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嘉王太后已經年近七十了,但看上去還像是四十來歲似的,容貌端正,皮膚白,只是那眉間的陰沉大大削減了她的麗色。
她見了長子一行人,先是詢問了兒子的身體,見他沒什麼大礙,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把矛頭對準了傑達:「誰給你這個權利隱瞞這麼大的事的?!居然不告訴我和馬裡奧!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找來的騙子藥劑師,就敢給國王吃那麼危險的藥?!萬一國王出事,怎麼辦?!你是真的愚蠢到不知深淺,還是別有用
傑達抿著嘴沒說話,但雙眼卻緊緊盯著坐在王太后身邊的勞勒王子,兩隻眼珠子快要噴出火來了。後者低下頭,看不清表情,緊緊挨著自己的祖母。
王太后罵完了便宜孫子,又把怒火撒到敏特身上來:「你就是那個騙子、奸細?!都是你才會導致這場動亂生,你們還在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我把這個人拖出去殺了?!」
「母后!」蓋爾二世高聲喝道,「您冷靜一點!這件事不是他們的錯!不告訴您是我決定的,只不過是睡一天不理事不見外人而已,我以前天天昏睡,也沒出什麼問題!這次的罪魁禍是引起動亂的人,傑達和敏特一直拚命保護我,如果不是他們在,恐怕我現在已經死了!」頓了頓,又放緩了語氣,「再說了,敏特是受邀到我們國家來的,並不是什麼騙子藥師,也不是奸細,我喝了他做的藥,身體漸漸好起來了,剛才到您宮裡來,我是自己走的,也不用人扶,體力比以前好多了,這就是他給我喝的藥的效果。」
王太后聞言未減臉色中的陰沉。但口氣卻和緩許多:「是嗎?可你現在怎麼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
「我是沒睡好就被驚醒,才會覺得疲憊而已,但體力真的好了很多,精神也不錯。我正打算好好嘉獎敏特呢,您覺得讓他擔任宮廷魔藥師怎麼樣?」
王太后沉默著不說話,國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雙眼卻緊緊盯著母親地臉,傑達低垂著頭,雙手緊握成拳。敏特偷偷環視各人的表情,冷不防看到勞勒王子臉上帶著一抹不甘之色,見自己望著他,便收斂了表情,狠狠瞪了一眼。敏特心中冷笑,垂下眼瞼。
「既然國王這麼說,那我就原諒他們的錯誤吧。」王太后慢慢地道。「至於宮廷魔藥師就算了,這小子太年輕,怎麼能擔任這麼重要的職務?如果國王想留他下來。就讓他當個侍從吧。」不等蓋爾二世說話,她就擺擺手,表示這個話題揭過不提了:「我聽說在剛才的動亂中,你宮裡的衛兵和侍從表現很好,別虧待了他們,死傷者地撫恤金,就由我出吧——回頭你讓總管到我這裡來拿錢——要好好嘉獎,別讓勇士們寒心。還有,馬裡奧特地帶兵來幫助平叛……」
「在提出嘉獎之前。王太后是不是先把掀起動亂的人找出來?」傑達突然插嘴道,「您宮裡的侍衛長忽然接過王宮防務,阻止外面的大臣進入,又命令士兵進攻國王寢宮,不知道他背後指使的人是誰?王太后就沒問問他嗎?我聽說……他在不久前已經回到您宮裡來了。」
王太后臉色一沉:「那個傢伙已經畏罪自殺了!他留下遺書,說他是起了謀奪王位的妄想!這種人卑賤無恥,我已經吩咐把他的屍體拖到王宮前暴曬三天,又派人去抓他的家人,很快就會把他的同黨全部剷除乾淨地。」
傑達沒想到他們居然對自己地手下也這麼狠。咬牙切齒地說:「一個小小地侍衛長。居然會這麼大膽?而且只命令士兵攻打國王寢宮。卻對其他宮殿毫無進犯?!剛才走進您宮裡地時候。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呢。這裡居然完全沒受到影響。沒了侍衛長。也沒人感到意外或驚慌!」
「你這是什麼意思?!」王太后臉色很難看。「你這是在指責我才是掀起這場動亂地罪犯嗎?!太過分了!國王是我地親生兒子。我為什麼要傷害他?!」
傑達低下頭:「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就算侍衛長能指揮士兵攻打國王寢宮。那些鐵甲兵又是怎麼來地呢?我已經檢查過。那些全都是死人!只有亡靈魔法可以做到這一點。而馬裡奧親王手下就曾經有過一個亡靈法師!前些日子。他被親王驅逐出來。不到一個小時就被勞勒王子邀請到自己家去了。王太后。王宮裡死了那麼多人。連國王都差點喪命。您不覺得有必要傳喚那個亡靈法師來問一問嗎?!」
勞勒王子撲通一聲跪在王太后跟前。眼圈紅紅地道:「這都是我地疏忽!我以為父親只是誤會了那位法師。怕錯過了人才。才把他請回家去地。但他從昨天開始就失蹤了!我沒想到他會用亡靈魔法做這種壞事。奶奶。這是我地錯。請您責罰我吧!」說罷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王太后瞪他一眼。但旋即用溺愛地眼神看著他:「你這孩子真是太不小心了。怎麼能信任外國人呢?為了懲罰你。我要你把王室家譜抄上三遍。以後時刻牢記自己地身份。不要再犯同樣地錯了。知道嗎?!」
勞勒忙起身挽住她地手臂。笑道:「我一定不會了。奶奶。您放心吧。」
蓋爾二世與傑達等人都滿腔怒火地瞪著他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對王太后的偏心處置非常不滿,但王太后毫不在乎,還板起臉教訓薩金特:「你身為宮廷衛隊長,居然讓這種人鑽了空子,你是怎麼回事?!還有,你那個副手居然在這種緊要關頭失蹤了,他是不是那個無恥之徒的同夥?!」
薩金特低頭緊握雙拳,咬牙道:「王太后,他是被那個無恥的傢伙殺害了,剛才……已經現了他的遺體。」
王太后一愣,但很快又說:「是嗎?那就給他家人一份撫恤金吧,但你還是失職了,不適合再擔任這個職務。我看……」
「母后!」蓋爾二世再一次開口阻止了母親的話,這一回,他臉上再無笑意:「雖然薩金特有疏忽的地方,但早在動亂生前,他就奉我地命令去了軍營,後來又在緊急關頭帶兵進宮平息叛亂。立有大功,之前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王太后察覺到兒子的不滿,便放緩了語氣:「是嗎?那就算了,讓他原職留任,察看一段時間再說吧。不過那些參與叛亂的士兵,絕對不能留!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居心叵測地人?!把他們處理乾淨吧,剛好你弟弟帶了五萬精兵來,叫他挑一些出色的,補上宮中衛隊的空缺。都是自家人,用起來也安心。」
傑達與薩金特立刻黑了臉。這種安排簡直就等於是把國王完全置入馬裡奧親王的控制了,即使王太后偏心小兒子和孫子。這樣做也太過分了吧?
蓋爾二世卻不動聲色:「王宮衛隊跟其他軍隊不一樣,把弟弟手下的兵安排進宮,當然信得過,可還需要經過禮儀培訓才行,不然讓外人看到了,會笑話地。還是先把山下八個哨所地人抽調上來擔任宮中防衛工作吧,他們沒參與這次動亂,本身又是受過訓練的後備軍。不過哨所那邊就缺人了……」他沉吟片刻,便一擊掌:「我想到了!把城裡地衛隊抽到哨所那邊吧。弟弟的士兵,先在城裡找地方安置,進宮的事以後再說。」
他沒提會把那些士兵安置到城裡什麼位置上去,但王太后卻以為他這是妥協了,想想小兒子的兵控制了王城,也很不錯,心情就愉快起來:「那就按你的話去做吧。」看著蓋爾二世的臉,她覺得長子果然變得健康了,思路也更清晰。不像以前總做些傻事,便道:「你信任自己的弟弟,這很好,大家都是一家人,別因為外人而影響了彼此地感情。你長年臥病,現在雖然身體好了很多,但也不算很健康,就別勉強自己做太多事了。你弟弟馬裡奧要管軍隊,沒空幫忙。你可以叫勞勒去嘛。整天只知道讓傑達幫你,他一個人又能幫多少呢?勞勒以後就是你的繼承人了。讓他早點學習處理政務,你也可以輕鬆一點。」
蓋爾二世笑笑:「哪裡還有比陪伴母后更重要的事?他是母親最疼愛地孫子,您忍心讓他受累嗎?」
「這是什麼傻話?」王太后哂兒子一眼,慈愛地抬手摸了摸孫子的臉頰,「男子漢大丈夫,當然要學做正經事,總陪著我一個老太婆幹嘛?」
「奶奶怎麼會是老太婆呢?您是全大6最年輕最迷人的王太后,我高興天天陪著您。」勞勒向祖母撒著嬌,但很快又補充一句:「不過奶奶希望我做的事,我一定會做好的。您不是總說我聰明能幹嗎?我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好、好。」王太后笑得合不攏嘴,轉頭對兒子道,「我生日不是快到了嗎?這孩子專門為我辦了個舞會,搞了很多有趣的東西呢,可能幹了,你就多交點工作給他吧。」瞥了傑達一眼,「別總讓傑達一個人出頭。」
傑達卻忽然笑了笑,非常親切地對王太后道:「您說得對極了,照我看啊,現在就有一件重要的工作,可以交給王子殿下做,就當是熱身。既然殿下為王太后準備了舞會,我看不如把這次舞會辦得盛大一點兒。今年年景好,很快就要豐收了;陛下身體好轉,也應該讓那些領主、王族們知道;您的生日,就更應該大加慶祝了。把諾蒙卡方圓一百公里以內地所有領主,還有王族中的遠支近親都請過來吧。當年您支持陛下登上王位時,不是有幾位領主認為陛下身體不好,您的決定是錯誤的嗎?趁這個機會,讓他們看看陛下是多麼的健康,您的決定是多麼的英明睿智,看他們還敢不敢在背後笑話您了。」
王太后聽完以後非常意外,忍不住有些心動了。當年就是因為那些領主和王族的反對,愛子才無法登上諾嘉王位,她不得已扶持長子,還受了不少閒話,這口氣她至今還吞不下呢。傑達雖然不討她喜歡,但這個提議卻很有吸引力。
勞勒王子心中警鐘大作。忙道:「現在國庫並不富足,辦那麼大型的舞會,實在是太過浪費錢了。我們國家現在正是需要用錢地時候呢,這個主意不好。」開玩笑!要是讓他們跟那些看自己不順眼的傢伙聯繫上了,自己一方還怎麼控制那個沒用的伯父?!
傑達似笑非笑:「一個舞會而已,能花多少錢?我們又沒用什麼奢侈的東西。昨晚上殿下不是還為妻子舉辦了盛大地生日宴會嗎?難道您覺得王太后不該享受更好的待遇?當然。如果您覺得錢不夠的話,我可以湊一份,尊重長輩,這本來就是應該的。」
「好了好了。」王太后止住兩人的爭吵,破天荒地沒有指責傑達,「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勞勒說得也有道理,普通地舞會就行了,沒必要請那麼多人來。太麻煩了。」
「怎麼會是麻煩呢?」傑達滿臉是笑,「您不想出一口氣嗎?再說,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想想您地孫子啊?」
「我的孫子?勞勒?怎麼了?」王太后轉頭去看愛孫。
「我是指您地其他孫子。」傑達著重點出「其他」兩個字,「盧瑟他們也都成年了,還沒結婚呢。趁這個機會,讓各位領主和城內的大貴族帶著自家女兒來吧,您可以從中挑選喜歡的姑娘。這樣盧瑟他們年底前就能結婚,不用兩年,就有一屋子的孫子孫女圍著您叫曾祖母了。」
王太后最近幾年一直心心唸唸的就是曾孫,勞勒的妻子一直沒有生育,她已經心有不滿了。差點忘了能生重孫的孫子並不僅是一人,聽到傑達地話後,立刻盤算開了。城裡的貴族女兒,她見過不少,沒有哪個合意的,但如果是大領主們地女兒,應該配得上自己的幾個小孫子吧?想到這裡,她頭一回用讚許的目光看了傑達一眼。
勞勒臉都快氣歪了。如果真讓弟弟們先生下兒子,自己的地位還會那麼穩嗎?傑達提這個建議。根本就不安好心!他看著祖母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心動,上前一步想要勸她,卻被她一手攔住:「事情就這麼定了吧!勞勒,這件事由你負責!」
勞勒一愣,沒反應過來。王太后微微一笑,她知道傑達在打什麼主意,他以為事情那麼容易成功嗎?她的長子是國王,小兒子有幾萬軍隊。那些領主又怎麼會聽他的?
但傑達卻自有主意:「王子殿下要學政務。又要準備舞會,一定忙不過來吧?邀請那些領主的事就交給我去辦吧。一定把所有曾奚落過王太后的人都請到,讓您出口氣!」
事情就這樣拍板了,蓋爾二世微微皺了皺眉,但看到眼中閃著熊熊火焰地侄子傑達,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臉上重新戴上了笑容。
與此同時,敏特在下面看著這幾個人你來我往地說話,心中再次覺得荒謬無比。幾乎可以說是撕破臉的兩方人馬,居然狀似和睦地說笑起來了,只是這種和諧的表面下,隱含著更大的風暴,不知幾時會爆出來。
王宮中很快恢復了平靜,國王搬到另一所宮殿暫住,房間小了,侍從人數也減少了。王太后曾提過要多安排些人來,都被蓋爾二世以用不著那麼多人為借口拒絕了。現在服侍他的都是在那場動亂中倖存下來的人,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生過似的,所有人都平靜地做著自己的工作。只有從他們偶爾互相交換的眼神中,人們能察覺到有什麼事即將要生了。
敏特獲得了自由進出宮廷地權利,本來傑達提議他回自己的城堡住的,考慮到暗中的工作,他拒絕了傑達的邀請,在城中租了個小院,每天進王宮去為蓋爾二世配藥。在來回王宮與王城的途中,他常常遇上士兵「換防」,而且,頻率很不尋常。
敏特小心地觀察著這些變化,暗暗記在心底,回到家就寫下來。之前的聯絡員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應該再過來了吧?
果然,沒過兩天,那位糧食商人「叔叔」就再次來到了諾蒙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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