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是關掉手機。
只需問一下網吧老闆,他們就能知道自己的聯繫方式。龍城憤憤的罵了一句,知道自己的這份工作算是砸了。一個人漂泊在外地,尤其是灰暗勢力通天的北京,龍城可不想自己夾在日本人和黑社會中間。對於黑社會,他一直非常忌諱。這也是那晚他打倒一連串的日本人,卻沒有痛下殺手的原因。教訓一下就足夠了,要是把他們打成傷殘,事情肯定更麻煩。這不是膽大膽小的問題,而是愚蠢與明智的區別。一個人,即便你的功夫再高,在權利和金錢的漩渦裡,也只能做一顆棋子。那些王八之氣一冒就憑氣勢就能凝成實質,嚇死千萬頂級高手的人物只生活在小說和電視劇裡。現實生活中有多少身手漂亮的年輕人冒冒失失闖入江湖,而一不小心終生遺恨的。
龍城老家就有一個年輕人武功很不錯,打架鬥毆無往不利。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手有身手,人又帥氣年輕。當他在本地闖出名氣之後,龍城當地的一個黑社會巨頭就放出話來,讓這個小伙子要麼跟他幹,要麼去外地自己闖天下。年輕人心高氣傲,渾然沒把這話當回事。結果如何?某天在路上車被攔下,幾個人荷槍實彈把他從車上拖了下來,一槍,從此殘廢一生。
訴諸法律?你告誰去?那些人都是拿了錢走人的主,天下之大,四海為家,沒有一個是本地熟面孔。
報仇?你殺誰去?已經殘廢的身體再也雄風不振了。
這就是黑暗。
這就是江湖。
這就是一個人的強勢面對權錢反倒成了弱勢。
龍城來自膠東半島一個很富裕的小城市。
但是,當地經濟的達卻是極其畸形的。作為國家重點黃金產地,這個號稱遍地是黃金的地方,少數人迅的暴富。表面上經濟繁榮起來了,但是大多數的平民百姓還是一樣過的一般般,說不上貧窮,但也絕對與富裕不沾邊。
借貸了一大筆錢買了樓房,生意卻因為種種原因做不下去了,龍城實在無奈,走上了來京打工這條路。
房奴的壓力,讓龍城結結實實體會了一把。沒辦法,已近而立之年的龍城開始自己的打工之路。
自幼習武,而且長大後又從事武術教學十年,龍城對於打打殺殺十分敏感。他來到北京,身邊的同事沒有人知道他的以前。既然不教武術了,他就沒想再靠這個混飯吃。憑自己的能力,可以做的更多。
在家鄉,由於黃金能夠使人一夜暴富,畸形的經濟使得當地黑社會性質的各種暴力團伙紛紛冒了出來。憑借權勢的,憑借金錢的,甚至有的就是憑借有幾個敢打敢殺得小哥們的,這些團伙搶金礦,礦石,慢慢形成了很多大的黑社會勢力。普通的老百姓對於眾多的黑社會團伙談虎色變。
龍城開過幾年武館,也教過不少出色的徒弟。但是在黃金的刺激下,在黑社會瘋狂斂財的環境裡,很多人迷失了自我。最終,龍城的學生們有的殘,有的亡,有的抓,有的判,雖然大多數的徒弟保持了普通人的生活,龍城還是被自己親手教的弟子的選擇和結局觸動了。
關掉武館,選擇退出後,機緣巧合也是實力所至,龍城去了一處海軍軍校做了外聘的武術教官。三年軍校,正在意氣風的時候,家庭生劇變,龍城被迫辭職,選擇回家。
這一晃時光匆匆,離開軍校已經三年了。
想想自己這兩天的遭遇,龍城苦笑著搖搖頭,自語道:「這都什麼事啊?」
「他已經辭職了?」劉秉和看著屠建平,有些不相信的問。
「是的。我去他公司查過他求職時的資料,按照資料查證了一下,不是真的。至少地址和名字都不真實。」屠建平有些懊喪地說:「我安排人去了一趟膠東,這個地址根本查不到這個人。在派出所的檔案裡,沒有龍城這個名字。
「看來日本人說的可能不假。今天的事情是一個巧合,真沒想到,我們千方百計找他,而他就在我們身邊站了那麼長時間。」劉秉和苦笑道。
屠建平搖搖頭,說:「我只是想不明白,他這是刻意的逃避,但是他在躲誰呢?」
「這還用問,躲日本人,也躲著我們呢。」劉秉和道。
「他躲避日本人我可以理解,可他為什麼躲避我們?」屠建平疑惑了。
「你是真糊塗還是沒想到?」劉秉和歎了口氣說:「那天晚上,他打倒幾個踢館的日本人,當時雷子找了那麼多小痞子,你以為他會看不到?如果換作是你,當時看到那麼多人明火執仗、拎刀提棍的滿大街去追殺踢館的日本人,你會怎麼想?而且後面來居然有人還開了槍!鬧市槍擊外國人,這事可不算小了。」
屠建平愣了一下,道:「您的意思,他把我們當作是黑社會的了?」
「這是必然的。」劉秉和喝了一口茶,道:「你想想看,一個打工仔,雖然不是低級勞工,但是孤身一人來北京,誰願意與當地的黑社會攪在一起?」
「我明白了。」屠建平點點頭道:「這個雷子,辦事就是衝動,真沒辦法。」
「嗯,事情已經生了,如何善後才是關鍵。我想,這幾個日本人不會這樣善罷甘休的。」劉秉和道:「這個櫻木是日本民間武術三大世家的櫻木世家最年輕的高手。而跟他一起來的那個昨晚被打的,則是德豐世家的。我查過,這三大世家在日本可能少有人知,但是在日本民間武術界,那可是泰山北斗。嘿嘿,據說其地位絲毫不低於伊賀谷和甲賀。就是在世界武林中,這三大世家也極負盛名。而且據說日本很多空手道流派都源自於他們。」
「背景這麼厲害?」屠建平皺了皺眉,道:「怪不得他們敢這麼猖狂。」
「來道歉的那個櫻木俊樹,據說是日本三大武術世家當代第一高手。那人看上去謙沉穩重,頗有氣度,但是誰知道他們對這件事怎麼想呢?我感覺,他們不會這麼了結的。這個幫過我們的人,不但我們在找他,日本人肯定也在找他。我只希望我們能比日本人快一步。建平,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我會竭盡全力尋找他的。您放心。」
「還有,下午陪我去外院,我們去和那個小翻譯談談。」
「也好,但願她能提供點線索。」
而龍城早已以最快的度辭去了工作,迅搭上了南下的火車。
在北京做業務的經歷和收穫已經使他對自己有了很大的信心,他決定去上海看看。
事情好像就這樣結束了。
日子慢慢的滑過,柳漱玉又恢復了學校平靜的生活。倒是那個方雨瓊,天天不厭其煩的追問那晚到底生了什麼。
五個日本人被打,在報紙上沒有任何消息。倒是網上熱炒了一陣子。有人叫好,有人質疑,慢慢的也就淡了。
大約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一個下午,柳漱玉一個人躲在校園的一角。
方雨瓊躡手躡腳走到她的背後,看到她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裡的手機。
手機上播放著一段視頻。方雨瓊仔細看著,那是一些模糊的打鬥動作。雖然拍攝的好像不是全景,但是可以看到一個接一個的人倒下。當龍城的臉出現在屏幕,方雨瓊的心忽然加快了。
默不作聲的看完了視頻。屏幕定格在龍城環抱著柳漱玉腰肢的手上。柳漱玉癡癡的坐著,好像根本沒有看到視頻已經播完。
「嗨!」方雨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柳漱玉一聲驚呼,:「你怎麼來了?」
「你呀,一個人躲在這裡呆。」方雨瓊絲毫沒有表露出自己看到了視頻的內容,拍拍柳漱玉的肩說:「看你一個人呆,是不是還有心事?」
柳漱玉輕輕合上手機,笑道:「沒有,我沒事。」兩個同是來自於水鄉的女孩兒,自認識那天起,就約好了相互照顧,相互幫助的。
柳漱玉那晚驚懾於龍城的強悍,幸好她吃驚之餘沒有忘了打開手機拍攝。雖然效果不是那麼理想,但是這些殘缺的鏡頭足以完善她的回憶了。現在她開始喜歡手機這個一鍵拍攝的功能了。
回去之後,柳漱玉考慮再三,她把那晚的錄像傳在網絡上的私密空間裡,做了幾個備份,重新設置了密碼,然後才刪掉了手機裡的內容。她不確定方雨瓊是否偷看到了錄像的內容,所以感覺還是刪掉了安全。既然龍城囑咐自己保密,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不知不覺之間,柳漱玉完全把龍城的話放在了第一位。
「這個丫頭,但願她不知道。」柳漱玉低聲自語著。
這幾日學院裡已經有各種版本的流傳了。很多人都知道她曾經給日本人做翻譯,雖然學院裡的日本學員全部保持緘默,但是還是有人猜測到了她身上。
別人的問詢倒也罷了,方雨瓊可不一樣。她不僅是自己的好朋友,而且還是一家報紙的兼職記者。要是被她把這件事情捅出去,麻煩可就大了。
收藏好錄像內容,柳漱玉從枕頭下面找出一個信封。這是她裝零錢的信封。她取出一張名片,把上面的名字和電話、地址一遍遍讀過,憑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她將這些信息全部刻在自己心裡,然後把名片撕得粉碎。
作為業務員,龍城隨身攜帶著名片。當龍城離開這裡時,在現口袋多了五百塊錢的同時,卻沒有現自己的名片少了一張。
柳漱玉將名片的碎屑緩緩投進垃圾桶,輕輕歎息了一聲。
生活恢復了正常,她開始重複日復一日的大學生活。
「你說他到上海了?」德豐峻眉頭一豎。
在他前面,一個清秀的男子頷道:「是的,閣下!我們的人一直盯著他。」
「好。」德豐峻揮手示意那人退下。在他背後,一個男子在沙上冷哼一下,隨手拿起茶几上的酒杯,緩緩飲下那如血的美酒。
德豐峻看著他纖細修長,白的有些透明的手指,看著他過分俊秀甚至有些妖冶的面孔,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