出第一聲時,劉有馬的馬匹幾乎無一外地全溺尿了。這老虎吼叫出第二者時,劉有馬和劉騰蛟、劉源、劉雲飛等人都控制不了牲口,人馬亂成一團,自相踐踏。那老虎咆哮如雷吼出第三聲並足衝向人群的時候,劉有馬他們其實也撥出刀劍準備與老虎搏鬥,但在這個時候所有馬匹都像瘋了一般,完全不受人控制,四下亂竄。狼嚎峰下的羊腸小道,一邊是山壁,一邊是百丈懸崖,那些受驚嚇的馬都拚命投崖,連帶劉有馬這些好漢也摔下懸崖去了,不知死活。俺騎那騾馬也把俺顛落地上,蔣爺的狼狽情況跟俺差不多,也跌下馬來,當時俺爺倆都追趕著牲口屁股後面拚命跑,俺想兩條腿的人不可能跑贏四條腿的畜生,還是盡量追上騾馬騎上去安全些,後來那兩隻畜生都馬失前蹄,打斤頭滾在地上。俺爺倆都以為老虎會停下來去吃騾馬放過我們。那知這老虎對騾馬毫無興趣,卻跟住我們後面窮追不捨,蔣爺身體肥胖,兼年紀老大不少,跑不上幾步,就跑不動了,被這畜生叼去了。俺比蔣爺跑得快,撿回一條命。不過臉上還是被這畜生抓了一把,幸好它並不貪心,逮住蔣爺後就不追俺了………」店小二虎口逃生,在當地傳誦一時,大家跟他打招呼時候不再叫他的名字了,而叫他作虎剩爺。
周獵戶對眾人說:「這隻老虎來到這兒落腳並沒多久,大概有十天半月罷,也不知它從那兒冒出來。它不怕人,見人就追,同時也只吃人,對牛羊馬騾並沒有多少興趣。這附近山頭出沒的獐子野鹿其實也蠻多,它從來不逮這些獐子野鹿,卻把人往死裡趕。」
眾人聽見周獵戶這麼說,也覺得十分奇怪,有人嘀咕道:「真蹊蹺,它為什麼專跟人作對,難道他跟人類有仇?」
周獵戶搔頭說:「俺也不曉得為什麼會這樣,比喻俺村有個姓宋的放羊娃,他趕著幾十隻山羊上山放牧,老虎偏偏只把這宋娃子叼走,山羊卻一隻沒少,不知什麼道理?」
燕趙押運幫領頭趙鈞聽周獵戶說到這兒,若有所思地道:「故老相傳,據說人被老虎吃了之後,化為怨靈厲鬼,為虎作悵,繼續禍害生靈,看來這隻老虎快成精作怪了。」
「可不是麼。」周獵戶對趙鈞的說法,點頭表示同意,「這畜生越來越厲害,越來越放肆,官府懸賞一千貫給我們這些獵戶,大家都被這份賞金弄得心癢眼紅,紛紛拿起傢伙上山打虎,可惜儘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到目前為止,已有幾十名官兵和獵人喪生虎口了。這老虎太霸道了,大家還把它叫做霸王山君,也有獵人戲稱它叫『朱溫』。它戲弄眾生,真比當今皇上還威風啊!」
「如此看來,我們今天恐怕無法出門了。」淮揚鹽幫老大吳延年垂頭喪氣說。
周獵戶冷笑道:「你還想出門呀,這不是找死嗎?比你更強壯的獵人都栽倒在這畜生的尖牙利爪下,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天兵神將嗎?不服氣跟俺上山打虎去,我倒看看你的本事是否很了得。」
吳延年沒詞了,他這個販賣私鹽的鹽梟,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只是他沒見過這隻大老虎,暫時不能把話說得太滿,以免出醜授人以柄,將來成為大家取笑的對象。
趙鈞笑嘻嘻對朱龍飛說:「小子,老虎攔路了,乍辦?」
「你真個聽俺替你抓主意?」
「別說老虎,就算是一隻狗熊擋路,我也沒轍了,看你有啥子好點子。」
「在這裡打個地洞。」
「幹啥子?」
「搬進去住,等那老虎老死之後再出來。」
趙鈞聽見朱龍飛這麼說,哈哈一笑而巳。十年前,趙鈞跟師兄趙標在燕山遇上一隻「黑瞎子」,他師兄拔刀跟那黑熊叫板,黑熊一巴掌把他師兄趙標的鋼刀拍出五十丈之外,幾乎把鋼刀打成月牙狀形態。再復一掌把趙標打得腦漿四濺。動物的原始天資力量有多強大,趙鈞心裡很清楚,當年他遇上那只笨狗熊,它那雙熊掌絕對跟世間任何一個橫練三十年鐵砂掌的高手更厲害十倍。幸好當年趙鈞沒有向「黑瞎子」叫陣,那「黑瞎子」才不跟他一般的見識,滿臉不屑地走了。
朱龍飛又向周獵戶詢問道:「這附近還有通向開封府的其他道路嗎?」
「據我所知沒有,但繞道走上幾百里就說不定了。」
朱龍飛回頭環視眾人問道:「你們誰願意繞道?」連問幾片,無人吱聲。
人都是喜逸惡勞的,寧可干冒被老虎吃掉的危險,誰也不肯多走幾百里冤枉路。
於是,朱龍飛便下決心對周獵戶說:「我想見見你們這些獵戶,你給我介紹幾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見見臉吧!」言下之意,表示他要參加周獵戶這些人組織的打虎行動。
趙鈞和吳延年也不甘人後,躍躍欲試,紛紛表示願意跟隨周獵戶等人一起到野狼谷狼嚎峰去打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