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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番外 之窅娘 巫山一段雲(一) 文 / 風雨江山情

    在窅娘成為窅娘之前,她被人叫了一十四年的阿思窅。

    這當然不是中原的語言,她是胡人,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荒漠,平沙,丘陵,悠閒的駱駝慢慢的張開嘴吃著永遠嚼不完的草根,一起風,整個回憶都是莽莽的灰黃,無邊的恢弘遼闊歸結在那沙漠上的日出日落,虔誠的教眾對著默那、拉特、烏扎之神緩緩拜下,一排排,一群群,接受洗禮,淨化,飛昇。

    有時傍晚,她從包裹中拿著烤的脆脆的艾買克一邊走一邊吃,手上拿著一根胡楊木的紙條不緊不慢的趕著她家的羊群,有的餅渣會掉下來,那貪嘴的小羊就會回頭吃掉。

    日子平靜的像是安靜無瀾的流水,沒有一點起伏,連一點泡沫都沒有。

    她自己認為的唯一的娛樂就是努魯斯節的那天,在這晝夜相等,被看作為「交歲」的一天,因而稱作「那吾熱孜」,辭舊迎新的一天,新的一年的到來。

    為了歡度節日,家家戶戶在節前都清掃屋內外,修整棚圈,準備過節食品。她倒是不盼望著過節能吃到好吃的,那「那吾熱孜飯」,還有儲存冬肉,如馬肥腸、馬脖子,馬肋條灌腸,馬碎肉灌腸,馬盆骨包肉什麼的,在她眼中遠遠比不上在牧場引吭高歌。

    就算是單調的「那吾熱孜歌」,她也唱得樂此不疲。她站在牧場的中間,彷彿自己是給與鄉親們生命的太陽神,被簇擁著,用她的嗓子飛出吉祥祝福的歌曲。

    「春天來臨,人間有了繁榮;春雨飄灑,人間五穀豐登。窮漢也樂無窮。如今是母雞孵出小雞的日子,心頭的憂鬱也無影無蹤。大家歡聚,盡情盡興,把疲憊和憂傷,都遺忘乾淨。」

    她縱情的歌唱,每一年的壓軸曲目都是由阿思窅唱得,她是神選定的祝福人。大家都這麼說,她有一副被神明祝福過的嗓子,凡是聽過她唱歌的人都會得到好運,她的歌聲單純而快樂,讓人充滿了力量。

    後來的後來,窅娘回想起這一幕,那樣簡單的快樂,自己把它丟到了哪裡了呢?

    為什麼當時那樣傻?以為虔誠的祈禱,就可以讓神明賜福以己?而神明又是誰的神?自己何嘗不是那一刻鄉親們的神?

    她地歌聲與她地美貌開始在這一片莽莽黃沙之間傳開來。不是人工雕琢地矯情。鉛華無加地純淨更顯示了阿思窅地美貌和這美貌地難能可貴。

    美貌是毒藥。是罌粟。是原罪。阿思窅地生活開始不平靜起來。達官貴人有地是時間和金錢。他們現這一片純淨地淨土。像天上地彎月。還擁有被女神祝福過地嗓子。哪個不想佔為己有。在上面開墾種植自己地種子。按下自己地烙印?

    阿思窅呢?

    她看著依然粗獷地丘陵。彎彎地延伸到了遠方。那起伏不是很大。卻直直地同向了一個未知地世界。那個世界有什麼?丘陵地另一邊。還會是丘陵嗎?她看見那些達官貴人進進出出。心情開始緊張起來。這樣地生活不亞於把她飛向天空地翅膀剪下來。供人觀賞。和他們在一起。得到地再多。也只是這些丘陵中最大地一座。她要地是這樣嗎?

    「你是高懸在天上地太陽。而我只是被踏在地下地小草。我們是不能在一起地。」

    他們地心。或者說他們地慾念在這一刻徹底地破碎。有地默默。有地暴怒。有地破口大罵。有地甚至要動手。阿思窅都不為所動。

    「丘陵只是丘陵。」

    她對依薩說道,「我看過經卷,走出這片天地,就能看到山,海,還有溫柔的小河,漢人的中原有一個地方時江南,杏花煙雨,小橋流水。美麗極了。我才不要就這樣的出嫁了。」

    依薩長了一張乾淨的臉龐,美好而清澈的大眼睛,長長的眼睫,雖然身材很高,但是有時候卻會十分害羞,年長她幾歲,是她的鄰居,他說道,「你這樣的拒絕他們,不怕他們懷恨在心,來害你嗎?」

    「我不怕。」阿思窅說道,「《可蘭經》上明明寫著不准**,你看他們的口水,都能生出青草了,我為什麼不能拒絕他們?有萬能的女神和真主看著我們,他們不會的。」

    伊薩一甩趕羊的鞭子,「你像男人一樣令人佩服,我對你心生敬意。」

    阿思窅看見黃綠色的胡楊林枝條旁結著淡黃色的小鹽粒,天空也是少見的碧藍如洗,不由得一邊走著,一邊亮起了嗓子。

    「遠方的大雁啊,把我的書信帶給一直等待我的姑娘,

    她倚在朱紅色的闌幹上,她的眼睛已經結了霜

    她紅紅的嘴唇已經不復當初的芳香。

    遠方的風兒啊,把我的思念帶給一直盼望我回歸的爹娘,

    他們坐在村旁的柳樹邊,任憑柳絮將他們的白遮掩

    鶴雞皮,記憶中的光芒已經消弭。

    遠方的流水啊,將我的哀愁帶給和我一樣的將士,

    他們守在冰一樣冷的戰場上,死亡,消失,

    他們的靈魂回不到心繫的家鄉。」

    伊薩聽的入了神,領頭羊走岔了路,他都不記得了,待他回過神來,憨憨一笑,「阿思窅,他們都說你是被女神祝福的嗓子,按我看,你唱歌的時候就是女神。」呆了一會兒,又開口說道,「這個曲子真好聽,剛才聽得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個大男人,止不住的想哭。要不是你及時停了下來,說不定今天我就要在你面前哭了。」

    阿思窅微微一笑,「這也是我在經捲上看到的,遠方的將士思念情人,思念家人,他的情人和家人都已經變了模樣,可是他還在打仗,回不去了。」

    伊薩說道:「是大好男兒,就應該打一仗,為了父母也好,自己的情人也好。要不然豈不是窩囊?」只是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臉紅了,頭也垂下了。

    「伊薩哥哥,你會為了保護自己的父母和情人,去和敵人打仗嗎?」阿思窅揚起臉問道,那一道側臉沒得驚心,碧藍的眼睛宛如晴空。「會,我一定會,不讓她受到任何委屈。」伊薩聲音低啞,卻有些凝重的說。

    「伊薩哥哥,你這樣對我說,你心中那女子未必知道啊。」阿思窅抿著嘴一笑。趕著羊快走了幾步,把伊薩拉的遠遠的。

    戈壁的秋,蒼涼颯沓,有時漫天長沙,黃黃蔽了天日,又是晴空碧藍如洗,晴麗靜好,一望無極的沙原,放眼望過去,心胸也隨之廣闊了起來,彷彿萬物也寥廓了,在這片寂寥的大地上無比的壯麗。

    阿思窅一邊唱著《可蘭經》上的聖歌,一邊趕著羊群,身邊的伊薩則不是的和她搭搭話,忽然,沉靜的碧空忽然被遮天的黃沙掩蓋。

    伊薩機警地望了望,「阿思窅,不是沙暴!好像是一隊商旅!跑的那麼快,倒是不要命的跑法。揚起了這麼的塵土,呸呸呸!」

    阿思窅聽見「商旅」兩個字,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向那沙塵方向望過去,伊薩垂著長長的眼睫,溫柔的眼睛黯淡了,「你是那麼喜歡外面嗎?阿思窅?」

    「外面的世界,那裡是我們這些人想像的呢?」說著,阿思窅靠近他,附在他耳朵上,小聲說「這可是連《可蘭經》中也沒有的世界啊!」

    說罷,阿思窅伸手理了理頭,待確定了頭沒有因這一陣灰塵而凌亂,以最優美的姿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一隊商旅。

    「阿思窅!」伊薩使出平生最快的度,像前方奔過去,「不要過去!」

    阿思窅猛然轉過了身,「你憑什麼阻攔我?你有什麼資格阻攔我?」說著仍然是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嘴上說出這樣的話時,她臉上的表情一點也沒有變,彎彎的新月一樣的眉毛,與甜美的笑交相輝映,伊薩只覺得自己的心要爆炸了。

    他像獵豹一樣快伸出手,抓住阿思窅的肩膀,「回來!阿思窅!為了我留下。」他手上的力氣是那麼的強勁,可嘴上說出的話卻好像是哀求。

    「為了你而留下?」十四歲的阿思窅,彼時心比天高的阿思窅看著他溫柔而清澈的眼睛,笑著問道。「你能給我什麼?你能給我江南的小橋流水嗎?你能給我中原人的華貴精緻嗎?這樣的黃沙入天的日子,我一個被女神祝福的人為什麼要留在這裡?」

    她娉娉婷婷地邁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為了她,他把每一個窺視她美貌,又不懷好意的達官顯貴,在夜晚恐嚇以鬼神。才換來她的平安喜樂。他則為此惹來了多少的麻煩---------他不在乎!

    可是她,她不願意在這片土地上,一心要飛走,不惜,以犧牲他最珍視的東西。

    「阿思窅······」他喃喃的念著她的名字,心頭酸澀苦辣各種滋味混雜,唯獨少了甜。

    始終不過是他一個人的幻想,他把自己一個人的明天和她的編織在了一起,可是她卻**裸的粉碎了這一切,連一點幻想不不曾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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