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院子裡已經開了席,今兒在老太太屋裡擺的鍋子,一家子坐在一桌上,小輩的人則在旁邊的小桌上擠著,由丫鬟們伺候著。
見葉雲水進了來,葉張氏當即就落了臉子,「怎麼來這麼晚?學了這麼些日子的規矩就學到這個?別以為你要嫁了我就說不得你,你在葉府一天就要守著葉府的規矩,還不給老太太跪下認錯!」
葉倩如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瞧著,還不忘跟著諷刺兩句,「幸好母親央老太太提前擺飯了,不然大家這會兒都得餓著肚子呢。」
老太太的臉上也不好看,葉姜氏則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葉重天的表情也十分嚴肅,二老爺瞄了一眼葉重天,卻也沒說話。
葉雲水目光掃過小輩那一桌,最後落在了葉蕭飛的臉上,葉蕭飛眼見葉雲水看他,不知是心虛還是如何,目光卻是躲躲閃閃。
葉雲水路上本沒有拿定主意此事如何辦,可眼見葉張氏和葉蕭飛這模樣,她忽然心裡有了一番計較,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回話,「給祖母賠罪,孫女今兒來得遲了。」
老太太撂下了筷子,瞄了一眼葉雲水,「來的晚了許是有什麼原因?」
葉雲水面露難色,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掃了過去,葉張氏冷哼一聲,「她能有什麼原因?許是覺得要嫁了,我們管不得她了,這幾日我就瞧著你走路都帶著風,你擺著架子給誰看呢?」
「喲,大嫂,您可消消氣,怎麼說都是您的閨女,當著大家的面兒教訓兩句就罷了,總得留點兒體面。」葉姜氏特意加重了「閨女」二字,讓葉張氏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葉重天的目光中帶著些許失望,昨兒他這大姑娘還給自己長了面子,怎麼今兒就犯了糊塗?如若身體不適遣個丫頭來說一聲便是了,怎可讓一家子長輩等了她許久卻連個信兒都沒有,葉重天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搖頭。
老太太見葉雲水看著自己微微搖頭,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本想給她個台階叫她起身的,可葉張氏算是逮到機會了卻不依不饒,「老太太,大姑娘管教不嚴是我的過錯,雖然有心疼愛卻不能縱了她如此沒了規矩,將來嫁入別家若是如此嬌縱頑劣,丟的是葉府的體面,按照府裡的規矩,對長輩不敬要罰十個板子,可雲水畢竟是要嫁了的人了,請老太太做主改罰她二十下戒尺,以示懲戒。」
葉張氏本就想找機會作伐子,這會兒逮到機會卻是絕不會放棄,而且這幾日葉倩如整日整日的在葉張氏跟前數落葉雲水的不是,雖然沒有說出葉雲水給她巴掌的事,可這髒水污水卻沒少往葉雲水的身上潑,葉張氏始終沒找到個恰當的機會收拾她,眼下怎可輕易放過?
「你沒什麼要解釋的?」老太太不忍心罰她,雖然知道這是葉張氏故意為難,卻礙著規矩不得不罰,眼下一大家子人全都在,她也不好包庇於誰,老太太心想只要葉雲水扯個差不多的由頭,她就做主免了她的罰,可是葉雲水沉默了半晌,仍是搖了搖頭。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示意這事兒她不想管了,葉張氏叫了自己的奶娘王婆子取了戒尺來,就由王婆子代為懲罰,葉雲水伸開自己的左手,臉上的表情淡淡,「打這只吧,明兒還要跟宮嬤嬤學儀容裝扮,旁日裡都用右手做事,左手可以縮著。」
王婆子面色一怔,葉張氏冷笑出聲,顯然,她是以為葉雲水搬出宮嬤嬤來是希望她手下留情,免得被宮嬤嬤知道丟了葉府的體面,可葉張氏此時哪顧得上什麼體面不體面,先罰了她再說!
王婆子的戒尺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葉雲水的手上,那三指寬的板子落在這嬌嫩的手上,幾下就滲出了血,那血紅的顏色甚是刺目,晃的人眼睛不忍相看,葉蕭雲欲言又止,只得別過頭去,葉蕭飛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不知是否聯想到他自己,葉蕭卿和葉蕭鵬見慣了大姐被罰,沒有太多的感覺,而葉蕭春和葉雲蘭的臉上慘白一片,顯然是這二人有同病相憐的感受。
葉重天擺手讓人撤了桌子,這般事完也沒有誰能吃得下了,所有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只有葉張氏和葉倩如母女二人的眼睛裡閃爍著同樣的幸災樂禍,特別是葉倩如,只差笑出聲了。
二十下戒尺打完,葉雲水的手掌滴答著鮮血,好在葉雲水之前曾賄賂過王婆子,雖然手上流了血,葉雲水卻知道她手下留了分寸,這些個婆子若是罰下人,恐怕二十下整個手都會打的骨折。
老太太立即吩咐著畫眉取水並拿了傷藥和繃帶,葉雲水的臉上仍是表情淡淡,甚至再挨打的時候她都沒有皺過一下眉頭,畫眉要幫著清理傷口,葉雲水卻是拒絕了,讓畫眉取些乾淨的棉花和烈酒來。
葉重天冷哼著道,「還不趕緊包紮上,非要給你請個大夫來瞧嗎?」葉重天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怎麼說都是他的親生骨肉,特別是剛剛葉雲水挨打時臉上毫無表情,甚至手上血糊糊一片時,她連眉毛都沒皺一下,想必之前她也挨過不少罰,挨著血淋淋的板子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讓他的心裡怎麼不跟著難受?……想到這裡,葉重天便是多了幾分自責,對葉張氏也多了幾分怨懟。
葉雲水知葉重天此時是惦記自己,此時卻也沒有拿喬,「回父親的話,女兒不是拿喬,乾淨的棉花柔軟,沾了烈酒擦拭傷口能夠把手上的血污消去,不會引起傷口感染,更利於傷口癒合,女兒是要嫁了的人了,自是不好帶著傷,讓旁人說嘴。」
葉重天一怔,「你怎知烈酒有這番作用?」葉重天乃是太醫院的醫正,他聽說此法還是在太醫院的一個孤本手記上見到過,卻一直沒得實用,而葉雲水一個足不出戶的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葉雲水的嘴角微微一扯,又拋下一句雖軟卻如利刺的話:「久病自成良醫。」
葉重天的心好似被剜了一刀,葉張氏本是幸災樂禍的臉忽然沉了下來,她本欲上前說幾句卻被老太太輕咳一聲給懾的退了回去,二老爺的臉上露出幾抹疼愛不忍,而此時,畫眉則端著葉雲水要的烈酒和乾淨的棉花回了來。
「大姑娘,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葉雲水點了點頭,把那棉花浸了烈酒之後,擦在自己的手上,那烈酒沾上了傷口疼痛不已,一股火辣辣的燒疼襲上心頭,葉雲水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一股暖流湧上眼眶卻讓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在眼眶裡打轉,屋內所有的人都眼睜睜的看著她,都嚇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葉雲水咬著牙忍著疼,硬是把牙和嘴唇咬出了血,配上她那慘白的一張臉,卻是讓人心疼不已,葉雲水拿著繃帶自己往手上纏繞,疼痛之餘單手卻也不利索,半天都未裹上一圈。
「快著快著,家裡幾輩子學醫的人卻讓姑娘自己動手,都是幹什麼吃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坐在那裡叫罵著。
葉重天正猶豫之餘,卻是葉蕭雲快了一步,「堂妹,逾越了。」
葉雲水回以微笑,便把手交給了葉蕭雲,葉蕭雲也是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的為她擦著傷口,撒了藥,看他那表情好像比葉雲水還疼,終於忙碌了半天,才把葉雲水的傷口包紮上。
「有勞堂哥了。」葉雲水客氣的執了同輩禮,葉蕭雲則抱拳朝著葉雲水鞠了躬,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葉姜氏埋怨的看了葉蕭雲幾眼,怪他多管閒事,卻也不好做聲。
葉雲水的傷口很疼,她的心也很疼,卻仍是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了下去,「讓祖母擔心了。」
「好了好了,可心疼死我了,這才回來幾天啊,就又是受罪了,你就是個命苦的啊!」老太太抹著眼淚,每一句話都是紮在葉張氏的心尖子上,葉重天的臉色也更是難看。
「你們都散了吧,大姑娘今晚上留在我這裡了。」老太太攆人,這些人自是不好在此多呆,紛紛起身告辭了,葉重天自是第一個起身欲帶著大房一行人回去,葉雲水忽然叫住了他,「父親,請您稍等一下,女兒有事商量。」
葉重天自是疑惑的看著她,葉張氏的疑心立即提了起來,語氣更多了幾分不屑,「有什麼事剛剛不能說非要現在說?」
「回母親,女兒是要與父親相商為生母祭奠之事,不好勞母親費心。」葉雲水的話硬是把葉張氏的話給噎了回去,葉重天不知葉雲水此時把亡妻搬出來是何故,只得打葉張氏先行回去,「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去陳姨娘那裡。」
葉張氏狠狠的咬了咬牙,帶著葉倩如離去了。
老太太是個精明人,自然知道葉雲水把葉重天留下是有話要說,便把屋內的丫鬟們都打了出去,「孫女啊,你今兒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挨了打,是心裡委屈讓祖母也跟著心疼嗎?」
葉重天也是帶著斥責的說著,「你今天做的過分了,不能全怨你母親。」
葉雲水突然跪地,「給祖母和父親賠罪了,女兒的確是有事要說,可是為了葉府的體面,我不得不瞞了下來,而且還扯了生母祭奠之事做了幌子,女兒先給祖母和父親賠罪了!」
「有話起來說,別動不動就跪。」葉重天的語氣裡帶著不耐,今兒一晚上他看了多少次她跪下了。
葉雲水頓了頓神,才緩緩的開口,「祖母先答應孫女不得生氣,否則孫女也不敢說了。」
「答應你,答應你,快些說來吧,有事情祖母給你做主!」老太太也似是等的不耐煩了。
葉雲水自知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賣關子便開口言道:「孫女今兒來請安的路上,見著翠綠姑娘躺在雪地裡……下身流了許多的血,許是……許是……」葉雲水故作難為情不好開口,可那表情是個人都知道她後幾個字是什麼意思!
「什麼?翠綠?」老太太的聲音忽然提高了!此時也顧不得葉雲水是個未出閣的,氣的大聲罵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做的?畜生!畜生啊!連……連我的人都敢!」
老太太怒氣湧上,手都跟著抖,「定是蕭飛那個混賬,前兒他就來跟我要人,我卻是糊弄著應下了,可他……他怎麼就,唉,混賬!這個混賬!你這個丫頭,卻為了他藏著,他自己都不要那個臉面了,你何苦替他瞞著,還有他那個親娘,都是不省心的,卻是苦了我的孫女了,她卻還……作孽啊!」
老太太說話都不連貫了,葉雲水忙起身替她順著氣,目光卻是瞧向了葉重天,葉重天怎不知葉雲水的目光是何意?老臉沒來由的一紅,一拂前襟,跪在老太太跟前,「孩兒不孝,惹母親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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