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當匡當」聲中,馬車行駛在官道上。因為有減震)7在馬車倒也不覺顛簸可坐在車內的我渾身僵硬臉色仍不好,與身邊悠然自得的慕師爺形成鮮明對比。
不知情的人,看著這一幕,估計會以為我將要上刑場般,才會如此臉色,可惜,此刻的我,卻正在作客赴宴的路上。
三日時間,說長不長,在不經易意便已悄然溜走。
縱然今兒個大清早我在衙裡裡一會兒稱頭痛,一會兒說肚子不舒服,可惜,我身邊這位慕大師爺估計是鐵了心要看我的笑話,任我百寶耍盡,也壓根不曾理會,幾乎是半強迫的,把我給押來赴這夜宴。
雖然我已交代過車伕,緩緩而行,不急的
可再怎麼拖延,行程終有盡頭,當馬車在再一次轉彎後,終於停住,也代表著此行的目的地——春風樓到了。
我再次望了慕雲飛一眼,看他仍沒半分鬆口的痕跡,只能一咬牙,就欲掀簾出去。
我手還沒碰到低垂的車簾,那簾已然無風自動的被人自外面掀開。
一個身穿藏青色萬字不斷頭紋錦袍、身材削長,瘦長臉型、瞇成一線的眼眸、下巴長著一簇山羊鬍的中年男子,擠著一臉討好的笑意,探進了大半個身子。
「莫大人,慕師爺,能請動你們作客,真是讓李某受寵若驚,請請請,小心點,下車腳凳在這邊,我扶您們。」
邊說著歡迎詞邊竟是伸手欲扶我們的便是今日請客的永安當鋪李掌櫃了。
對著這般小意慇勤。我微微皺眉。絕對不願意跟這人有什麼親密地肢體接觸。所以微微側身。不著痕跡地避過那雙太過地熱情地手。口中卻客氣道:
「李掌櫃地太客氣了。何必這麼麻煩。」
這般一邊客套著。我自己已然利落地鑽出馬車。就那麼大冽冽跳下地。反正那點高度對於我而言。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只是這般利落地舉動。倒讓在外面忙著扶著腳凳地車把式嚇了一跳。
隨後。慕雲飛也微笑地拒絕了李掌櫃地攙扶。微微一提長衫下罷。慢慢踏著那腳凳。下車。
李掌櫃地笑容微微一滯。然而生意場中人。這機靈勁是少不了地。很快收回落空地手便掩示住滿心地錯愕。笑著贊到:「大人好利落地身手。」
這句聽得我卻是心裡一緊。仰天打個哈哈:「哪有什麼身手。不過是皮躁肉厚罷了。」
「大人說笑了。你這是年少新貴,春風得意……」
這樣的話題一開頭,便收不住了。無數溢美、奉承的拍馬屁的話,一股腦兒的向我砸了了過來。
我也很應景的掛上淡淡笑意,實際上卻讓自己保持神遊太虛狀態。
反正那些個話,我早已聽過無數次,幾乎每次遇到這些人,都會來上這麼一段,他這說話的人不嫌累,我這聽的人,卻已聽得煩了。
眼睛無意識的四處打量。天邊的那抹落日正緩緩西墜,餘輝照樣染紅的半邊天。這樣的景色,看得多了,也就沒有初見時的驚艷,只覺尋常。
而這街上的春風樓,燈火通明之下,卻早早把客滿的招牌掛出,而裡面,卻不見人影。如此看來,這位李掌櫃的,今日應是包下了整個酒樓。
雖說是大手筆,花費不少,但對於能夠請動平日鮮少出席這類宴請的縣令大人,這帳算來,估計在掌櫃看來怎麼算都是都划算的緊。
「哎喲,我說老爺在門外聊嗎?倒讓奴家好等。」突來的似嗔似嗔的妖嬈女音,拉回我神遊的思緒。
那些關於前次宴會的不好記憶,瞬息浮現讓我不由變了臉色。
濃郁的不知名香氣瀰漫開來,隨即,一個身著淺粉紅綢緞,年齡不過二十來歲,婦人裝束的女子,移步出現酒樓門口。
「瞧我,唉,大人恕罪,怒罪,裡面請。」
對於那突來的婦人的指責,李掌櫃不但不以為怪,反是反口自責。連連擺手,就要把我往裡迎。
「這位是?」
我卻止步不前,納悶不已。
若說是要準備送我的丫環,可這位偏作婦人打扮,想來是有夫家的。
而且此女雖說煙視媚行,媚骨天成,自有一段風流體態,可觀其一身打扮,卻又不是風塵女子。但如今這世道,一般好人家的婦人,又怎麼能夠這般輕易拋頭露面。
那婦人卻是個七巧玲瓏心的,見了我遲疑的樣子,卻不等李掌櫃介紹,便大大方方抿嘴微微一笑,低身一福,自報了身份:「妾身吳氏,是我家老爺的二房。
平日聽得老爺對大人讚口不絕,很是仰慕。今日特求了老爺,想見見大人。剛才見在爺與大人在外,小婦人一時冒昧出言,失禮之處,還望勿怪。」
原來是李掌櫃的妾室,再看看李掌櫃對她幾乎言聽計從的寵溺的態度來看,想來今日應不會生什麼贈妾事件了。
一想至此,我終是微微鬆了口氣,提步進門。
進屋之外,各自按賓主之位坐定,我自是當仁不讓坐了主位,慕雲飛坐我左手位置,李掌櫃則坐在右手邊,至於那個吳氏,卻偏立在一邊,伺侯著。
三擊掌後,一盤盤冷盤熱菜便路絡繹不絕的似流水般傳遞上來。且不說滋味如何,光是那撲鼻香氣,便已令人食指大動。
而慕雲飛似乎今日是打定主意,讓我揮,所以一直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則。坐在那兒,默默用餐。而我,則不擅長交際詞令,一時
這一桌宴,只聞碗筷磁撞之聲,顯得非常沉悶。
終於,在又一道清蒸海蟹上桌後,吳氏嬌笑一聲,指著桌上那盤清幾乎有碗口大的,吳氏開口道:「
「大人您請嘗嘗,為了準備這一席,我家老爺的可是花了大心思的。
都說最好好不過山珍海味,咱們這青陽縣靠山吃山,這山珍卻不是缺,可要嘗海味,最近的也是千里之外的靠海的鹽縣才能吃得。」
單說這幾味海蟹,海鮮,卻是我家老爺半月前便派人從靠海的鹽縣花重金收來的各種特色海產。
這些東西在當地雖算不得什麼,就難得了一味鮮,所以只有活物入菜才有滋味。可離了鹽縣的海水,那些海味便不能活。
為了把這些海鮮活生生自鹽縣帶回做菜,這些海產,卻是這一路不但快馬加鞭不說,還一路安排車馬,運送鹽縣新鮮海水來換養著,頗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有今日這桌海鮮宴。您可得仔細品嚐一下。」
從千里之外運來的活鮮海味?這般手筆,偏我很剎風景的想起以前哥哥念過的一句詩:「朱門狗肉臭,路有凍死骨。」來,一時心中五味雜陳,一時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想了半天,才幹巴巴回了句:「掌櫃的費心了。」
似乎是看到我對這如此費心的吃食不感冒。
吳氏乾笑兩聲,便轉開了話題。
這一次,她便專撿那些各地的雜聞趣事,什麼微墨湖硯,蜀繡雲錦之類的開始閒聊起來。這些個話題,既不牽涉什麼利益衝突,偏又能引起眾人的興趣。
這樣一來,連我這不擅長交際的人,也能插上幾句話了。
氣氛終是活絡起來。
說到興起處,那吳氏更是指著自己身上那件淡粉色的綢緞衣衫道:「大人你看,我身上這件,便是雲錦所制,軟薄輕細,最是吸汗保睬,在咱們青陽縣裡,我這一身衣料,也是獨一份的,老爺單從京城為我訂作的。若是大人看得過眼……」
「不用不用,我本布衣出身,習慣了青衫棉布。」
不等那吳氏說完,我便已一口回拒了接下來可能提及的課饋贈。
接連碰壁,吳氏的笑容便有些掛不住了。
那位李掌櫃乾咳一聲:「好了好了,大人你也見了,你如今已是雙身子的人,且下去休息,別累著了。」
聞言,再再看著這對老夫少妾的組合,少不得客套的恭喜李掌櫃,祝他早生貴子。
吳氏在旁聽得也是喜笑顏開,卻打蛇隨棍上,說是等這孩子出生後,想借我的貴氣,請幫忙我給取個名字。最好,還能認個乾爹。
這樣的提議,倒讓我的笑容一僵,然而,剛剛恭喜的話才出口,這般斷然拒絕的話,我一時倒也難以說出口。但要是答應下來,那以後,我與這李掌櫃之間,至少在外人面前,便再也說不清了。
真想不到,小意的半天,卻仍沒躲過那些個明暗陷阱。
吱吱嗚嗚想了半晌,我正不知如何應對。
倒是慕雲飛有點良心,看不過去,終地出聲解圍,說是這孩子還未出生,一切尚早,何必過早謀劃,還是等到時候再說。
我則在一旁點頭連連。吳氏的笑容終於有點澀,卻識趣的不再說什麼,起身福了一福,借口去廚房看看最後的水果甜點準備好沒有,終於是退下去了。
這般舉動,倒讓我略覺過意不去。
然而直到用過餐後水果,我們欲離開時,吳氏都未回來了。
倒是李掌櫃送我出來時,神秘的把我拉到一旁,對我笑道,說是在為我早物色好一個乾淨的清倌人,請我笑納。
「青樓女子而已,大人用後若覺得好,便把她贖回去,若是不稱心,反正是青樓女子,咱們男人啊,逢場作戲也無不可。我先去看過的,那女子,也算是個絕色。」
對此,李掌櫃如此說道。
這般貼心的好意,終是讓我變色,還好在赴宴前,為了防止這類突來的美人恩,我已準備好了大堆說辭:大意不過我是堂堂君子,自當潔身自好,且能無媒芶合,有辱斯文云云。
原本都以為用不上了,卻不料,臨走還還來這麼一出,讓我再次扮演一份迂腐書生形象。怒氣沖沖的拂袖上車,絕塵而去。
上車後,才敢拂去額頭的細密汗珠,望著一路都心情悅愉慕雲飛,我則咬牙切齒的誓:打死我也不再來來參加這類宴會了
慕雲飛或是見了我的狼狽消了氣,這一次,終是點頭,算是饒了我。
回到衙門,這一夜,我卻沒有休息安穩,也不知是那海鮮宴不夠新鮮,還是我的腸胃不足以經受如此珍貴食物,反正這一夜,我是頻頻與廁所進行了n次約會。
而慕雲飛同樣好不到哪去,有好幾次,都是我前腳出來,他後腳跟進,這折騰了大半夜,想來是把肚裡的東西都給掏空後,才消停下去。
不約而同咒罵那李掌櫃,掏空心思的海鮮宴害人不淺,我與慕雲飛,雙雙頂著一雙熊貓眼,來到衙門。
還沒坐太久,便聽到衙門外那很久沒被敲響的鳴冤鼓,咚咚作響。未幾,出去接人的當差衙役,急匆匆回報道:
「大人,出人命了。」
「怎麼回事?」原本因昨夜的折騰而精神不佳的我,終因這樣突來的消息而強打精神。
「永安當鋪的李掌櫃,昨夜暴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