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茗玉在見到聽晗被德妃單獨『召見』之後,機靈的按照聽晗事先的交待,趁著永和宮內的其他宮人不注意的當口,直衝至宮門口攔下了本已要先行出宮卻因雨勢太大而有所耽擱的胤禛……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德妃其實不知從何時起,就無意中知道胤禛幾乎每年都會在七月初十這天藉故前往承乾宮悼念孝懿的。
只是,一來她與胤禛的感情本就十分淡薄,作為母親,她並不希望他們之間的關係因為另一個女人而再差下去;二來承乾宮畢竟是康熙下令徹底封鎖的宮殿,如若處理得有所差池,只怕不只胤禛,連德妃自己都要倒霉。所以這些年來她都隱忍著不作。
可是,誠如德妃自己所說的。她再不喜歡胤禛,那都是她的兒子。這方面,她確實是霸道的固執的理由。何況,並不只是胤禛,就連康熙。孝懿走後,雖然他仍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可誰心裡不清楚,後宮任何一個得寵的妃嬪包括德妃她自己,都無法和孝懿相提並論。
這種局面竟是永遠的。因為活著的人,永遠不要想與死人比什麼。
所以胤禛對孝懿的好與敬,儼然成了德妃心中的另一根刺——丈夫是這樣,她無法控制,不能控制。可偏偏,兒子也是這樣!如此,時間一久,那刺已然深入骨髓,再難拔出。這就是德妃沒有辦法對胤禛真正好的緣故。
所以今日,恰好陪伴胤禛去拜祭孝懿,並拿德妃當起了擋箭牌的聽晗,赫然成了德妃的洩憤出氣筒。反正聽晗在德妃心裡,根本就是個狐狸精。她甚至理所應當般的把聽晗當成是這事件的始作俑者,而完全忽略了聽晗出現在胤禛的時間……反正德妃要處罰聽晗比起處罰胤禛那可是要簡單得多了,也正好給胤禛一個警示,讓他知道她在憤怒……不知道母子做到這個份上,是不是未免太可悲了點?
還有,按德妃的口氣,她應該是沒有存在派人監視胤禛,她只知道這件事的存在而已。那為何今年會特別的知道了呢?是什麼人……聽晗雖然不大願意承認,但直覺告訴她,只有玉茗一人會……畢竟沒有什麼人,會現有人擅闖承乾宮卻只把消息報給德妃一人的!除了……聽晗也不知是該感激她的忠心呢,還是……唉,總之這推測,還是不好被胤禛知道了去。出於私心,聽晗只能讓胤禛理所當然的繼續誤會母親的刻意。
而饒是胤禛緊趕慢趕的趕到了永和宮,硬闖入正殿之時,聽晗還是被德妃上了刑!
不過,胤禛平日與德妃雖不親厚,卻也深知德妃的個性。他並不清楚到底生了什麼事,只隱隱從茗玉的敘述中估算到了事情與他們今日的拜祭孝懿的事有關。再說不到萬不得已,他的母親德妃,是絕不可能有今日這般隱晦的舉措的。
所以當他見到聽晗的狀況時,他選擇了冷靜到極致的對待。先是恭敬的向德妃行了個禮,請了個按,承認了自己這般闖進來的鹵莽。再來才是為聽晗求情,平靜的就像聽晗與他沒有多大關係一樣,他只是在照規矩行事罷了。雖然他府裡任何一個妾氏包括那拉氏得罪了德妃,他要是心情好或是因為其他因素,為她們求情時也都是這個態度。但畢竟所有人心裡都清楚聽晗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所以最後連德妃都被胤禛地這般淡漠態度弄得心裡毛。畢竟如果胤禛藉著能把火氣出來。她還可以好好地教訓他一頓。讓他不要貪圖美色。甚至可以有意無意地提下孝懿地事。可問題是。他選擇了截然相反地態度。實在是叫人……不得已。德妃只得擺擺手讓他帶著聽晗頭離開了永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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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讓你多臥床休養麼?你身子本就不好。怎麼就是不聽話呢?」甫一進門就見到聽晗又樂呵呵地坐在那逗著她地寵物狗。胤禛不覺有些微怒。要不是他也是個愛狗之人。狗兒怕是要遭殃了。
「我地身體已經好多了。不那麼疼了。」聽晗打走了心愛地狗兒。「自己地身子自己清楚。老躺在床上也憋悶啊。」從宮裡出來之後。胤禛就直接帶著他回到貝勒府。畢竟這裡人多些。一切也方便些。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聽晗其實並沒有什麼大傷。雖然傷口還會時不時地刺痛不已。因為那日德妃沒有給她多大~地懲罰。只是讓她見識到了傳說中宮廷處罰宮人不見血只見內傷地『妙方』——扎針。
雖說聽晗打小在宮廷裡長大。可這一場面還是頭一回見到:畢竟孝懿素來寬和。對待下人地方法從不至於用這樣陰狠。多是光明正大如『杖責』等手法。且用地次數極少;而聽晗從前地身份還算是比較尊貴地。佟家地小格格。孝懿最疼愛地小侄女。還不至於有人敢如此對她。所以。當德妃身邊地麼麼張牙舞爪地朝自己走來地時候。她還是有些嚇到了。只是以她地性格。並沒有向德妃服過半句軟。所以。她吃了不少虧。德妃也更不喜歡她了。
老實說,這扎針還真的是極好的懲罰人的法子。既不會得了個『虐待』宮人的罪名,又可以好好的懲罰下不聽話的宮人,真真一舉兩得。扎針不會出人命,但這種多少經過改良且手法特殊的扎法,它給人的那種疼痛感,是持續性的。換句話說,除了被扎的那當下痛不欲生之外,之後直到傷口痊癒的期間,那種疼痛都將伴隨著被扎的人,不定時出現。問題是,這傷口又小又密,分佈在全身各個地方,想讓它好得快點,都異常的難哦!怕也只有宮廷這種噁心的地方,住著這樣一群孤單可悲的女人,才會明出這樣變態的手法。
「你就是這樣,嘴硬。」胤禛無奈的搖了搖頭,俯身將她抱起,「不管怎麼樣,你還是乖乖的躺回去。」
「哦。」聽晗知道慪不過他,只得乖乖的溫順的任他將自己抱回她真的是躺得有點膩的床,「呃。」偏在這時,那種疼痛感竟又一次毫無預警的朝自己襲來……
見聽晗皺緊了眉頭卻不吭一聲,胤禛知道她又在強忍著疼痛了,只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才沒有喊出聲來。
「對不起。」將聽晗輕輕放下,蓋好被子,胤禛無不愧疚的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聽晗深吸了一口氣,喘息道:「不關你的事,我們誰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何況已經沒那麼疼了,疼也沒那麼頻繁了,放心吧。」她就是怕他會用這副表情看著她,才會一直隱忍。其實,真的是滿疼的,就像無數只蜜蜂在蟄你一般。
胤禛見狀輕歎了一口氣,決定不再糾纏這個話題。痛是必然的,那根本無須經歷就能知道。可既然她不想他擔心,他何必追問?只是抱歉的話,他還是忍不住要說:「不管怎麼說,是我連累到你了。其實我早就知道她知道我年年都去拜祭額娘的事。只是她沒說,我就沒理會。」
聽晗聞言,先是又深吸了一口氣,「你無須對我說抱歉,我們之間不需要這些。我只是替你可惜和遺憾。」而後無不感慨的說道:「就是這樣,你們母子之間的感情才會疏遠成這樣的。」世人只道雍正與其親母的關係有多壞多壞,原因隔閡有多少有多少。可誰也不知道,原來中間還有這一茬,「你其實是希望她可以說說你的吧?可偏她從來都沒有說過你,阻止過你。如此一來,你就認為她不關心你,根本沒把你當親生兒子。」身上漸漸沒那麼痛了,聽晗緩了緩氣,又接著道:「而她,其實是很希望你不要再去的,這不僅僅是怕你『連累』到她,更因為你是她兒子,論起來做母親的也都是自私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婆媳隔閡問題了。只是,你仍是年復一年的去承乾宮拜祭,仍是始終只把養母當生母……這些她都感受得到。如此,你們之間的關係,就永遠不可能好起來了。」
唉,誤會和矛盾的產生,除了原本就有的距離之外,還有當事人自身的問題。他們始終把自己定位在被動的位置之上,又如何能夠……
親情有時候和愛情一樣,需要彼此去經營。體諒與包容,透明與信任。偏這兩點,他們都做不到了。日積月累的,到現在,要胤禛像尊敬孝懿那般的尊敬德妃,或是要德妃像疼愛十四那樣的疼愛胤禛,都已不可能的了!這對母子的關係,注定只能如史書上記載的那般,無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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