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眼中一亮,壓低了聲音:「那是伍德拍賣行的副管事和護衛,是不好惹的人,小妹妹千萬不要得罪他們啊——」
蕭天劍感覺很複雜,小孫女居然也學會這招了。不過他很快就接過了角色:「我看你們似乎有點怕他們,區區一個拍賣行,有什麼了不起的?」
「您可別這麼說。」店員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伍德老爺跟都城的貴族老爺們交情很好,他那裡收購的東西,聽說還賣進了王宮呢。拍賣行人多勢眾,連碼頭上的商人都不敢惹,我們這些小人物就更不敢得罪了。」他縮了縮頭,轉身就要走,被明娜一把抓住衣角:「我們也想送東西去拍賣呢,他們的店舖在哪裡?」
店員聞言稍稍安心了些,說出了地址後,便飛快地走了。明娜和蕭天劍對視一眼,匆匆吃完剩下的食物,便往伍德拍賣行的方向走去。
祖孫倆路上問路時,也稍稍打聽了一下這個拍賣行的事,結果問到的人不是害怕地逃開,就是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們半天,才丟下一句「我是來買魚肝油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然後轉身走人。祖孫倆有些沮喪,不過由此也可以得知,這個伍德拍賣行不是什麼好地方。
來到拍賣行所在的街道,他們正到處張望著,尋找目標,卻被一陣喧嘩吸引過去。只見一群大漢圍著個頭花白的男人,後者背對著蕭天劍祖孫倆,正向另一個留有兩撇彎彎小鬍子的禿頭矮胖中年男人低頭哀求:「請您多寬限兩天吧,我有一筆貨款就快到了,下午就去馬特把錢收回來,後天,不,明天就能把錢還上。」
明娜留意到,他們所站的店舖旁邊的高大樓房,門口就掛著「伍德拍賣行」的招牌。而圍著花白頭男人的大漢,跟剛才在酒館裡見到的,穿著一樣的服飾,難道他們是一夥的?那個花白頭的男人又是誰?
那禿頭男人輕蔑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不是我說你,老尤啊,你這話已經說三回了,這利息是一天推一天的,我再寬限下去,其他欠債的人還以為不還錢也沒什麼呢。」
那個「老尤」腰彎得更低了:「這回是真的,只要一天!絕不會再拖延。ashu8」
禿頭男人漫不經心地道:「你每次都這麼說,可是貨款拖欠幾天也是常見的事,你能保證明天一定有錢嗎?」見對方有些遲疑,他輕咳兩聲,換了笑臉:「老尤啊,咱們都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我也不想看到你為難。這樣吧,你這家店舖也值幾百個金幣,你拿它抵了這個月的利息吧,這樣大家都好辦了。」
「老尤」抬頭驚叫:「不!我、我不能……」
「尤坦?」蕭天劍忽然出聲了,明娜吃驚地望了他一眼,心想原來爺爺認識這個人。
對方聞聲轉過頭來,也是大吃一驚:「蕭?!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過而已。」蕭天劍皺著眉走了過去,明娜急忙跟上。「你欠了這個人錢嗎?有困難為什麼不找我?我商行的人你又不是不認識,找他們借就行了。」
尤坦滿臉慚愧地低下頭:「我一時糊塗欠下了債,哪裡有臉去找你們?總不能次次都向你們借錢吧?」
那禿頭高傲地打量著蕭天劍,似乎有些不高興:「閣下是哪一位?」
「他欠你多少錢?」蕭天劍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徑直問著。
對方臉色不太好看,淡淡地道:「七千五百金幣,每個月付五百的利息。閣下要替他出錢嗎?」
蕭天劍又皺了皺眉,轉向尤坦:「怎麼會那麼多?你拿這些錢幹什麼去了?」
「沒幹什麼,伍德先生僱傭我船隊的船運送一批貨物,路上遇上風浪,貨物都被毀了,根據合約,我必須雙倍賠償他們的損失。」尤坦低頭小聲說著,完後又補充了一句:「我當初沒料到會生這種事的,明明只是小風浪,其他船的貨都沒事,偏偏……」
「貨物裝船前有沒有驗過?」蕭天劍覺得有些不妥。
那禿頭臉色一變:「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當初可是尤坦手下的人親自驗過貨才裝的船!那都是韶南的上等絲綢、名貴香料和水晶器皿,珍貴無比,專為十一月國慶時進貢王宮用的,結果所有水晶器皿都碎了,其他貨物也都被海水泡壞,我們還要另找人去進貨,要他只賠七千五百金幣,已經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了!」
蕭天劍只是盯著尤坦看,後者點點頭,表示對方的話是真的,但又添了一句:「驗貨的人……是我船隊成員的遺腹子,兩個月前回家鄉照顧生病的母親去了。」
這話說得蕭天劍和那禿頭都瞇起了眼,前者笑笑,對後者道:「不就是七千五百金幣嗎?小意思。」他拿出一張特別印製的信紙,匆匆在上面寫了幾句話,簽名蓋章,遞給禿頭:「你拿著這個去找伊東城的蕭家商行總部,他們會付你錢的。」說罷拉過尤坦就要走人。
禿頭連忙叫住他們:「您……原來就是蕭伯爵啊……尤坦有您這樣慷慨的朋友,真是……」
蕭天劍沒理他,繼續拉著尤坦走人,明娜緊緊跟了上去。
待走出兩條街,尤坦才從呆滯中反應過來,忙拉住蕭天劍拐進另一條道,來到一處樓房內:「謝謝,真是太謝謝你了,我不知該怎麼說,我會盡快把錢還給你的……」他有些激動。
蕭天劍笑笑:「這有什麼?咱們是朋友。那些錢你方便時再還就行了,我還信不過你嗎?」他拍拍對方的肩膀:「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這個是我小孫女明娜,我不方便帶她去,你幫我照顧一下,我很快就會回來。」說罷一閃身,人已經在門外了。
明娜一呆,連忙追了出去,哪裡還能見到人影?咬牙切齒地轉了回來:「可惡的爺爺,又丟下我跑了……」
尤坦擦乾眼中激動的淚水,微笑著對明娜道:「你是叫明娜吧?蕭要做重要的事,你乖乖等他一會兒吧。我也有個小女兒,跟你差不多年紀,可惜現在她在卡麥加家裡,不然就能陪你一塊兒玩了。」
明娜有些好奇:「您是卡麥加人?」她打量著對方有些古銅的膚色,以及滿頭小卷的灰,跟課本裡說的卡麥加人一模一樣:「那裡是什麼樣子的?離這裡有多遠?」
「卡麥加就在東面的海上,離這裡只有三天的船程,很近很近,那裡是個很大的島,周圍還有很多小島,風光迷人,你有機會一定要去玩玩。」尤坦笑著吩咐僕人送來茶點,便坐下陪明娜說話。
明娜想起了珊瑚島,便纏著尤坦說卡麥加的事,一直到天黑,才等到爺爺回來。
蕭天劍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來了那個胖子。明娜睜大了眼看著胖子身上、臉上的傷痕,轉頭問爺爺:「爺爺,你把他救出來了?」
蕭天劍點點頭,問那胖子:「你說把那個外鄉人海葬了,那你還記不記得他是從哪裡來的?」
胖子似乎十分畏懼他:「我只是在海邊現了他,但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他乘的那隻船現在還在我家呢。」
蕭天劍於是又提著他出了門,明娜跟了上去,但很快就被他以小孩子天黑後不能出門為由強行趕了回來,氣嘟嘟地留在客房裡,等到半夜爺爺回來了,她一甩頭,冷哼一聲,不理他,自個兒睡覺去。
只是第二天起來後,現爺爺一個字也不說昨晚上的現,好像什麼事也沒有似的,她心癢癢了半天,終於還是先低了頭:「爺爺,您在那個胖子家,到底現了什麼呀?」
蕭天劍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丫頭,不生氣了?」在孫女真的生氣前,他說出了答案:「什麼也沒現,那胖子把人家的東西都搜刮了個乾淨,人也海葬了,不過一時貪心留下了船,上面有馬特港某家船行的標誌。你尤坦伯伯今天要去馬特,咱們就搭順風船吧。」
從瑪拿多到馬特港,只需要坐船走上大半天,便到了。這段旅程中,除了岸上的農田和山,以及另一邊的海,什麼有趣的景色都沒有,海水也有些髒。不過明娜並不感到無聊,因為她可以欣賞尤坦收集的種種有趣玩具。
這位年近半百的老商人是一位慈父,因為在四十歲那年才有了個女兒,因此對她十分溺愛,平時在外面做生意,總是會為女兒捎帶上許多禮物,比如蘆葦編的小籃子、木頭雕的娃娃、意尼的水晶小動物雕像、多羅的珊瑚珠串還有魔法之都的煉金玩具,等等。
明娜小心地擺弄著一部分比較堅固的東西,聽著尤坦講述女兒的趣事,不知不覺就過了大半天。
馬特港,位於貝比河入海口南部,整個港口就像是一個朝向東北方向的巨大鉗子。鉗彎內停靠著上千隻船,絲毫不比多羅港的少,只是看起來有些雜亂無章,不過卻更顯得生氣勃勃。
明娜隨著爺爺暫時告別了尤坦,便往城裡走。雖然她沒去過外公家,但蕭天劍來過馬特,對此地並不陌生,而朱法子爵家在這裡也算挺有名,祖孫倆只問了兩回路,便在離港口不遠處找到了目的地。
明娜看著眼前那描金雕花的高大鐵欄杆,以及裡面廣闊的漂亮花園,和遠處宏偉莊嚴的豪宅,感歎不已:「原來外公家那麼有錢,住的房子那麼漂亮啊……」
蕭天劍笑道:「朱法家商行的香料很有名,我們蕭家的商行也是最近十年才勉強蓋過他們呢,你外公在馬特也算是排得上號的有錢人了。」
明娜歪歪頭,笑著拉起爺爺的手便往大門口走去,沒多久,就現大門前站著她的母親朵拉,她高興地想要大聲叫對方,卻被爺爺摀住嘴,拖到路邊的樹後。她不解地望了眼爺爺,只見他示意自己再仔細些看。明娜轉頭望向母親,頓時呆住了。
朱法家的大門前,除了朵拉,還有另一個,正是古德溫·楚洛夫。他手裡拿著一大束紅玫瑰,又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物件,在陽光下閃閃著光。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是一枚戒指,上面鑲著碩大的鑽石。古德溫單腿跪在朵拉面前,獻上花與戒指,一臉虔誠與深情。朵拉滿面通紅,左右看看,不知說了些什麼,就拉起古德溫,一起走進大門裡去了,古德溫的臉上,露出了狂喜。
明娜心裡著慌,她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了,這兩年幾乎天天都能見到盧芭那對情侶的肉麻表演,哪裡還不知道剛才那一幕代表著什麼?她著急得差點哭出來:「為什麼媽媽不拒絕?她答應了別人的求婚嗎?那我和爸爸怎麼辦?!」
蕭天劍卻無言以對,他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兒媳,如果剛才那一幕是真的,那兒子就太可憐了。想了想,他厲聲道:「我們去問個清楚明白!」說罷就要拉著明娜上前。
明娜卻掙開了,咬咬唇,抬袖擦一把淚水,掉頭就跑。蕭天劍連忙追了上去。
朱法家子爵宅門廳內,古德溫面色蒼白地望著朵拉:「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拒絕?你剛才明明沒有拒絕我!」
朵拉淡淡地道:「如果我在門外拒絕了你,你明天就會成為全城的笑柄。你真是太不謹慎了,怎麼能在公眾地方做這樣的事?古德溫,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
「可是你為什麼拒絕我?!」古德溫不明白,他原以為自己有很大把握,「安隆根本無法讓你幸福!三年了,這三年裡,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即使去年朱法子爵生病,他也只是送信來問候。他還一次次地讓你傷心難過,不得不跑回娘家來,為什麼你還要死守著這個不懂得珍惜你的人呢?」
朵拉轉開臉:「我相信他有自己的想法,也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向我解釋的,對不起,古德溫,我愛的是安隆,我不能接受你。」
古德溫踉蹌著後退幾步,手中的玫瑰散落在地。
(最近我在想,是不是有必要改一下之前的幣值設定?一個銀幣=十個銅板,好像不太合適,一百個會比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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