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靈子距離連靜香一丈開外的地方,佇立在了那裡,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似乎與自己很是遙遠的場景。
聽見了那連靜香溫柔的聲音在說著:「我的命是你的,你怎麼就死去了?那誰來拿我的命還給你呢?哧哧,好笑,好笑,你為什麼就走了?」
空靈子看著連靜香的臉頰上面,竟是癡癡的傻笑模樣,然而不知什麼時候,又見到了她的臉頰上面流出了兩道滾燙的眼淚。
一個明明是有些癡傻的人,在傻笑的時候,竟會哭著眼淚,要說她完全喪失理性,可是眼淚又從何而來?只有傷心的人才會有悲傷之思。
要說她沒有喪失理智,為何還會咧嘴傻笑,笑聲之中帶有歡快之意?這本是一個如花似玉的美麗女孩,怎麼也會有這般傷心感人的畫面?天地間,唯有天地才知道。
空靈子僵硬地立在那裡,身受著一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著的震撼,如果,早知道他們二人是這般地癡癡相戀,自己也就不會在中間作梗,自己到底是喜歡余出天,還是在恨著余出天而進行著心底的報復?
好像在這一刻,空靈子整個心裡全然明白了。他們二人結合本來就這般的艱難,我還在這故意激怒著二人,空靈子感歎:我到底是錯了?我該來做什麼?
空靈子順著連靜香跟前的那座孤墳望去,見到的是一斷殘木鐫刻著的碑銘文,上書「余出天之墓」寥寥五個大字。下方留款的是「文治書」三字。
空靈子心中明白,原來是文治將自己送到這裡來的。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空靈子恍然回神,轉過身去,見到的是文治與身後的兩個丫鬟,想必是來迎接連靜香的。
文治見到空靈子在這裡,朝後揮手,示意著身後的兩名丫鬟暫且退下。空靈子轉頭看見是他來了,當先迎上去,朝著文治而來。
文治見狀,又是朝著空靈子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待空靈子來到自己的跟前,文治才是轉身對著空靈子道:「走,到那裡去詳談一陣。」
空靈子默然點頭,隨在了文治的身後,二人一前一後就是順著這段山路來到了另外的一座山丘之上,距離著余出天的墳塋處還有幾個山頭,只能憑空遠眺觀之。
文治先開口說道:「怎麼,你心中一定有許多的疑問吧?你都是看見了,連小姐成為了這個樣子,多半還是因為少爺的緣故。」
空靈子心中自然是能猜出了事情的大概,但是關於這事情的細節之處,還是不明白,當即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文治道:「我也不知道這事到底是從何處說起,余公子與連小姐是怎麼認識的,我就不太清楚。但是這二人之間可是有著不同尋常的情誼了。小姐,你,你不會介意我這樣說吧?」
空靈子搖頭一聲苦笑,道:「自然不會介意了,你就直接說吧。」
文治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我只知道那一天,我們全教正是在做著朝禮,正是默默地念誦過幾道經文,然後,就聽見了張醫仁突然地宣佈著一件大事,讓大家肅然起敬。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我現在都是記憶猶新。只怕是今生都不會忘記的了。」
空靈子瞪著大大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旁邊的文治,幾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將自己的王月直呼其名,可見在文治的內心深處,早就已經不會公開承認張醫仁是本教王月了。
文治將話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番之後,似乎是感應到了空靈子心中的驚訝。
文治轉過頭來,微微地看了一眼空靈子,輕輕地笑了一笑,道:「那天,張醫仁與他身邊的來年各個蒙面之人一起退居到了那王月寶座之前,木然地憎視著座下滿堂教徒。那個時候,我與連大哥一道站在了教眾前,當時我心裡不知何故,居然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緊張,微微地側頭看向了連大哥。當時不看不驚訝,一看之下,才知道是有多麼的驚慌。當時,連大哥也正好轉頭看向了我,我見到他的右手手掌間竟然是滲出了晶瑩剔透的汗水!可見,當時他比我還是要驚慌。」
空靈子心中咯登地跳了一下,禁不住心中的驚訝,「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似乎是親眼進入到了當時的場景之中,親眼看見了當時的緊張可怖的場景。
文治的臉上泛出來了一絲寂寞冷淡的慘笑,似乎是說起那件往事的時候,心中仍舊是懷恨於今天的張醫仁的殘忍。
空靈子低下頭去,心中想著:「表哥這一生之中,恐怕當時也沒有預料到會有那樣的事情生在自己的身上吧。」
文治這時突然又是繼續開口說道:「當時,我不明白我自己為什麼會緊張,當我自己看見連大哥的神情之後,我的血液更加沸騰了,似乎是確定了就在那下一刻之後,一定會生驚天動地的事情。結果,果然是如我所料,如我所料呀。」
文治的心情顯然是異常的悲蒼,即便那件事情經歷了這般久的歲月之後,如今說起來,仍舊是感歎連連。文治歎息聲歇,然後才是繼續說道:「當時,張醫仁這卑鄙小人突然地宣佈將一個男子押上朝禮大堂來。眾人聞言,均是好奇地轉頭看向了那大門口,似乎那即將押上來的犯人與每一個人都是有著莫大的關聯。」
就在這個時候,空靈子忍不住插口道:「押上來的是我表哥嗎?」
文治側目點了點頭,道:「正是公子爺。沒有想到的事情終於是生了。我們當時都面帶黑罩,根本看不清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但是沉鬱壓抑的死氣空間內,透露出來的都是一遍蕭殺之意。我見到是公子爺,處於本能的反應,我立馬就想要越出人群,狠狠地教訓一番那兩名押送著公子爺的教徒。就在那同時間,連大哥突然出手,他一把將我拉住,低聲只告訴了我一句話,連大哥,他,他。唉!」
他說到這裡,驚歎是垂頭下去,無可奈何地哀歎了一聲,好像是觸動了內心那原本平靜的心河,引起了一陣足以掀起滾滾江濤的漣漪。
只見到文治雙眼之中顯得是那樣的無神,好像是一個活死人!
聽見文治又是幽歎了一聲:「人啊,真是難以揣摩。我對別人是老實本分,可是結果呢,沒有人來這樣對待我,我是不是有點愚蠢?別人這樣欺騙我,我文治難道就不會胡來嗎?」
空靈子聽著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心中甚是驚訝,可是抬頭間看見他的神情,當時就生硬地制止住了原本一顆好心鼓噪的心,即便是想問,也只能是望而止步了。心中著實好奇,想著:「什麼事情讓他變得又是這般的憤怒?」
文治雙手高舉過頭頂,一時間,就是想要奮力洩心中的那一陣狂怒,欲將滿肚子的內勁幻化成蓋世的神功,狠狠地擊中在那地面上。
時間就是這般地奇妙,方纔還是怒如狂獅,可是下一刻鐘,他又緩緩地消歇了心中的怒火,似乎是清醒了過來,微然地愣了一愣,然後又歎息一聲,道:「余老爺對我很好,我才是這樣忠心的報答著他的恩情,可是,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像是余老爺那般地好人了。可惜可歎。」
他突然轉頭問道:「我方才說到哪裡了?」
空靈子看見他臉上神情變化竟然是如此的巨大,自然也是愣立在了那裡,雙眼轉了又轉,看不透他的心思,當即也是茫然地點頭道:「好像是說到連大哥給你說什麼話來著。」
文治點了點頭,用右手拍了自己一記後腦勺。算是清醒了自己腦袋一下,隨後才是勉強地笑了一笑,道:「好像就是這裡,不然我怎麼會走神呢?哈哈。」
他自嘲似的微然笑了一笑,道,「當時連大哥對我說到,『小心那寶座上的人,有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對我們不利』。我聽到那話,心中自然是大吃一驚,沒有想到他竟會是這樣的想,他,唉。最後還是讓連大哥說中了。」
空靈子好奇地問道:「難道張醫仁將表哥押上來,竟然是借刀殺人?」
說到這話,空靈子睜大了雙眼,心中不由得就是一陣由衷的感歎:「不愧是一個神鷹教的王月呀,心思竟會是這般的縝密!難道連嘯與張醫仁之間有著化解不開的仇恨?原來在峨眉山上聽聞到魔教內訌,果真是有其事,並非虛言。」
文治道:「豈止是借刀殺人,簡直是歹毒惡魔所為!張醫仁真正想要來對付的人,不是公子,而是連大哥與我。我沒有站在張醫仁的身邊,而是漸漸地接近了連大哥,讓張醫仁如坐針氈,原本是想我為他燒菜做飯,結果我不得不中途改行了,這說來還真是天意愚弄世人呀。」
空靈子想到了當初張醫仁將文治帶走,就是看中的文治會一手燒菜做飯的好本事,結果呢,連嘯竟然會認識文治,二人一見如故,居然是漸漸靠近,張醫仁便將記恨在連嘯身上的仇恨又是默然地轉移了少許在文治的身上,這就是文治知道的理由,雖然沒有得到張醫仁的當面質疑和肯定,但是文治所想,自認為大致便是如此了。
空靈子聽到這裡,好奇的又是問道:「你,你的武藝也是連大哥傳授的?」
文治點頭回答道:「正是,沒有想到吧,最開始我見到他的時候,是在你命令我從蓉城回來的嘉陵江上,當時我見到他的一身蓋世武藝,嚇得噤若寒蟬,沒有想到最後,我竟會成為了他的弟子兼朋友。」
文治說起連嘯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一會兒是親切,一會兒又是可恨,這一喜一怒之間,藏匿著太多的心事與辛酸。空靈子又是問道:「那後來呢?」
文治重新抬頭,怔然地望向了遠方,似乎是心中想到了太多太多。
當空靈子開口問他的時候,他才回轉過心思,點頭道:「後來,後來,就是那張醫仁又宣佈著所有的一般教眾退下去,整個大堂之內,差點就只剩下了少有的十二三人。」
空靈子心中忖思:「奇怪,怎麼說到差點二字呢?難道這最後又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