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朝霞淡去,一彎霧月躍上天空,天色深暗下來,月光越的明亮柔和,繁星墜滿蒼穹夜幕,出一閃一閃的光芒。
葉雲水安置好兜兜和姝蕙這兩個小的後,披上紫貂大氂,隨著秦穆戎出了「水清苑」往「翰堂」而去。
「翰堂」今日顯得格外肅靜,除了王爺的貼身侍衛之外,還有一頂小轎停在門口。
小轎旁邊侍立一位公公,見秦穆戎和葉雲水雙雙而至,立馬上前行禮,卻是明啟帝跟前的王公公,「聖上惦念王爺身子,特命老奴陪同董太醫到此為王爺診病。」
秦穆戎客套的點了頭,「……有勞公公了」
「咱家應當應分,能為王爺盡盡孝心也是咱家的福氣」王公公笑著回話,秦穆戎不再與其寒暄,讓人包了一百兩賞銀給王公公,又吩咐秦忠在此陪他敘話,而秦穆戎則擁著葉雲水先行進了「翰堂」。
二人進門,迎面正遇上為王爺診病的董太醫。
這位太醫是太醫院幾位資歷頗深的太醫之一,乃是先帝朝的一代名醫,更是明啟帝的御用太醫,如今他親自出面診病,一來足以顯示明啟帝對莊親王爺的重視,二來不乏是查驗一下,莊親王爺的病情到底有多嚴重。
董太醫本是對莊親王爺病情面露焦慮之色,抬頭見葉雲水隨秦穆戎一同而來,不免想到這位深得太后寵愛的世子妃乃是涅梁城內盛傳的女神醫,只是他向來對此說法頗為不屑。
一個十六歲的女子縱使懂些醫術也不過皮毛,教授女眷夫人們寥寥保養之術就被吹捧成神醫之名實在太過兒戲,今日在如此場合相見,自是深知她也是為王爺診病而來,心中更為不悅,不免臉上流露出幾分不虞之色。
「卑職見過世子爺、世子妃,王爺剛剛服藥睡去,理應好生休息,莫過驚擾才是。」董太醫年逾七旬,白鬍子一把,自恃資歷老、輩分高,說話難免少些卑躬屈膝的恭敬。
秦穆戎自知這董太醫就是這般脾氣,看他乃是明啟帝親自指派的面上也不願過多究理,葉雲水卻不知這董太醫的不虞之色從何而來,反而直截了當的問道:「不知董太醫為王爺開了什麼方子?可否與我一瞧?」
「恕卑職不得允從,如若世子爺與世子妃並無他事,卑職還要回宮給皇上覆命」董太醫言畢便側身離去,著實的把葉雲水的面子駁了,這倒讓她納悶不已,只道這老頭什麼毛病?
秦穆戎卻是釋然,「甭搭理這老匹夫,咱們進去。」不讓葉雲水親自為王爺診治一番,他心中沒底。
二人正行至門口,就聽莊親王爺正在吼明啟帝特派下來伺候的公公小卓子。
「把這破藥碗端走,那老混蛋給本王開的什麼藥方?苦膽都吐出來了」
「王爺可饒了奴才吧,您如若不吃藥,回頭被董太醫知道了,定會治奴才的罪,良藥苦口,王爺還是喝了吧」小卓子年不過十二三歲,長的瘦瘦小小,心眼兒實誠,全不像宮內那群油滑的太監,尋常太監派差出宮乃是搶破頭的好事,可這伺候莊親王爺的差事卻無人願來,誰不知這老頭的火爆脾氣?伺候病人就罷了,如若說上兩句不對心思的再掉了腦袋、丟了小命,那才是得不償失。
小卓子沒什麼背景,這等苦差自是落了他的頭上,倒是比在宮內做粗使活輕省,可卻總得把心提了嗓子眼兒。
小卓子這方磕頭跪求,莊親王爺在床上怒斥:「你倒了它,誰知本王喝沒喝?死心眼兒的東西」
小卓子立馬稟道:「董太醫乃是神醫,您不喝藥病情不見好轉,他下次為您瞧病自是能看得出來,奴才就會被砍頭的」
莊親王爺抓過那藥碗扔了地上,那藥汁濺的到處都是,小卓子一抹臉,「奴才再去熬一碗來」
莊親王爺抽抽著嘴角,一抬頭就看到秦穆戎和葉雲水出現在書房門口,冷哼的道:「你還來幹嘛?看你老子笑話?」
葉雲水福了福身,與小卓子言道:「先不急著再熬藥,剛董太醫開的藥方可在?拿來給我瞧瞧。」
小卓子頗有些拿不準,回頭看了看莊親王爺,卻見莊親王爺黑著一張臉只得縮縮脖子又看向秦穆戎,秦穆戎點頭,他才躬身賠個罪,下去拿藥方了。
秦穆戎逕自找了椅子坐下,如今的書房已經改成了起居室,說白了也不過是多了一張床而已。
莊親王爺乃是領兵行軍之人不屑於那繁錦奢華,一張床有地兒安身足以,但身上那份王者氣度就是旁人所比擬不了。
秦穆戎容貌不似王爺,可那份居高的傲氣卻繼承了十足,這父子二人對視而坐,單目光就沒一個願退讓半步的。
葉雲水偷偷打量了一番莊親王爺,不過一日之隔,他的臉色略顯晦暗,雙頰塌陷些許,眼窩泛黑,嘴唇帶紫,單觀面相來看的確是病的不輕。
「偷瞧什麼?不就是來看本王還能活多久的?想瞧病儘管瞧,早日預備好壽裝棺材,本王自個兒先張羅了後事,免得你們這群不孝的只顧著爭產奪爵,把老子屍體晾了一邊曬臭了」莊親王爺掃了一眼偷瞧的葉雲水,大聲的嚷嚷著,卻是吼到最後嗓子沙啞不說,連帶著有些氣喘不寧。
秦穆戎拽著葉雲水的手上前,「……他這麼著急後事,你就給他瞧瞧什麼時候到壽。」秦穆戎縱是好話也不會好說。
葉雲水埋怨的看了他一眼,莊親王爺氣的臉色通紅,就像紅辣椒似的,葉雲水上前坐在床邊,用手搭了一下莊親王爺的脈,再瞧王爺手臂上暴露出來的青筋,她擰了眉頭。
「王爺,妾身得瞧瞧您的腿。」葉雲水正色言道,卻讓莊親王爺臉上的尷尬閃爍不寧,「瞧個病而已,還要看什麼腿?」
男女大防,莊親王爺不願也不為過,葉雲水扭頭看向秦穆戎,秦穆戎闊步過來,一把撩起莊親王爺的被子,莊親王爺險些從床上跳起來,又被秦穆戎摁在床上,「激動什麼?不過是瞧瞧你的病」
葉雲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手捏按兩下,朝秦穆戎使個眼色,秦穆戎自是又拽下莊親王爺的褻衣,王爺袒胸露背,揚手就要打秦穆戎,可終究是身體不適,被秦穆戎摁住動彈不得,卻是粗喘著不依不饒的罵。
葉雲水倉促之間卻看到那滿是刀傷劍痕的身軀,有不少傷口癒合不當,疤痕隱隱黑壞死……把該瞧的病都瞧完,她起身退後幾步,莊親王爺還在罵著秦穆戎,卻是咳嗽不止,半晌才緩過氣來,「你……你個兔崽子,你太過分,太過分了」
秦穆戎絲毫不理,只瞧著葉雲水,葉雲水撇了撇嘴,也不背著莊親王爺,「王爺的病症比妾身想的嚴重,不但心悸之症已有惡化之兆,連帶著年輕時行武征戰時的隱疾也顯露出來。」
莊親王爺除了心衰之症,年輕時征戰沙場留下的傷口癒合不利,另還有嚴重的靜脈曲張,腿部已現潰爛之狀,如若再不及時治療,很容易病情惡劣,再並小腿潰瘍,便更加難治了
「就說老子什麼時候死便罷了,說那些七拐八繞的,聽不懂」莊親王爺嘴上如此說,葉雲水卻深知病人都有如此心思,只得扭頭駁他一句,「王爺如若信妾身之言,自是與生命無礙,不必口口聲聲言死,除非您自個兒不願好了。」
「那姓董的太醫說老子以後站不起來了,只能臥床靜養,那不就是等死?」莊親王爺看向葉雲水,顯然是希望她能有旁的說法。
葉雲水歎了口氣,董太醫所言其實不差,不過對莊親王爺這樣的人讓他臥床?那簡直是天方夜譚一樣,她只得換種說法言道:「不至於不可起身,但您需堅持服藥、另每日加以外用藥相輔,旁日裡少些活動,坐臥之時把腿墊高,以此緩解病痛。」
莊親王爺聽葉雲水如此說辭,目光中帶了疑惑,「莫非你的醫術比那老混蛋還厲害?」
「不信拉倒,我去棺材鋪先預定一副上好金絲楠木的,免得到那時措手不及,再沒了好材料」秦穆戎嘴裡沒一句恭敬之言,氣的莊親王爺指他罵道:「你就盼著老子死好承襲這個爵位,做那大逆不道之事,老子就是不死,就是不死,你休想得逞」
「我看您還是消消火,都臥床不起了還這火爆脾氣,別不是因病症疼死的,最後卻是氣死的。」秦穆戎面無表情,好似說的不是他爹一般。
可葉雲水卻心中清楚,秦穆戎今兒一日都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終歸是血濃於水,有恨,有怨,可面臨即將失去之時,他狠不下心,不盼著莊親王爺好,可不會願意見莊親王爺就此辭世,否則也不會帶葉雲水來給王爺瞧病,還用激將法刺激這老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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