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櫃家的路,我倒也不陌生。當初為了籌集修河t7可是挨家挨戶把本地富商家訪了個遍的。如果,倒不用人領路,自己便已輕車熟路。
終於能看到到前面那一順溜青磚黑瓦的莊園,大大的李宅二字,遠遠可見。
故地重遊,我心裡,也是感慨萬千:當初上門,是為求財,縱然身為一縣之長,也不得不放低姿態。其後種種交集中,對那人,說不上能會什麼好感,但,也談不上厭惡。
昨夜還把酒歡宴,今日便已陰陽陌路,這人生際遇無常。
走近李宅,我立刻就覺,這兒很不對勁了。
平日雖不是大門洞開,任人進出,可至少側門之中,有一干僕人守侯,以待來客。如今李宅之內,竟是連側門都緊閉著。門外也未見接待客人的家丁。門可羅雀,顯示著別樣蕭瑟。
而且,按說李掌櫃已死的消息,早應到府中。就是府裡諸人因突來的消息而忙亂不堪,還來不及張羅素布白娟,可怎麼也該把那高掛於大門口用於照明的大紅燈籠摘下才對。
越看越覺不對勁,我示意隨行的衙差上前叫門。
銅環砸在木門上的聲響迴盪在空中,好半晌,才聽得門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今日族中有事,李宅不待客,訪客請回。」
那門內的人,只匆匆丟下這一句,看那架勢,竟是連門都不打算開。
這一通閉門羹,讓本心情不好的我,甚是火大。
然而。比我更怒地。則是與我隨行。上前叫門地衙役。我這還沒開口。他已怒罵出聲:「放你娘地狗屁。本縣莫縣令親臨。誰敢拒之門外。你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莫……莫……縣太爺……大人怎麼來了……」裡面地聲音終顯得有些慌亂。卻並沒有開門地意思。「大人……大人稍侯。小地。小地立刻回報族長……親迎……」
話到最後。腳步匆匆。聲音漸遠。似乎那人急匆匆地往莊內跑去。
且不提先前看到地種種異樣。就是如今門內那人地語焉不詳。只要有點腦子地人。都能覺出事情不對勁來。
二丈高地高牆。在別人看來。或者是難以逾越地阻擋。可在我眼中。也就是稍高一點罷了。只是。冒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使用功夫。卻讓我心有顧忌。
心中合計一下。我終是忍住飛身進府地衝動。沉下臉來。下令:「砸門。」
兩名衙役早在吃了閉門羹時,便窩了一肚子火,此刻聽得我吩咐,立刻把腰門朴刀拿在手中,握住刀鞘,向著木門插銷處便是一陣猛砍,一時間,木屑飛濺,「呯呯「之聲,不絕於耳。
這門鎖雖是上好銅器所制,可門其它地方,卻不過是木質,怎經得起這般猛砍。很快便搖搖欲墜。
裡面傳來一得雜亂的人聲,間雜著女子的哭泣叫罵。
雖是因為木門所隔,那些聲音其實也聽不分明,可那若隱若現的女子哭泣聲,在我本已如焚的心間又澆了一潑滾油,讓我再也忍不下去。
「把刀給我。」
我一面吩咐,一面伸手,輕易對其中一衙役手中奪過朴刀,對著木門縫隙,隱約可見的門內木條插銷處用力一揮。
當初在河堤上,我這一手,連半尺厚的青石亦被一刀兩斷。如今不過面對那胳膊粗的橫木條,更不在話下。
「吱呀」一聲響,沉重的木門,緩緩開啟。
裡面的的喧囂之聲,也隨著木門的開啟,撲面而來。
第一眼,便看到裡面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頭。眾人都直勾勾望著這突然洞開的大門,各色面孔上,心思各異,變幻不定。
「救命,大……!」突來的淒厲的女聲,穿透厚厚的人牆,讓人聞之變色。隨即,便似被人死死摀住,不得聲。
那女聲因驚懼而撥高變形,且長久的哭泣而有帶了嘶啞,可我仍聽出來了,這聲音的就是昨夜那巧笑嫣然的李掌櫃的小妾吳氏。
尋聲望去,人牆之後,依稀可看見被幾個大漢死死壓制在地上,正拚命掙扎的身影,那個衫皆亂。狼狽不堪的身影,不是吳氏是誰?
雖說敵眾我寡,形勢比人強。可眼見得這麼多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讓我不由的怒火中燒,身形展動,幾個錯步便閃過人牆,手中刀劃出一片銀茫,挑向那幾個大漢抓住吳氏的手臂,怒聲道:「給我放手。」
「刀下留人。」
「大人惜怒!」
「快放人!」
「大人,別……」
「誤會……誤會……」
起此彼伏的驚呼聲出自於前面的人牆中。
那幾個制住吳氏的男子,不過只有一身蠻力,卻似不會功夫。面對這突來的刀光,不知是嚇傻了,還是真個縮手不及,就那麼目瞪口呆的望著我的攻勢。
而那些突來的驚呼霓霓是,我已明顯無力收住剛剛含怒而全力出的攻擊,只來得及轉過刀刃,微收以未開鋒的刀刃掃向那幾個明顯不會功夫的男子。
幾聲驚呼,那幾名男子皆抱臂倒地,呼痛連連。隨即,人群中有人奔出,欲扶那幾名男子。
我一把拉起吳氏,護在身後,朴刀一抖動,嗡嗡作響。然而才望向那人牆,問出了聲:「你們哪來的?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合夥上門欺人妻妾,你們眼裡還有王法二字?」
身後吳氏低低的哭泣聲,讓我怒火中燒。
「大人息怒!」人牆之中,眾人兩兩相望,最後,都集中在為
看似年過花甲的老者身上。那老人輕咳一聲,努力t鐘的背部,拄著枴杖,顫悠悠的上前道:「大人,那是這是誤會……他們……咳……這個……」
話雖未說完,但那目光輕擋過掃過那幾個仍抱臂呼痛的漢子,面色之中,難掩擔憂。
「放心,斷不了。幾個大男子,竟合夥欺負一介女流,痛上一痛,也好長長記性。」
我冷哼出聲,卻不為其所動,若不是先前聽到那些人起此彼伏的驚呼,而吳氏此刻人雖名狼狽,卻並無性命之憂,還有那幾個男子並不會功夫的份上。我剛才那一擊,鐵定要讓他們各斷一臂。而此刻,不過痛上一陣,已是便宜他們了。
聽得我如此說,那老人似鬆了口氣,放下枴杖,慢慢的屈膝,下跪:「老朽李常生,代李氏族人,謝大人手下留情。」
一個年紀可作我祖父的人對我下拜,饒是我對這群人先前所作所為很是不滿,也不敢因此托大身受,立刻閃身避過。
何況,這人自稱姓李,又稱這一群人是是李氏族人,那麼,這些都是李掌櫃的親戚嗎?
可是不對,因為和李掌櫃也打過幾次交道,我對其家裡情況,還是有大體的瞭解的。
李掌櫃本名李茗,家中九代單傳,父母因患病雙逝,家中有一妻一妾。其正妻劉氏,是父母之命,媒:竟在家中自求一觀音像,建籽一小佛堂,整日吃齋念佛,鮮少出佛堂,不理世事。
而這新娶的一妾吳氏,則算得這李掌櫃的心頭肉。也讓李掌櫃的得癡情的名聲。
有人說,吳氏原是李掌櫃從小的貼身丫環,兩人才是真個青梅竹馬。若不是身份懸殊,李掌櫃當初便要娶她為正室。
後來,李掌櫃的父母,為斷其念想,竟把吳氏賣入青樓。
這之後,李掌櫃雖遵父母之命娶妻,卻對正室一向冷冷冰冰。偏花了大把銀子在青樓裡包了吳氏,整日流連其中,竟大有青樓當自家的架勢。
其父母當即氣急敗壞,,硬是咬牙不准其進門為妾。卻不知是不是因此,被獨子所作所為傷透了心,雙雙早逝。
等得三年孝滿,李掌櫃立刻為吳氏贖身,大張棋鼓,娶其入門,明面上說是為妾,可那排場,據說多少人家娶妻也比不上的。
除了那形同虛設的正室,和名妾實為妻的吳氏外,李掌櫃膝下猶虛,怎麼這下子,家裡冒出這麼多親人來?
一想至此,我強壓住火氣,放緩的音量,問道。
「閣下是?」
「老朽不才,添為李氏族長。」
「那麼,李族長無需多禮,起來說話,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大人,剛才,不過是咱們李氏族人在行族規罷了。」
因為我放緩了語氣,老人面上也緩和幾分,一臉正色道。
族人,族規?
我倒是聽得有些明白了,李掌櫃家雖是一脈單傳,無直系親系,可五服之內,這李氏仍是青陽縣一個大姓。
這族長之位,為族裡公舉德高望眾之人出任。
在青陽縣這樣的地方,一族之內,族長的權威性,可比我這縣令。
據說,當初在李掌櫃娶吳氏為妾前,本欲以無所出為由,休掉正室,迎吳氏為妻的,當時就是因族中反對,說娶青樓女子為妻,那是丟盡了一族臉面,那事才暫時作罷。
可是,什麼樣的事,會讓李氏一族,在李掌櫃屍骨未寒之下,卻派出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抓著吳氏不放?
難不成突然現吳氏有偷人之類的醜事嗎?
除此之外,似乎很能解釋眼前的情景吧?
若那吳氏真有姦夫,那麼,那個最有嫌疑長期下毒,而不會讓李掌櫃有所覺察的人,當屬吳氏這位很受寵愛的小妾莫屬!
只是,可惜了李掌櫃的一片深情。
都說清官難斷官務事,若真因如此,我剛才的行為倒是莽撞了。
「這,可以說詳細點嗎?吳氏所犯何事?」
我繼續放低姿態,虛心求教道。
「吳氏倒沒犯事,不過,既然李芶已然身死,生前那孩子就愛此女入骨,咱們依族規例,讓她陪葬罷了。」
陪葬?聽到這輕描淡寫的說法,再看著那老者與一干眾人等副所當然的模樣,我只覺五雷隆頂。
活人殉葬,這,這也太荒唐殘忍。難怪吳氏掙扎得如許狼狽。
連自己性命都不保了,難怪那報信的早已來過,這李掌櫃家人,半個不曾露面。
都在這兒先行鬧騰上了。
「荒唐!」我怒聲道。「人命關天,哪有逼人殉葬之說。」
「大人,此乃我李氏族規,族人共尊守,吳氏既嫁進我們李家,自當遵守。」
對於我的憤怒,那自稱族長的李常生,不過抬抬眼皮,神情自若。
「大人,……老爺身亡,賤妾痛不欲生,若非因腹中懷有一點骨血,無需他們來迫,妾早有心追隨我家老爺於地下。
可如今,他們如此相逼,要是真心要我為老爺陪葬,而是根本容不下妾身懷中骨血,才非要因此活生生的逼死我,如此一來,我家老爺身後猶空,他們便可正大光明瓜分了老爺家中萬貫家產。」
一直躲在我身後的吳氏,終是緩過氣來,這一番開口,便又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