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真的是馮蘇女兒,想到她父親馮蘇,趙強看馮雲的眼神不免有些複雜,因為馮蘇這人實在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馮蘇是山東人,不過他既不是靠降清得仕,也不是以軍功升職,而是在順治十二年考中進士後,始步入仕宦之途。先授庶吉士,再改授內翰林院國史院編修,充任日講官。此後,又歷外任多職,至康熙六年提升為禮部侍郎,九月調任吏部右侍郎,次年,授以顯職貴州巡撫。馮蘇在仕途上一帆風順,而且進展很快,與明朝並無政治關係,跟李自成、張獻忠的農民起義軍也無絲毫瓜葛,他所得到的一切榮譽和地位,都是清朝給的。可就是這樣一個任誰見了都以為會是對清朝肝腦塗地,死心報效的一個人,卻做了一件讓誰也想不到的事。在吳三桂起兵到了貴陽後,第一個投靠吳三桂的並非是先前吳的部下,而是吳三桂以為會以死相抗的巡撫大人馮蘇。
馮蘇的歸降讓吳三桂大為驚訝,以為自己是做夢,確認是真的之後,大喜之下親出營門將馮蘇迎了進去,恍如當年曹操迎許攸一般,對之格外器重,仍命其出任貴州巡撫,主掌貴州一省軍政。與之相反的是大跌眼界的清廷,康熙得之這個消息後,連罵馮蘇忘恩負義,甚至連數典忘祖的話都說了出來,只可惜馮蘇是漢人,不是他們滿人,這數典忘祖似也按不到他頭上。
馮蘇投了吳三桂後,起初幾年吳軍進展迅,局面一片大好,馮蘇也以為改朝換日,重換漢家江山指日可待。可是沒想到的是,其後局面崩壞之快就如天上流星一般快捷。這一切只因為吳三桂壯士暮年,已經老矣。當年吳三桂在雲南起兵時,才六十剛出頭,體也還強健,馬上功夫不減當年,射箭,飛舞大刀,亦見功底不凡。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吳三桂的年紀也是越來越大,進取之心也不如先前,初期取得的好局面也漸漸消失。前線不斷傳來失敗消息,身邊也不斷有人背叛、逃亡、投降,馮蘇在貴州也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各種壞消息,這同幾年前捷報飛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吳軍初到湖南時,馮蘇便親筆書信讓吳三桂即刻揮軍渡江北上,直掏京師,不過卻因為吳三桂遲疑不決,導致荊州、武昌很快被清重兵駐守,成了吳軍不可逾越的一道防線,進而與清軍隔江對峙,喪失了主動權。眼看局面崩壞如此,馮蘇是又急又怕,急得是大好局面毀於一旦,怕的是清軍渡江後自身性命難保,這個時候想重新投靠清朝已是不可能,無奈之下,馮蘇便親到吳三桂身邊,替他奔波於長沙、松滋、常德、湘潭、衡州之間,到處傳達吳三桂所授的方略,希望能讓局面有所改觀。可惜的是,局面卻未如馮蘇所願,毫無起色跡象,吳軍處處被動挨打,只有招架之功,已無還手之力。
吳三桂此時也是悲悲切切,情志不舒,馮蘇見狀便想安慰他安心以待,於是便與夏國相、方國琛等人相率勸進吳三桂即皇帝位,好安撫軍民之心,鼓舞士氣,繼續與清廷對抗到底。吳三桂即皇帝位後,宣佈國號大周,從三月改元「昭武」,以衡州為都城,改名為「定天府」。他當了皇帝,置百官,屬下也改易官稱,逐一冊封。先封他的妻子張氏為「皇后」,封應熊庶子吳世璠為「太孫」。加郭壯圖為「大學士」,仍守雲南,設雲南五軍府、兵馬司,改留守為六曹六部,馮蘇也因勸進之功被任命為六部之的禮部尚書。只可惜,他這尚書做了不到一年,便成了清軍俘虜。因其原是清廷十分信任的重臣,身為貴州巡撫本應安保地方,抗拒吳軍,不想其卻是第一個響應吳三桂,其後更是在勸進吳三桂稱帝出了大力,這樣一個人物,康熙自然不會輕易饒了他。一紙聖令,馮蘇連同他的家小被一同押解進京,在東城胡同被凌遲處死。其膝下三子除幼子才六歲,免與一死後,其他男丁盡被誅殺。女眷也被往關外,給批甲人為奴
馮家男丁除了眼前這個孩子,其他都被殺了,尚有多少女眷活著,趙強不太清楚,但從黃三敢如此肆無忌憚欺凌馮雲來看,想必這堡內也沒什麼馮家的人了,不然哪怕是個老太婆在,見此情形也會出來阻止。想到此處,趙強有些同情馮雲,腦中猛的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吳四所說馮雲如此姿色,自然不可能被韃子放過,若真是那樣,當真是可惜可悲了。
不過看這姐弟倆住得如此環境,肚子也吃不飽,被一個吳軍中的惡人欺負也無人相幫,這似也是有些不合情理。旗人若是貪她姿色,就不會管她是不是犯官之女,因為人現在是自己的,大可納了放在房中日夜享受,怎會任由她住在這堡西而不聞不問呢?
心中雖然疑惑,但趙強總不能將這疑問說了出來,因此很是客氣的說道:「令尊馮大人,在下在軍中時多次聽聞,今見了馮小姐,殊為歎止,果然是大家門弟千金,比我們這些粗漢要強得多了。」
馮雲沒有在意趙強的眼神,聞言淡淡說道:「壯士也是吳軍中人,自然知道家父之名,只不過那已是前塵往事,家父業已魂歸九泉,馮雲與傑弟現今只是關外苦命人,與壯士沒有什麼區別。」
「馮姑娘千萬不要一口一個壯士的。」
見馮雲老是稱自己壯士不壯士的,趙強有些不習慣,便對她道:「在下趙強,馮姑娘只管叫我姓名就是。」
馮雲想了一下,點頭道:「不若我就叫你趙大哥好了。」
這什麼輩份,你弟弟叫我叔叔,你叫我大哥…趙強笑了笑:「也好,我比姑娘大了些許歲數,大哥一稱也當得了。」
「啊!」
趙強正準備問馮雲有關黃三的事,卻聽馮雲驚呼了一聲,趙強嚇了一跳,以為黃三他們又來了,忙抬腳就要衝到門口去,卻聽馮雲很是不好意思道:「趙大哥,我請你進屋坐,卻是忘了屋內沒有凳子,若你不嫌棄,就坐到炕上好了。」
見馮雲是為這事驚呼,趙強有些啞然:「那倒不必,對了,馮姑娘,在下有件事想問問你。」
「趙大哥但問就是。」
見趙強不往炕上坐,馮去便攙了小弟走到炕邊,將他扶了上去,剛要轉身,卻見弟弟手中拿著一束血淋淋的東西,不由臉色一白,皺眉道:「小弟,你手中拿得這是什麼?」
剛才聽姐姐與趙強說話,馮傑一時也忘記了手中還拎著蛇皮,忙將那蛇皮遞到姐姐面前,看了一眼趙強,小聲道:「蛇皮,能吃。」
「蛇皮!」
弟弟將蛇皮伸到面前後,馮雲才看清楚這是蛇皮,嚇得往後退了一小步,隨即鎮靜下來,問道:「哪來的?」
馮傑一指趙強:「叔叔給的。」
趙強一直不清楚馮傑要蛇皮做什麼,這會卻聽他說是吃的,心中當時就痛了一下,忙走到馮傑面前,將那半截蛇肉和那個食團放到他手中,和聲說道:「方纔你跑得太快,沒顧得上拿,我便給你送來了。」頓了一下又道:「若不是想著送給你,也不會見到你姐姐被人欺負了。」
馮傑聞到蛇肉的香味,眼睛頓時直了,卻是不敢去吃,小心的睥地一眼馮云:「姐姐?」
平時馮雲是不允許弟弟跟人要食物,或者接受別人食物的,因為大家吃的東西都少,給了他,那人家自己也就沒的吃。再加之黃三經常用食物來誘惑馮傑,希望馮雲看在這個份上能成全了他,所以馮雲更是對弟弟看得極嚴,一來是為了馮家顏面,二來也是內心那少許的自尊作祟。
見弟弟一臉渴望,馮雲歎了口氣:「趙大哥給你的,你就拿著吧。」朝趙強彎腰又行了一禮:「趙大哥,方才勞你打跑那惡人,現在又勞你拿吃的給我們,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才是。」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互照應是應該的。對了,馮姑娘,那黃三是什麼人,何以敢這樣欺負你呢,為什麼周圍木屋的人好像都很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