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一輩子有多遠
有一瞬間，舒喜只覺得自己就像是那條小魚一般，正一步步地主動向海鳥嘴邊送去。她不傻，她想退縮，可惜身後就是變幻莫測的汪洋大海，就算她藏身在這片海中，依舊會被海鳥叼進嘴裡，吞入腹中。
「喜兒，你怎麼了？」有人拍了下她的肩，想將她喚醒。舒喜惶惶然回過神來，手指一陣劇痛，想是她剛剛太用力，將船幫的木屑陷入了指甲縫之中。再看那些海鳥，它們只是剛剛短暫地停留過後，又向遠方飛去。
「我沒事。有點睏，先去睡一會兒。」她急忙將雙手掩在袖子中，逃也似地鑽進了船艙。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安慰自己道，小魚的危險不只在於海鳥，就算沒有那些海鳥，只要它處在這片深海之中，就還會遇到其他的危險。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是永恆不變的真理。她要拿出勇氣來，去解決問題，而不是逃避。
傍晚的時候，大家在船艙裡一起吃過飯，舒喜問了下，離6地還有一段距離，他們要到明天早晨才能到。洪老頭一邊剔著牙，一邊嘟嘟噥噥地從懷裡拿出個小包，「丫頭，別說我這個師傅吝嗇，我可是把壓箱底的寶貝都給你啦！記得收好了。」說完將小包扔給了她，跳出了船艙。
船艙裡只剩下她和無憂公子兩個人，其他的人似說好了般，全都溜得不見人影。(就到葉子·悠~悠)舒喜勉強笑了笑，將小包慢慢打開，小包裡面放著一本書和一個小油紙包。她把那本書拿在手裡，藉著燈光一看，差點笑噴了過去。
書的名字叫做「降蛟二十八.式」，下面有一行小字註解，一看就是出自洪老頭的筆跡：丫頭，這「龍」字代表著真龍天子，「降龍」之稱未免太過直白了些。蛟謂之龍也，所以我老人家將它改為降蛟。至於你說的十八掌，太少啦！我老人家將自己的拿手功夫精簡了下，勉勉強強畫了二十八式吧。你要好好練，不要給我丟臉！」
其實在無憂島的那段時間，洪老.頭騙她說她已經死了，纏著她非要讓她練功，說這是天堂裡必須要完成的課業，舒喜就硬著頭皮跟他學了不少天功夫。後來才知道，原來她身上的幻株草的靈力必須要靠勤練內功來疏導，而狐狸皇上給她吃的那顆保天丸，既是療傷解毒聖品，又可以增進功力。
洪老頭說她身上至少有三四.十年的功力，旁人求之不得，只可惜對於她來說又並非好事。因為她身中盅咒，如果不練功則無法疏導幻株草的靈力，可勤於練功則會催動盅咒之毒的擴散，總之體內這兩股真氣反覆拉扯，無論哪方勝敗，她的身體都要遭罪，這就是她吐血的原因。
每吐一次血，她的生命就像盡頭又靠近了些。除非.有人將幻株草的靈力取出，又好心地將盅咒之毒替她除去。盅咒是人妖男的傑作，他又覬覦幻株草的靈力已久，但是這種偉大的事情指望人妖男顯然是不可能。
舒喜笑著將那本武功秘籍揣在懷裡，又打開了那.個小油紙包，心想著洪老頭一項行為古怪，不知道這又是什麼稀奇的玩意。油紙包打開，裡面是一張薄而透明的紙和一小瓶黑色的瓷瓶。那張紙觸手油滑，涼涼的濕濕的，像是蛇皮般。將瓷瓶蓋打開，裡面的東西黑兮兮的像墨汁，一股刺鼻的臭味撲面而來，熏得她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
這個洪老頭，一天不惡整她睡不著覺嗎！她氣極.無語，一把將藥水扔出了窗外，然後用手拎著那卷「蛇皮」大喊道：「洪老頭，這是什麼東西啊？」
洪老頭沒有應.聲。無憂公子低笑了下，將「蛇皮」接了過來，解釋道：「這是面具，人皮面具。來，我示範給你看。」他先從她頭上取了個卡，然後將她額前的劉海固定住，露出她光潔的額頭，再將那塊人皮面具慢慢地貼在她臉上，直到與她肌膚完全貼合，沒有一點縫隙。這才溫柔地看著她，輕聲道：「可以了。」
竟然是傳說中的人皮面具？！舒喜輕觸了下自己的臉，覺得感覺竟與自己以前的肌膚無異，一想到那是塊人皮面具，又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接過無憂公子遞過來的銅鏡一看，鏡中的女子面容清秀，皮膚微微有些黃，如果不是額頭上有塊拇指長的疤痕，大體也能算得上中等姿色。
「這是……」想到自己回到豐都後要做的事情，確實是不方便頂著自己那張臉。她對著無憂公子俏皮地眨眨眼，笑道：「謝謝公子了。」
「不用。」無憂公子勉強扯了扯唇角，一臉怪異的表情，想是對於她的這張醜臉還沒適應。
「嚇到你了吧？哈哈。」舒喜樂得前仰後合，大著膽子用力扯了扯臉，那塊面具像是生了根般，一動都不動。再摸了摸額前耳後，不見一點縫隙，那張臉……帶著疤痕的醜臉……好像變成了她自己的。她心裡一驚，慌張地拉住他的袖子：「它它它……不會取不下來吧？我不要頂著這張醜臉一輩子。唔——」
無憂公子微蹙了下眉，一本正經地說道：「糟了！忘了告訴你了，剛剛那瓶藥水就是用來將它取下來的。可惜啊可惜，藥水被你扔到海裡了，所以，這張面具看來你要永遠戴著了，取是取不下來的。」
「不要吧……」舒喜心中又是一驚。眼睛鼻子皺成了一團，她對著銅鏡又抓又撓撕扯了半天，想把面具揭下來，可醜臉還是醜臉，原封不動地長在她臉上。一想著以後要永遠頂著這張醜臉，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紅的，眼看著就要哭出聲來。
「別哭。別哭。我是逗你的。你看，藥水在這裡。」無憂公子慌忙安慰，手向身後一伸，撈了個什麼東西，快地塞進了她手裡，就像是變戲法般。
舒喜緊握著手裡的瓷瓶，終於破涕而笑：「嚇死我了。還以為要頂著這張刀疤臉過一輩子，我可不想做行走江湖的女俠。」
「一輩子……」無憂公子怔愣了一下，唇角的笑意似有若無。他低歎了一聲，將視線慢慢落在船艙外的月色上，喃喃地說道：「一輩子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生命的意義不在乎丑與美，而在乎他做了些什麼，是為誰而活吧……」
不經意的一句話，觸痛了兩人的傷心事。他們一個惡疾纏身，一個咒毒難除，誰都不知道自己的一輩子會有多遠。或許是明天，後天，也或許是明年，後年，誰又曉得？
船艙裡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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