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時沉寂下來,蓋爾二世掙扎著起身,喘氣道:「我要……去看母親……」傑達忙扶住他,慢慢往外走。勞勒王子帶來的士兵見狀,想要拿刀攔,卻又猶豫不決,只聽到傑達一聲尖哨,手上的武器就突然被打落在地,幾十個全副武裝的衛士不知幾時出現在他們身後,轉眼就制住了他們。
大臣們又是一陣驚呼,其中一人哆嗦著問:「公爵閣下,您這是……」
傑達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說罷也不去看某些大臣難看的臉色,逕直扶著蓋爾二世朝外走。但後者身體正虛弱,剛走到門邊就大口喘氣了,傑達皺眉,想要伏身去背他,被敏特拉住:「交給我吧,你背著陛下走,太顛了。」一說完,敏特就用出魔法,讓蓋爾二世的身體輕輕懸在半空,離地面只有半尺,不用費力就能以正常度前進。
看著他們一行人離開了臨時寢宮,大臣們面面相覷。那三名老大臣和一些立場向來中立的官員,很快就抬腿跟上,只剩下剛才附和勞勒王子最積極的幾個,看著被押住的士兵,以及衛士們明晃晃的刀,只覺得脖子上涼。
上一回的宮變,被利用的侍衛長和士兵們,都沒落得好下場,前者更是連家人都被滅了口,他們怎麼就那麼糊塗,居然選擇支持勞勒王子呢?
當敏特跟隨蓋爾二世和傑達來到王太后宮中的時候,這裡已經亂成一團了。侍女們象沒頭蒼蠅似的亂竄,滿臉驚慌地拿著水、被子、布巾、臉盆、嗅鹽之類的東西;王太后慣用的一位宮廷醫師則伏在台階上,一動不動,身上佈滿血跡和塵土,幾個大腳印顯得十分明顯;幾個年紀較大的女侍,已經暈了一半,另一半則在照顧暈過去的人,看向王太后臥室方向的目光都是一片惶惶然。
臥室內,王子妃與幾個年長的女眷哭個不停。而勞勒王子則緊緊抱著祖母的身體嘶喊,不停地把藥油擦在她地臉上、身上,又給她聞嗅鹽,一見蓋爾二世等人進門,便瘋狂地撲過來拽住敏特:「你會解毒對不對?!你能治好她的對不對?!快來!快來啊!」
敏特一時沒提防,用在蓋爾二世身上的魔法就失了控。幸好傑達眼疾手快將後者扶住。勞勒王子好像只能看到敏特似的,使勁兒把他往王太后那邊拖。敏特瞧了蓋爾二世一眼,見他也是一臉焦急,便立刻過去檢查了,見王太后滿臉烏青,嘴唇紫得黑,身上也開始冷,顯然已經死去一段時間了,只好遺憾地回頭看著勞勒:「王太后已經去世了。」看著這個原本不可一世的老婦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敏特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胡說!奶奶才沒死呢!」勞勒大怒,將他一把推開,抱著祖母的屍體不停地搓著。口中喃喃道,「奶奶,你冷嗎?暖和了,快醒吧,快醒過來吧……」
蓋爾二世顫抖著走上去,伸手摸摸母親地臉,閉上雙眼,落下淚來:「為什麼……會這樣……」
傑達轉頭去問王子妃她們:「王太后怎麼會中毒的?她吃了什麼東西?!」
王子妃立時驚慌失措地看了丈夫一眼。見他沒理自己。才磨磨蹭蹭地說了:「沒吃什麼……就是喝了點熱奶茶……我們都喝一樣地……今天她累了。說要早點休息。所以我們也沒陪她聊天……」
「是你!」勞勒猛地轉回頭。手指向傑達。「是你干地!那壺酒只有你碰過。是你動了手腳!」他猛地撲過去拽住傑達地衣領:「你為什麼要這麼幹?!你為什麼要殺她!」
傑達冷冷地抓住他地手。一把甩開:「就算你要嫁禍給我。也要想個能讓人相信地說法!明明是你給王太后倒了酒後。才把酒壺遞給我地。如果說那壺酒裡有毒。那下毒地人只能是你!別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勞勒喘著粗氣。有些六神無主。他知道傑達說地話是事實。但那沒有理由。他明明都安排好了……難道說……
他把視線轉向妻子。又轉向她身後地繼母:「是你。對不對?!你不甘心我成了王儲。想要害死奶奶打擊我。好讓你兒子當王子。對不對?!」
馬裡奧親王地第二任妻子是個性格懦弱地貴族千金。一聽這話。登時睜大了眼。慌慌張張地搖頭擺手。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勞勒見狀更懷疑了。緊緊抓著她就要拖出去。卻被蓋爾二世地話喝住:「放手!別亂找替罪羊!你心裡清楚誰才是真正地兇手!」
勞勒一愣,手上略鬆了松,親王妃立刻掙脫他的魔爪,跑得遠遠的,幾個侍女將她團團圍住,小聲安慰著抖的她。
蓋爾二世再次撫摸著母親的臉頰,悲從心來:「你剛才說的……那壺酒,就是你叫傑達給我倒的那一壺吧?那是有毒地?你想對我下毒,然後說是傑達干的?」神色間有些蕭索,似乎十分疲憊。敏特皺了皺眉,掏出一瓶體力藥水給他灌了幾口,才看到他臉色好了些。
勞勒醒悟到自己剛才說漏了嘴,立時閉口不言。後面跟來的幾名大臣卻已經聽了個正著,都用責備的目光看他。傑達見狀,冷哼一聲:「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王太后那麼疼愛你,你居然下毒害死了她?還妄圖毒殺陛下,嫁禍給我。等待你的,只會是公平的審判!」
勞勒怨毒地瞪著他:「我才沒有這麼做!奶奶……奶奶不是我下的毒!」
「那為什麼王太后和陛下中毒的症狀是一樣地?」敏特插了嘴,他已經問過王太后身邊的侍從了。
勞勒閉口不言,只滿眼仇恨地瞪著傑達與敏特,過了好一會兒才冒出一句:「一定是你們做了手腳!」
蓋爾二世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淡淡地吩咐:「押下去吧。」門外便走進幾個衛兵,想要將勞勒押解出去。勞勒摔手掙開他們,惡狠狠地道:「別以為你們贏了!我父親帶著五萬大軍在城外呢!他們馬上就會進城,到時候,看是誰笑到最後!」
敏特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地看向蓋爾二世。後者卻一臉淡然,毫不為這個消息所動。傑達則是稍稍吃了一驚後,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勞勒本以為說出這件事,會讓他們驚慌失措,見狀十分意外:「你們……為什麼不怕?!那可是五萬大軍!」
「就算是十萬,我們也不放在眼裡。」門外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敏特立刻記起,這是那位被蓋爾二世稱為叔叔的老人。接著,他果然看到一個拄著枴杖滿頭白的瘦老頭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名年輕男子。
那老人繼續道:「軍需處的頭頭是我的人,已經斷絕了對馬裡奧大軍地糧食供應,武器、馬匹和裝備也不再提供。哼,別說他只有五萬人,就算他有十萬、二十萬,餓著肚子。也沒力氣攻進城來!」
勞勒自從老人進門,就一直瞪著他,臉色越來越蒼白。
傑達心頭一陣快意。又添上幾句:「而且,一旦我們公佈了你勞勒王子毒殺王太后的消息,那五萬大軍中,還有多少人願意繼續聽從你父親地調遣呢?那可是諾嘉軍隊,不是馬裡奧親王地私軍!」
勞勒猛地轉頭去瞪他,傑達毫不在意地再上前一步:「就算他們仍願意服從你父親,可是……如果馬裡奧親王知道你這個兒子毒死了他的親生母親,他還願不願意為你出頭呢?別忘了,你還有三個兄弟!」
勞勒地臉色已經白得像是個死人了。他地妻子在旁邊尖叫一聲。暈了過去,侍女們頓時亂成一團,唯有他繼母眼中光,望望左右,又低下頭去。
薩金特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蓋爾二世身後,低頭道:「陛下,已經把馬裡奧親王家的幾位公爵控制起來了,連同他們的女眷、管家和僕人在內,都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平時和他們來往密切的幾家人。也都被請到他們家裡一起等候您的命令。」馬裡奧親王妃聞言也出一聲尖叫,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沒人理她,蓋爾二世微微點了點頭:「好。」一揮手:「將他押下去吧,別關在一起。」薩金特應聲走向勞勒,後者忽然高聲叫道:「伯父!您把我們都除掉,是想讓傑達繼承您的位置嗎?我告訴您,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會幫你。只不過是想要坐上那個位置而已!「
蓋爾二世面無表情:「我從來不在意晚輩們有野心。只要這野心對國家有利。」他又揮了揮手,薩金特便招來數名高大壯實的衛兵。圍住勞勒。勞勒怨恨地看著他,又將視線移到早已死去的祖母身上,眼圈一紅,便在衛兵地押解中離開了。
傑達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忽然又覺得不妥,回頭看到蓋爾二世怔怔地看著王太后的遺體,不知在想什麼,便收斂了神色,低頭走過去:「您沒事吧?」
蓋爾二世搖搖頭,轉向老人:「這次多謝您了,叔父,不過……希望您能約束下屬,盡可能不要和馬裡奧起衝突,不管怎麼說,雙方都是我們國家地軍隊,一旦互相為敵……」
「這個您不用擔心,陛下。」老人身邊的一個年輕人開口了,「我們知道要做什麼,不會亂來。」
老人也點點頭:「你也不用擔心他們會趁機奪得王城控制權,我們沒那個興趣。馬裡奧的作法已經給幾個大領地造成惡劣的影響了,我們出手,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不會給你拖後腿的。」他看了王太后幾眼,歎了口氣:「想不到大嫂會是這麼個結局,如果她不是……」
蓋爾二世抬手制止了他:「母親已經過世了,請不要再責憊她吧。」他轉向傑達:「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就說是我的命令,王太后去世,讓馬裡奧親王獨自回宮奔喪。」頓了頓,「對於他,能不傷害就不要傷害,但如果他不肯妥協……」歎息一聲,「一切……都以國家利益為重。」
傑達領命退了出去,薩金特急步跟上。敏特稍一躊躇,留了下來,靜靜陪在蓋爾二世身邊。
女眷們都被趕了出去,大臣們都忙碌起來,有人去報信,有人去構思面向大眾的公告草稿,有人互相聚在一起商量接下來地行動,也有人惶惶然回家去等待清算,一時間,臥室內就只剩下兩個活人和一具屍體。
過了好一會兒,蓋爾二世才從喪母的悲痛中清醒過來,回頭見到敏特,扯了扯嘴角:「好孩子,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敏特搖搖頭:「該休息的是您,別忘了,您還病著呢。」
「是嗎?」蓋爾二世頓時感到倦意湧了上來,支持不住,便歪向一邊,睡著了。
敏特鬆了口氣,悄悄收起手中的針,向門外招招手,宮廷總管與科爾夫人立刻走了進來,後者手上還拿著國王的披風。他們仍舊用魔法將蓋爾二世送回了國王寢宮,王太后宮中的侍從才開始準備喪事。
第二天,敏特從短暫的睡眠中醒過來,就得知了最新的消息:馬裡奧親王得知消息後大怒,帶了四名衛士進宮奔喪,對著王太后的遺體大哭一場,後來還去見了被關押地長子。據說他狠狠地揍了勞勒一頓,把兒子打了個半死,沒見蓋爾二世就出了宮。有人說他曾對王宮方向放過狠話,但不知為什麼,回到家後只過了兩小時,他就帶著簡單的行李搬離親王府,住進軍營,卻沒提出要帶走妻子和幾個小兒子的話。
原本的五萬大軍中,有三名高級軍官投向了國王一方,另有兩名仍在觀望,馬裡奧親王的幾個死忠下屬不停的慫恿他教訓那幾個背叛者,同時跟國王和支持國王的大領主們來場硬仗,他卻反把那幾名下屬大罵一頓,趕出門去,還揚言再有人說這種話,就會砍下對方的頭送進王宮。
儘管馬裡奧親王表現得十分退讓,傑達還是不太放心,派了不少人到軍營處監視,但回報的消息顯示,馬裡奧親王表現很正常,完全沒有特殊舉動。
這讓傑達感到十分迷惑,總覺得這不像是馬裡奧親王會做地事。敏特聽了他地話,嗤笑道:「你不就是擔心他會憑借大軍反叛嗎?那就斷絕他造反的一切可能好了,讓他搬離軍營,去別地地方住,再把忠於他的軍官調離原本的崗位,打散了分佈到各地去,或者別讓他們繼續擔任關鍵職位。方法有的是,你光在這裡煩惱有什麼用啊?」
傑達啞然失笑,轉身去吩咐屬下幾句,回來後神情輕鬆了許多:「陛下這兩天怎麼樣?情緒還是那麼低落嗎?」
敏特點點頭。蓋爾二世再次失去至親,又不得不對僅剩的親弟弟動手,他心情怎麼好得起來?
「對了。」敏特突然想起一件事,「陛下說了,當天那壺毒酒,既然不是我們做的,勞勒又不可能對王太后下毒手,那麼王太后又是怎麼中毒的?最好是把酒壺的殘骸找回來,說不定能查到線索。」
傑達歎了口氣:「哪有那麼容易?我已經叫人到山谷底找過了,一點碎片也沒有。現在還有幾十個人在那裡找呢。」
傑達派出的人沒找到酒壺,但酒壺卻在第二天早上,神秘地出現在前宮的正殿裡。
(對不起,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