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的聲音聽起來虛無飄渺,幾不可聞,可那話傳到了,卻似炸雷驚響,徹底把我給炸懵。
來到李宅來後,所見識到的的種種跡象,無一不讓我把最值得的懷疑對像鎖定那位雖未露面,卻仍能只手翻雲的大夫人劉氏身上
可現在,眼前這淋淋的鮮血,以鐵一般的事實,徹底打破了我先前的那些猜想。
劉氏遇剌之事,讓我措手不及,但更令我震驚的,卻是那把看起來非常眼熟的凶器。
我直勾勾的盯著那把完全沒入身體,只餘刀柄的匕,無法移開半寸目光。腳下無意識的緩緩靠近。
近了,更近了!那把只餘刀柄在外的匕在我眼前慢慢擴大。
看著那刀柄上熟悉的紋理,我只覺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摀住我的呼吸,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氣力,腳下虛浮,偏生胸膛裡那顆心,跳動得越來越利害,似乎隨時有破胸而出的跡象。
半晌,終是忍不住別開眼,一股澀的味道在心裡瀰漫開來。
果然是它,那把曾經被用來恐嚇我,也曾被人脫手驚馬,還曾在我懷裡放了好幾天,最後被我親自交到風三手中,換回一盒關於前任縣令種種劣行的證據的那只匕。
原以為這把匕就此銷聲匿跡,卻不料,它卻以一條人命為代價,擦猝然不及的姿態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手掌不自覺緊縮,指甲刺入肉中的疼痛,也未能緩解半分我心中的自責。
那是我親手贈送出去地殺人利器。
我不知道那風三有李掌櫃家有什麼過節。但那把匕。已經明白無誤地為我指明地兇手地身份。
「大人。你還好吧?」問話地是與我同來地衙差之一。明明是關切地語氣。偏讓尋聲回望地我。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逝地鄙夷之色。
或者。在他看來。我此刻地反應。活脫脫一個眼前淋漓地鮮血嚇壞了地懦弱者罷了。
「我沒事。」我微閉了眼。用了最大地自制力。才把激盪地心緒強行壓下。沉著地開口道:「安排府裡家丁保護這案現場。不許任何人破壞這裡一草一木。小李你回衙門。把仵作請來看驗看。」
佈置完這一切。我轉身。面向面前神情各異地一干家丁奴婢。緩緩開口道:
「誰是第一個到案現場的人?」
圍觀諸人兩兩相望,最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場中那個跌坐血泊中,任血染衣衫卻呆呆的不知避閃的丫環身上。
「雲煙姑娘?」轉身,我放低的聲音,輕輕的喚道。
那丫環聽得人喚她,面上的神情仍是木木的,緩緩轉過臉,臉上沒有一滴淚,可她那雙眼,空洞而沒有焦聚,可任誰也能看出,那其中所的蘊含的心傷若死,了無生趣的傷痛。
那種無淚的神情,卻比任何失聲痛苦者,更令人心酸。
雲煙就那麼木然的移動著腦袋,眸色直勾勾的掃過人群,似乎把眼前的每一張臉都要看個清楚,卻又似這世間任何事物,都進入不了她的眼中了。
然而,當雲煙的目光移動到我所在方向時,她原本木然的神情中突然出現了一絲波動。雲煙的眼角嘴角,最開始不過微微顫動。而嘴角微張,喉嚨裡,卻開始出一聲短而急促的毫無意義的尖叫聲。,
隨著那樣的尖銳叫聲,猶如滴水掉入沸油之中,剎那間,銀鏡乍裂,瞬息撕破雲煙先前佯裝平靜的表象。
隨後,原本似泥塑木雕般的雲煙,面上的神情突然猙獰如厲鬼。
說是遲,那時快,我清楚的看到,雲煙那雙因過於悲傷而幾乎僵死的眼眸深處,有一縷尖銳的光茫突然綻放。
剛才還跪坐於地的她,似乎有一股古怪的力道注入了她的體內,讓她猛的自地上撐起身子,帶著一往無前的絕然之色,似乎使著朝著我立身所在方向,撲將過來。
那一刻,雲煙的神情,猙獰而又瘋狂,雙臂大張,十指彎曲成爪狀,眨眼之間,已逼近我的面上,那樣近的距離,我甚至能看到她曲張的十指上,那仍殘留著鳳仙花汁的長長指甲,透著著深然的光。
我不過是出聲問了一下,竟然會刺激得這丫頭狀似瘋狂,那一刻,我承認,我是被嚇到了。
但長久的練武的身體,面對這逼近的威脅時,沒需不經大腦指令,長久的訓練形成的條件反射,讓我身體一扭,側身之間,避過這一擊的同時,左手聚勁於掌,並指為刀,向著那丫頭手肘關節處,那人體最脆弱的部位,狠狠一記手刀砍下。
「咯吱」一聲,那丫頭右手關節處便被錯開,
去攻擊的力道,就那麼軟軟的吊在身旁。
而我的一隻手,則取巧勁,以卸字訣,避過她全力一擊,並順勢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勁反手一擰,把她的手臂擰到背後。
同時,口中怒喝道:「你要幹什麼?」
雙手皆受重擊,雲煙悶哼一聲,面上神痛之色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仍是滿面猙獰之色,此刻的雲煙,狀似瘋魔,似乎對於手臂被反擰住,這樣尋常人很難忍受的痛苦,都顯得混不在意,就那麼不管不顧的拚命掙扎著,而那雙眼,更似欲擇人而噬,可那視線,卻已越過了我,不知落了我身後虛空之處。口中,猶自出「呵呵呵」這種無意義的單音節聲響。
「大人小心,這丫頭,怕是傷心過度,瘋魔症了。」
身後,是吳氏頗為擔憂的聲音。
傷心過度,魔瘋魔症了,打量那丫頭的行為,我打心眼贊同吳氏的說法。
右手努力擒住雲煙的同時,我左手再次聚力,並掌為刀,欲把這個傷心過度而瘋癲的丫頭打暈過去。
然而,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聽到吳氏的聲音的同時,我手中那個丫環掙扎的力量,突然增大。一陣淒利而刺耳的笑聲,自那丫頭口中逸出。
那樣瘋狂的大笑中,那丫頭眼中,卻流下兩行熱淚,大聲喊道:「夫人死了!」
這般反應,倒讓我放下心來,能哭,能說,至少比起先前那似瘋子般的狀態好很多,應該是清醒過來了吧。
如是一想,我手上一鬆,放了那個掙扎不休的丫環,口中官樣的客套安慰道:「雲煙姑娘,請節哀!」
然而,那丫頭卻似根本沒有聽到似的,似舊聲音淒利的高聲喊叫著:「夫人死了!」那只重獲自由的手,猛的一指,向著我的方向一指:「是你!是你害死她的!」
突然受到這般莫名指控,我一愣之下,隨即便是怒。
然而,不等我開口,我身後,響起一聲強烈的抽氣聲。下意識回頭,是吳氏,一臉驚恐的神情。
身後,再次響起破空風聲,這一次,我心裡莫名一動,原本欲阻止的手,強行收住。
果然。如我所料,雲煙那丫頭,卻是越過了我,向吳氏撲將過去。
吳氏反應也不慢,驚呼聲中,避已是來不及,立刻抬手護住頭臉,眨眼之間,這兩人便已撕扯在一起。
下一刻,那些周圍的僕役們才回過神來,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把兩人分開,而雲煙那面,竟是兩個壯漢,把她死死壓制在地上。
至於吳氏,那麼小小一會功夫,已然釵皆亂,面上,還有幾道深淺不一的指甲劃出的血痕。此刻正用絲娟掩面,狼狽不堪的吳氏,氣極敗壞的吩吩道:「這丫頭瘋了,把她瘋進柴房去。」
雲煙被壓制在地上,再怎麼掙扎,動彈不動,此刻又被人強行拖拽著,欲拖離此處。卻突然淒利的叫嚷起來:
「是你殺了夫人,吳雪顏,你不得好死!」
「慢著!」聽得這話,我怎能容這一干人等把這丫頭帶走,立刻出聲道。
「大人!這丫頭瘋了,她的話怎麼信?」同樣聽得這話,吳氏面上驚且急。吳雪顏,就是吳氏閨名,雲煙那話,竟是指認是吳氏殺人。
「你才瘋子,明明我什麼都答應了你,可你為什麼還是不放過夫人?」那丫頭見得事有轉機,接下來的話,說得又快又急,聽那意思,似乎是吳氏拿著劉氏的性命要挾她辦什麼事。
「你胡說些什麼?」吳氏面色驚懼相交,口中卻是全盤否認。
雲煙猛的抬頭,目光銳利如刀,盯著吳氏,聲嘶力竭的大聲喊道
「我胡說,呸!當初你聽到老爺之死後,便要挾逼迫我,要我冒夫人之名義,給族裡各位長老送口信,讓他們以族規名義,逼你殉葬,然後,你會派人向縣令大人求救的。
當時明明答應過我,事成之後,會贈我百兩銀子,並會把劃出佛堂,供奉夫人終老,如今,你就要否認了嗎?呸,要不是我幫你拖著時間,你一個人能挺到縣令大人來此救你?可夫人早就不想與你爭什麼了,一心向佛,你卻仍舊容不下她,下此毒手,你,你,你出爾反爾,吳雪顏,你不是人。……你不好死!」
供訴到了最後,便是全然的聲聲詛咒。此刻的雲煙,亦是釵皆亂,長長的頭披下來,遮住了她的臉,然而,透過絲間隙,雲煙的眼睛,卻明亮得嚇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