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我生與谷遺湘昨日間就已經想好了說詞。余我生上前來,轉身接過谷遺湘手中遞上來的錢財,拿出一部分交到了那前首菩薩塑像底下的陶土壇罐之中,余我生畢竟在那峨眉佛門耳聞目染多年,對於這些禮節還是知道一些。
余我生與谷遺湘二人朝向身前的菩薩鞠躬行禮,態度看來也是極為的虔誠。余我生站直了腰,突然身子一個下墜,雙手急忙摀住了自己的肚腹,大聲喊道:「不好了,我肚子又痛起來了。」那門邊的兩名女尼眼見這位小施主此時突然發病,都是驚疑了一陣,二人匆忙趕了過來。
谷遺湘自然知道這是哥哥的惡作劇,但是為了見到那個所謂的非常難見的曹小荷,也只有跟隨一起裝戲,哭嚷喊道:「不好了,師太,我個只怕是早上吃了一點油膩的東西,現在肚子不舒服,可能要上茅廁。」谷遺湘小時候也曾經與哥哥余我生調皮玩耍過這樣的遊戲,只是那個時候,多是在峨眉山沒有旁人的時候,沒有想到今天在這裡會用上小時候的胡鬧遊戲。
那師太好似也沒有處理過這樣的情景,當即進屋去稟告了主持。這萬佛寺本來就小,沒有幾個女尼,當然這房屋也是有限,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殿宇,要找到主持,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而留下來的那一個女尼也是站立在旁邊,小心照看住余我生,生怕余我生有一個什麼意外,所以就一直監視住。余我生也一直蹲在地面,故意哀嚎了幾聲,沒有多久,就見到一個中年女尼從那廂房邊走了過來,身後一名是方才去通報消息的女尼,這樣看來,前首之人就是萬佛寺的主持,谷遺湘小聲在余我生的耳邊說道:「哥哥,主持來了。」余我生當即又大聲了叫了幾聲,這一陣子,留下來的女尼早就將在旁的信徒們都給遣散開了,專門等候主持的前來,遠遠看見主持來了,當即率先出去迎接。
主持走近,當即讓人將余我生帶到了裡側的一間寬敞乾淨的廂房裡。谷遺湘上前拉住了主持的右手,問道:「師太,我哥哥到底怎麼樣了?」主持轉頭看了一眼谷遺湘,伸手來為余我生細細把脈一番,然後說道:「你哥哥身上沒有什麼疾病,估計休息一陣就沒有事情了。」
余我生突然一個翻身,直接爬起來,口中直喊道:「我要上茅廁,茅廁,在哪個地方?」
主持順手朝東邊那個方向一指,說道:「就在那邊,你快去吧。」而在方才主持把脈為余我生查看疾病的同時,余我生單憑自己的**內力,早就發現了這位主持好像沒有什麼內功,心中當時就想:「難道這裡的女尼沒有武藝?」現在出去,就可以讓心尋找小荷阿姨,只是不知道這樣茫然尋訪下去,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找到她了。
余我生急沖沖地向那個方向跑去,胡亂跑了一陣,沒有發現別的旁人,當即身子一閃,直接朝往左邊的那一段廂房走去,要知道這個方向才極有可能住著的是寺廟內的女尼。
余我生悄然地走過一段,悄悄地透過那房門外面的窗簾朝裡面看了一眼,結果一連三個房間內都沒有人。他心生疑惑,心想:「這小荷阿姨不會不在這裡吧?」當即從懷中掏出一節布鍛,往自己的臉面上面一戴,當即就罩住了自己的臉頰,外人識不出自己的身份來。
當走盡了這一段的廂房後,只見到後面還有一副鐵門,在這後面,好像還有幾間房間。余我生當即一閃入內,朝裡面望去,只聽見從偏左最末的一間客房內傳出來了打坐唸經的聲音。余我生心生納悶,心想:「這莫不是萬佛寺受戒弟子在此受訓,按照一般寺廟的規矩,這樣的地方該是外人的禁地了,難道我已經踏入了萬佛寺的禁地嗎?」余我生不再多想,決定還是進去找到小荷阿姨再說。
誰知道余我生方才起腳兩步,那廂房內的唸經聲音突然止歇了,好像裡面的主人聽見了屋外有人擅自闖入,所以故意停下來。
余我生心中一窒,想到:「難道這房屋內的人身懷武藝,不然我走這樣的輕,常人是沒有法子聽見的。或者是我自己多疑,房屋內的主人只是恰巧這個時候突然停止住了敲擊聲。」不管是什麼,余我生還是漸漸靠近了那房屋,心中雖然不安,但是為了找到小荷,只有冒險一試。
在這之前,余我生早就請教小燕將小荷的相貌說出來給自己聽一聽,小燕也只是從前聽別人說過一點點,所以講出來的並不是很真切,余我生到現在為止也不能自己肯定見到小荷阿姨後能不能認出對方。
余我生透過那房門朝裡面張望,希望能夠見到一個中年婦女,哪知道他這一望之下,房門內,居然沒有人影,也沒有什麼木魚蒲團之類的物事,這難道是自己方纔的幻覺?余我生心中一陣驚訝,要知道在這之前,余我生也曾經有過幻覺,對於幻覺與現實世界的真實情景,自己已經沒有很好的區分了。
余我生正是心中納悶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後一人拍向了自己的肩膀,余我生身子一顫,立馬回頭,看見一個中年女尼站立在自己的身後,早就將自己抓個正著。而這一切,連這婦女是什麼時候到了自己的後背,余我生都不知道,余我生心中頓時一想:「沒有想到今天在這裡遇上了高手。」
那中年婦女見到余我生是戴上面巾的,當即伸手來就將那面罩給取下,余我生只是傻傻地愣在了那裡,或許是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就這樣讓對方輕易而舉的把面巾揭去了。
中年婦女見到余我生的樣貌,顯然也是吃了一驚,睜大了眼睛,皺緊了雙眉,說道:「你是不是空靈子的兒子?」
余我生一怔,隨後立馬驚覺,才來仔細看了看眼前之人,終於發覺到這位婦女好像與小燕阿姨說到的小荷阿姨有幾分相像,當即大膽地問道:「你是不是小荷阿姨,你認識我的母親?」
那婦女緩後才點頭道:「果真是你,你都長這樣大了。你娘回來了沒有?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還蒙上了面紗,是不是想要找什麼?」
余我生見她竟然這樣坦白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突然覺得她不是小燕與曹管家口中所言的那個不近人情的女子。余我生道:「我來這裡,就是找你的了。」
小荷法名一曲,現今也拋棄了俗名,道:「我現今法名一曲,不再是小荷了,你找錯人了。」余我生道:「不管這些。我只是想看一看你。」
一曲微笑道:「你今年也該有十六七歲了吧?真沒有想到,時間真快,晃眼之間,你就長這樣大了。你不該來找我,我現在已經不再是余家的人了,何必來找我呢。」
余我生搖頭道:「不對,阿姨,你以前曾經在余家待了很久,那番恩情,我們余家是無能如何也不會忘記的。對了,阿姨,我有很多話要問你,不會打擾你吧?」
一曲道:「我正在做功課,本是不希望有人來打擾我的,不過你既然來了,就先進屋坐下吧。對了,今次是你一人來的嗎?還有一點,我需要說在前面,有關余家以前的事情,我已經全部忘記,不知道的,你問我也沒有用。」
余我生撇起了小嘴,不服氣道:「不對不對,阿姨,我想問的話你一定是知道的。」二人邊說這話的時候,一曲已經將房門打開,帶領余我生進來了,余我生四處張望,不久就見到一曲從門後面拿出了兩隻軟綿蒲團,放在了余我生的面前,道:「你坐下吧。」
余我生依言坐好,就忙問道:「阿姨,你最近去過我爺爺的墳墓那裡嗎?」一曲搖頭道:「孩子,不要叫我阿姨,我是出家人,你就直接叫我師太好了。我非常尊敬你爺爺與奶奶,每一年都會抽空去看一看他們,只是這最近,我還沒有去過,不知道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余我生忙將在余世宏墳前見到的那一籃水果的事情說了出來,還順便說了曹王二位管家也不知道是誰進獻的水果。一曲眉頭一皺,沒有立馬作答。余我生見她不說話,又道:「阿姨,你說一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還有別的人對我爺爺這樣好心麼?」
一曲這個時候才勉強地回答道:「你爺爺當年的綢莊生意很大,要說到有人來祭拜他,也是平常之事,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其實,一曲的內心知道這幾年來,單憑自己多時的前往祭拜,也沒有看見再有旁人進獻什麼水果拜祭余家墳墓,這眼下的情景一定是有問題的,只是自己不方便說出來而已。
余我生見她也沒有什麼好的意見,心裡面很是失望,又問到了有關自己父親的事情,余我生將一曲年輕的時候在余家當過多年的丫鬟的事實擺出來,就是不希望她閉嘴不承認。
一曲微微一笑,對於這個孩子的心思,她自然是非常的清楚,頓了好一會兒後,才重申一次說道:「我不是說過了麼,既然是余家的事情,我全部都已經忘記了。我已經是佛門之人,已經是不染塵世了。」
余我生生氣了,大聲一喝,道:「不是的,你知道嗎,我娘親現在也是佛門之人,但是好型還要比紅塵中人更加熱衷於權利與名利,你難道就不能告訴我一點有關我父親的過去嗎?」小荷知道空靈子已經投生在了峨眉門下,但是要說到現今如何,自己也從不知曉,頓時淡然一笑,道:「你想知道你父親的過去,你該去找你的父親問清楚,並且我也不知道你父親的過去。」
余我生恍然一驚,才知道對方不知道父親早就去世,當即哭出聲來,啜泣了兩聲。小荷啜道:「你是男孩子,怎麼動不動就流鼻子掉眼淚。」說到這裡,頓時讓她聯想到了那個劉大橫,心想:「這孩子難道真的像極了劉大橫,喜歡耍一些流氓手段。」
余我生當即就將余出天離世的消息說了出來。小荷的身子還是微然一震,實在是沒有想到這余公子也多年前就去世了。稍後輕輕地閉上了雙眼,口中默念起了經文,好像是在為當年的那個優柔寡斷的余出天祈禱而祝願。
余我生問道:「阿姨,你知道,我是想知道我父親以前的事情,從而來推斷出他到底是死於何因?」一曲淡然一笑,道:「孩子,不要這樣來想,說不準你的父親在天之靈並不希望你記恨在心中的。」余我生突然問道:「阿姨,你還能說一說另外一個人嗎?」
一曲道:「真的很抱歉,孩子,恐怕你要問的問題,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能回答你。」余我生趕緊說道:「不是阿姨不知道,而是你不願意告訴我。難道當年餘家真的對不住阿姨嗎?我還想知道,你認為我娘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一曲道:「她是你的母親,聽你說及到現在已經是峨眉派的掌門,你要瞭解你母親的過去,為何不去問她自己呢?」余我生只是搖頭說道:「你不知道,我與我母親關係不是很好。她並不喜歡我。」
一曲心中一震,想到:「空靈子當年的話現在終於變成了現實,只是沒有想到也會給自己徒增這樣多的煩惱。」一曲微笑道:「傻孩子,這是哪裡話,哪裡有母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道理。你一定是誤解你的母親了。以後千萬不要對別人說起這樣的傻話,知道嗎?」
余我生才不來理睬這一套,皺緊了雙眉道:「阿姨,你這是怎麼了,我說的全是真心話,你難道不相信嗎?還有,如果我不當阿姨是自己人,我也不會來詢問你了。你是佛門中人,我母親也是佛門中人,但是其背後卻是有天壤之別。你知道嗎?」
一曲悠然起身,道:「你身在峨眉,想必也是耳染佛門多年,難道不知道所謂萬象皆空的道理嗎?你還是走吧,我實在是不能夠幫你什麼。」
余我生沒有料想到這師太好不容易見到,結果呢,卻是什麼也不說,心下很是失望。
余我生憤然地站起來,道:「可是在我臨走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很疑惑,希望你能夠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