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已是朦朧夜色,屋外到處一陣黑暗,況且這茅屋本是在荒郊野外,羊腸小道迂迴盤曲,更加不便夜行。
文治走在後面,小心翼翼跨得兩步山路,就見到連嘯已經轉頭回路來到了他的面前,連嘯道:「你雖然是個管家,終究是夜路走得太少,加之武藝又差勁,還是我來快點帶你往前走吧。」
文治一時愕然,連嘯已經右手伸出握緊了文治的左臂,一躍之下,就是朝那前方疾奔。
文治比之那余出天還是差勁,身子絲毫不聽使喚,仍由連嘯帶起飛舞旋轉。胸口已是被那逆風灌滿了胸間,壓抑著自己的喉結,連說話的力氣也是不便使出的了。只不過這一路疾奔如果時間太久,文治只怕會被活活憋氣致死。
連嘯向前奔躍了小陣之後,突然輕鬆地放下了手中的文治,原來他右手在握住文治左手手臂的空閒工夫之際,已經順著文治的手臂血流隱隱察覺到了文治身子的不適之處,這一下間細微的現,常人是難以做到的。
試想文治手臂連有衣料,又非直接接觸到連嘯的右手,根本就是沒有肌膚感應的可能,可是這連嘯功力了得,竟能夠隔物察覺對方的身體反應,這可是相當不簡單的直覺了。(註:按照醫學觀點,肺部受窒,全身血液供氧不足,除了在面部明顯變紫色之外,其實全身血流也是明顯的反應。)
文治一腳落地之後就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雙手放於膝上,弓彎著身子,只道:「唉,要死了?要死了。」
連嘯眉頭一皺,道:「你少說話。我現在傳授你一套吐納內息的武藝口訣,你就按照口訣所說的來一步步操練,聽好了。」
文治還沒回過神來,連嘯已經在旁邊喃喃地念起了口訣:「升降調息,外蘊無味,內含真力。上提三焦,下放成空,反覆新生,內外一體」
文治好不容易站起了身子,吃力說道:「連大哥,別念了。我現在可是沒有空閒學什麼口訣,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連嘯道:「沒用。你學好了武藝,就是長跑一千多里,也是心不慌氣不喘,你難道不想這樣!站好了,我再從頭念起,你這次可要聽好了。」
文治這下勉強似的站好了身子,心裡只能一聲苦歎:「他明明知道我不是學武的那塊料子,他還這樣地強迫我來學武功,天地間只怕最難受的就是被人強迫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了。」
連嘯說完這話之後又是重複地將方纔那套口訣再次複述了一遍。文治記憶不是很好,只能大致默記了幾句,全是囫圇吞棗的死記住的,要說真正的口訣內涵,卻是一無所知。連嘯讓他將口訣大致背了一遍,幸好現在是夜色時分,不然文治又會看到一臉怒容的連嘯,準是又要遭到一陣臭罵,所以他將不連貫的一段口訣默背完了之後,頭也是不敢抬起來看他一眼。
只聽到連嘯道:「你以後有空就將這些口訣多背幾遍,最好能夠達到倒背如流。好了,快些趕路要緊。」他說完這話,又是一把將文治拉起,快向那前方跑去了。有了方纔的教訓,這次連嘯跑得並不是很快,所以這個文治也就呼吸順暢了很多,沒有再次感覺到呼吸不暢的窒氣了。
就此過了一頓茶的工夫,二人連步來到了順慶城外,見到城門還沒關上。原來當時這裡就有了夜市,城郊鄉民有的也會來城裡面擺夜市,而那商賈富豪之人也會趁著夜市出來尋花問柳,所以這大街上的夜市,與那白日的朗朗乾坤朝氣相比,又是另有一番別樣情趣在裡面了。反較一看,似乎還是更勝前景的了。
文治跟在連嘯身後,自己以前有空的時候也是經常來逛夜市的,眼下情景看來是十分的熱鬧,不免又是勾起了他的遐想連連。他走到連嘯的身側近處,小聲問道:「連大哥,這是要到哪裡去?」
連嘯道:「別問,一直向前走。這裡的夜市真的很熱鬧,你是不是想多逗留一會兒呀?」文治忙道:「不是,不是。連大哥說笑了。」連嘯滿意地轉過了頭去,逕直就往前面行去。
二人在這熱鬧的大街當中前進穿梭,耳畔聽到一陣陣的吆喝聲,夾雜有各種美味飄來的陣陣香氣,讓人不由得心曠神愉,文治每每聞見這裡的香氣,心裡總是有說不出的受用。
他走在連嘯的背後,身心早已陶醉其中,一連出來自心底讚賞聲:「香!香!只是放的香料太多了幾分。哦,這家的夜烤野味放的胡椒有點多了,這香氣中似乎有點太刺激鼻子了。哦,這家的夜燉香臘片放的薑汁太少了,少了幾分熏眼的辣味。哦,這家」
他還沒說出來,連嘯已經轉頭道:「大廚,你走快點。別慢騰騰的,誤了時間可是不好。」
文治連忙快步趕到連嘯的跟後,一臉愧色,只能點頭跟上前去。連嘯見他走近,道:「你真是有當大廚的天性,一聞就知道哪家的菜餚好吃,哪家菜餚缺少了什麼調料,你真是高人了。不過沒有關係,在我的身邊做事我會重用你這方面的才幹。可是你記好了,今晚我們不是來品嚐什麼美味的,幹完正事後就馬上離開,不能有絲毫逗留的時間。你明白嗎?」
文治又是點頭答應了,心裡其實已經很奇怪了:「其實這個連嘯可比那個姓梁的丫頭片子好多了,外表看似凶狠殘忍,實際上也不算是最壞的人。」
他心裡邊是好奇邊是猜疑,可不管怎麼說,連嘯只是外表對自己凶狠,實際上並沒有害過自己了。這一想之下,竟是將連嘯當成了一個好人看待了。這一奇怪的想法轉變,也並不完全始於現在,但直到現在才是徹底「明白」的了。
待這連文二人轉過幾個轉口之時,來到了一家布匹店,二人正是從這家店門前經過的時候,突然從店裡面飛快地跑出來一個中年婦女,逕直走到了連嘯的身側,用她的右臂故意輕輕的碰觸了一下連嘯的後背。文治正好走在連嘯的身後,見狀心裡一驚:「這人是誰?好像認識連大哥。」
果不其然,連嘯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那婦女,臉色也是突顯驚訝,但是轉瞬即逝,畢竟連嘯這人的面部表情變化得太快,這正是他遇事不驚的一貫作風。
那婦女悄然轉身向後面走去,連嘯微一思慮之後,抬頭看向身後的文治,道:「你在這裡待一會兒,我有事先離開一下。如果關城門之前不見我回來,你就獨自快回茅屋去,總之我會盡快回來的,知道嗎?」
文治聽到他的這句話,心裡自然是高興萬分,可是又很是心疑方纔那婦女與連嘯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心中又一想:「這是他的私事,我還是不予多管才好。」
當即點頭道:「好,我知道的了。」連嘯根本就不待他回答,已經轉身去追那先前的婦女了。文治見狀,看他遠去後才恍然釋負道:「你走了好,我還是先去夜烤店看一看今晚有什麼好吃的美味,偷偷學得一手,自己就又長見識了。」
他生性喜好廚藝,平時自己礙於臉面,不方便公開去廚房偷學手藝,自己只是在一旁慢慢琢磨,卻是也琢磨出了一點門道。現今沒在了余家當差,也算是自由之身了,也有空閒來研究自己的嗜好了,今晚這城中的香氣引人心癢,更是刺激到了他的學廚神經,所以趁著連嘯離開的時間第一想法竟是去夜烤店。
文治一人坐在了一張四人方桌前,見到那店老闆在火爐邊忙得暈頭轉向。他一時好心,站起來走了過去,笑道:「老闆,我來幫你如何?」
那店老闆是一對年約四十上下的中年夫妻二人,聽到客人要來幫助自己,那男店主笑道:「不勞客官了,你安坐,你要的紅燒雞翅馬上就好了。」
文治道:「不是,我見你們的夜烤手法就些欠妥,我或許能夠將其方法改進一下。你不應該用這樣的大火,按照烤味的手藝技術,我建議改用文火。這樣才能將風味全部灌進到了雞翅之中。還有」女店主倒是一個機靈人,聽到文治這一番高論,忙道:「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來,你來試一試。」
文治高興地接過男店主手中的活,將篝火上的半隻雞翅靠遠一點炭火,又是熟練地將案板上的各種調料有條無紊地放在了雞翅上面,這一番忙碌之下,漸漸就將野味的熏烤之香散了出來,引得圍觀的眾食客個個流口水,垂涎三尺。
兩位店老闆更是高興得眉花眼笑,在旁邊趕緊給文治遞拿東西。這樣一來,有的客人倒是將文治當成了店主,這兩個原本是老闆的人當成了文治僱傭的幫手。
文治正是高興得心裡歡喜的時候,突然人群中有人朝他高聲喊道:「文管家!啊,原來是文管家。」
文治聽到這話,心裡唬了一大跳:「糟了,只圖自己忙得開心,倒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他抬頭看去,竟是劉府的劉點。劉點在前面高聲喊道:「文管家,給我來個新鮮的雞翅。三夫人現今身懷有孕,需要大補身子。」
文治哪管他的高聲叫嚷,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物事,轉過身,也沒來得及向兩位店老闆打聲招呼,就是急忙往人群中擠了出去,一顆心早已跳個不停:「糟了,現在劉府的人看見了我,我又要被他們抓回去了。」果不其然,正當他才擠出了人群,劉點已經帶領一幫兄弟將文治堵在了當口。
劉點笑道:「文管家,你失蹤了這樣長的一段時間,原來你是早就回來的了,為什麼不去劉府拜見三夫人呀?」文治苦笑道:「我我也是才回來的。」劉點哪來聽他多言,道:「那現在去劉府吧。」文治一臉無奈,道:「劉大管家,你看我現在一身髒衣服,這樣去見三夫人實在是不好。你能不能容我先回家後換一套衣裳後再去見三夫人。」
劉點道:「不必了。自從聽人說你被一個彪形大漢帶走之後,為了你的家人安全,我們已經將你的妻子跟女兒接進了劉府,所以你是不用回家的了。」
文治自從跟在了連嘯身後,就一直沒有回家過。現在聽說家人在劉府,倒也是先驚了好一陣。劉點道:「走吧,到時就可以全家團聚了。」文治微微點了點頭,就跟隨在了劉點的身後。而這夜烤店的兩位老闆見到時劉府的人,只能遠遠地站在前面愣然看著面前的一切。劉府可是遠近聞名的大富人家,這些平頭小百姓是招惹不起的。
夜晚的劉府,現在也是燈火通明,自從連嘯出現劉府救走余出天之後,梁春秀聽從太虛子的建議,為了預防魔教的突然報復,全府上下老幼都是全身戒備,將防範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而這不哭道長自從上次事情後,漸漸被太虛子一行峨眉弟子所怠慢,太虛子常常在背後心疑不哭道長與余出天的關係,後來又是牽連到魔教,背後的太虛子的疑心就更是荒唐了。
不哭道長自己卻又是百思不解,這救走余出天的人功力非凡,顯然就是魔教中人,可是這樣的年青俊傑,怎麼又會和魔教有瓜葛了。再又想到自己與那蒙面人對決時的一招奮力一拼,那從自己手中飛擲而出的板凳已經是在其中蘊含了內勁,可是沒有傷到那蒙面人,反而是將余出天給傷到了,只怕這余出天現在已是命懸一線了。不哭道長想到這些情況,心裡就是疑惑不解。
而這梁春秀本是與峨眉弟子親近要好,耳畔也就常常聽到英靈子眾人背後數說不哭道長的不是之處,梁春秀後來也是漸漸疏遠了這位武林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