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一聽這話,不由心潮澎湃,想起前世在小鏡湖旁,阿朱臨死前也曾這般懇求過他,讓他放開一切恩怨,和她到塞外放牛牧羊,如今她輪迴到了今生,雖然一切都不再記得,但依然卻沒有忘記前生與他的盟約。他虎目含淚,真想脫口而出答應了她,但臨潢城的幾萬百姓,現在全靠著他才得以安全度日,更讓他無法面對的是,柳如浪是他的義弟,他如何能奪弟之妻?想到這裡,他長歎一聲,道:「煙碧,夜深了,回去歇息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林煙碧見他避而不答,不禁甚是難過,但想想他身處如此境地,要他答應實是為難了他,他是極重情重義的人,寧可死了也不會做出對不起義弟之事,她側轉頭,低低地道:「好罷,我回去睡了。」她垂走回房去,心裡無限神傷。
翌日,蕭峰問起阿紫別後情形,如何被霍都擒住,阿紫道:「那天晚上去了6家莊之後,我在客棧等到天亮也不見你回來,我想你可能是出事了,就到6家莊找你,誰知在莊門外碰到一個很醜的丐幫弟子,他身上背著五隻布袋,想是五袋長老,他在莊門外見了我,竟不容分說,上來就與我打上了,我不是他的對手,被他擒住,他也不把我往莊裡押,逕直就往南而來,他在途中搖身一變,變成了昨晚的樣子,原來他是假扮成丐幫弟子的。後來我就被關在這廬山上,開始我也不知道他關著我作什麼,後來才聽他與那三個寨主說要用我來要脅你,不能拿到武功秘笈也能敲一筆金銀財寶。我知道他們的想法後,反倒安了心,我想只要姐夫你來了,他們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她白了一眼林煙碧,道:「誰知她一來就說你死了,害得我傷心了半日,直想一頭撞死了算了。」
林煙碧道:「對不住,當時我只是不想讓他們知道蕭大哥還活在世上,以免為蕭大哥再招來一大堆麻煩。」
蕭峰眉頭微皺道:「他定然是在哪裡見過我和你,才想用你來要脅我,他是金輪法王的弟子,混在丐幫不知有什麼陰謀?」自入中原以來,雖然丐幫處處與他為敵,但當現丐幫有奸細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心生關切之情。
林煙碧接口道:「你說他是什麼金輪法王的叛徒,他定是做了對不起師門之事,躲在丐幫自是為逃避師門的追蹤與懲處。」
蕭峰一聽,甚是有理,笑道:「一定是這樣,還是煙碧你聰明。」
阿紫從昨晚開始,就現兩人神態親密,蕭峰看著林煙碧的眼神,竟有些像從前看著阿朱的眼神一般,此時見兩人笑語盈盈,不禁醋意大,看著林煙碧的絕世姿容,心裡妒火中燒,冷笑著道:「你就是那日在杏花谷中的林姑娘吧?那日杏兒說我是見過你的,她倒沒說謊,我們確是在天山腳下見過,你卻為什麼要騙我們說你很醜?」
林煙碧是何等聰明之人,見阿紫看著蕭峰的眼神就已明白她對蕭峰的愛意,此時見問,不禁微微一笑,道:「當時我還不想見你們,也不想你們知道我是誰,誰知冥冥之中,卻注定我們還要見面,那日在谷中招呼不周,還請阿紫姑娘別放在心上。」
聽著林煙碧溫文有禮的話語,阿紫縱有千般恨她,也不好在蕭峰面前作,怕他又要責怪自己耍小孩子脾氣,她眼睛一轉,打定主意先強忍妒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等尋得機會再拔了這顆讓她極不舒服的眼中釘,當下她也笑著道:「林姑娘太客氣了,杏兒還好嗎?我可一直掛念著她呢。」
林煙碧道:「她很好,謝謝你惦記著她。」
正說著話,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破聲,接著是一聲尖銳的劃破長空之聲,林煙碧猛地站起來道:「這是我碧雲宮緊急聚集門人的信號,一般有重大事情生,才用這種信號,我得過去看看。」
蕭峰站起身來道:「我和你一起去,阿紫,你也一塊去吧,我不能再讓你落了單。」
阿紫雖然十分不情願,但也不得不跟著一起奔出店門。
蕭峰騎來的汗血寶馬讓給林煙碧和阿紫騎,他自己則騎了林煙碧從折桂居騎來的坐騎,三人朝剛才出聲響的方向奔去。
林煙碧從折桂居帶來的坐騎雖然也是良駒,但如何能與汗血寶馬相比?再加林煙碧擔心碧雲宮出了什麼大事,拚命地催馬疾奔,跑了半柱香的功夫,蕭峰已遠遠地落在林煙碧和阿紫之後。阿紫坐在林煙碧身後,雙手抱著林煙碧的纖腰,看著兩旁的樹木風馳電掣般朝後退去,她回頭望望蕭峰,見他落下甚遠,身影模糊,心想何不趁此機會下手,殺了林煙碧,免得日後成為自己的眼中釘。她悄悄地拔出三支毒針,她的毒針在對付丐幫毒蛇陣時已用得差不多了,此時僅剩三支。她手裡握著三支毒針,心想林煙碧雖然醫術高明,但只要從背後對著她的心臟刺進去,星宿派的毒藥立時在心臟揮毒性,縱然神仙也難救。阿紫昨晚見過林煙碧出手,知道她武功甚高,當下手上不敢帶一點兒風聲,手握毒針慢慢地朝林煙碧背後心臟之處刺過去。
眼看就要刺中林煙碧,她忽然嬌喝一聲,猛地一勒韁繩,向上一躍而起,那馬被她一勒之下,猛地收住腳步,度聚減,阿紫這一下不僅刺了個空,還隨著慣性被拋下馬來,摔在馬前的草地上,手裡的毒針也不知飛到了哪裡,身上被摔得像散了架似的。
林煙碧從空中輕輕落下,依然落回馬背之上,她提著韁繩道:「哎喲,真是對不住,我剛才見前面有團黑影,以為是什麼怪物,一慌之下收緊了韁繩,不想卻把阿紫姑娘給摔下來了。」她身子一晃,已從馬背上躍下,笑道:「沒摔著吧?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我自己能起來!」阿紫悻悻地從地上爬起來,她心裡甚是惱怒,知道林煙碧已看透她的心思,早有防範,還故意將她拋下馬來,作弄她一番。
「沒事就好,若是摔壞了,可是我的罪過了。」林煙碧笑著飛身上馬,向阿紫伸出手來,道:「來,把手給我,我拉你上馬,算是我向你賠罪了。」
阿紫也不客氣,伸手用力一拉她的手,本想將她從馬背上拉下來,誰知那隻手看似纖弱無比,力氣卻不小,阿紫非但沒把林煙碧拉下來,反而被她一把拉上馬去。阿紫暗暗心驚,知道自己的武功與林煙碧相差太遠,明斗不行,暗算此時看來也不行,林煙碧已有防備,唯有等以後再尋機會。只聽得林煙碧道:「阿紫姑娘,你可要坐穩了,這回再摔下去,可別把手摔斷了。」阿紫畢竟是星宿派的弟子,極盡能屈能伸之能事,此時她臉也不紅,伸手摟著林煙碧的腰,道:「好,我就緊緊地摟著林姑娘,斷不會再摔下來,若要摔,也是咱們一起摔。」
此時,蕭峰已趕到,見兩人停在原地,還以為是在等他,當下也不減,依舊朝前急奔,口裡叫道:「煙碧,還有多遠?」
林煙碧策馬追上,道:「不遠了,前面就是。」這回她沒再跑在前面,而是與蕭峰並駕齊驅。
果然,又奔了不到一盞茶功夫,前面豁然出現一座大宅子,花紅柳綠間,蟲鳥唧鳴,那大門緊閉,四周不見人影,甚是幽靜。蕭峰心想碧雲宮彷彿在四處都有據點,而且處處透著一股與世無爭的清幽之氣,倒與林煙碧的氣質甚是相符。
林煙碧跳下馬來,上前叩了叩門,隔了一會兒,大門「呀」地一聲打開,從裡面走出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她一見林煙碧,忙拜了下去,道:「屬下參見姑娘!」
林煙碧道:「不必多禮,起來罷。」她與蕭峰和阿紫走進門去,她四處看了看空蕩蕩的院子,問道:「你們放召集信號,怎麼不見其他人?難道我是第一個到的嗎?」
那中年婦人忙垂答道:「是這樣的,因前日收到宮主的緊急口令,命屬下等找尋姑娘,讓姑娘在下月十五前趕到杏花谷,屬下聽聞姑娘已到了廬山,一時又沒找到姑娘,怕誤了時間,才緊急信號,引姑娘前來,其他人早已被告知,所以沒人趕來。」
林煙碧眉頭微蹙,道:「今天是十三,只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她看了一眼蕭峰,心想也許這一生只剩下這一個月的時間與他相處了,心裡實是不捨,她緩緩在椅子上坐下,又問那中年婦人道:「宮主這麼急召我回去,所為何事?」
那中年婦人搖搖頭,道:「屬下不知,只是讓姑娘一定要在下月十五之前趕到。」說畢,她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來,道:「這是丹桂姑娘從江南來的信,請姑娘過目。」
林煙碧接過信來,折開看時,只見信上寫著幾個大字:「新月公主在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