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皇城南空曠的荒野上,白色的鹽鹼灘在月光下反射著銀光,盛行風造成的溝壑此起彼伏,不斷阻擋著風,出嗚咽聲。
一隻獨角獸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中,它身長十幾米,四肢壯碩,皮毛閃亮,全身的肌肉好像流水一樣流動著,一躍便是幾丈遠,好像黑色閃電般穿行在溝壑之中,落地悄然無聲,只是騰起四朵塵煙。司臘格力瑪端坐在獨角獸的背上,穿著黑色的戰袍,背後斜背著一把滿是豁口的鋸齒劍,頭紮成兩束辮子垂在前胸,身體如標槍一般挺拔,雙眼精光四射,掃視周圍。
「夥伴,這麼多年沒見,你一點都沒變。」司臘格力瑪感歎一聲,「你沒老,我已經老了!」
嗷的一聲,獨角獸轉過頭來,眼角濕潤,不滿衝著司臘格力瑪再次怒吼一聲。
「哈哈,好,算我說錯話了,我們都沒有老!」昔日的獸皇撫摸著獨角獸背後那道四尺多長、手掌寬的疤痕,回憶起當年終極戰役時的慘烈,心中百味居陳。
那時的他是何等意氣風,如今除了無盡的回憶和孤獨,他還剩下些什麼?昔日的人族領袖教皇格裡高利一世早就過世了,矮人的領袖托爾長眠地下,精靈的領袖辛納克斯也走了,昔日的王者如今就剩下他一人,倘若不是心中放不下自己的臣民,他早就和獨角獸解除生命契約,去陪伴他的那些老對手了。
幾百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司臘格力瑪目睹了魔法文明的興起和對獸人文化造成的衝擊,他也在默默感受著一切。他在終極戰役之後存活下來,不是沒想過東山再起,但隨著人族一些溫和政策的推出,他最終放棄了自己的想法,並隱居下來,秘密守護著獸皇城的獸人。
然而這幾十年來,神聖教會和帝國的政策越苛刻,甚至有將獸人劃分為二等公民的趨勢,這卻不能不讓他感到憤懣。在昨天得知有人改造魔獸並屠殺獸人之後,這股積鬱已久的憤懣終於爆出來。如今他雖然不是獸皇了,但依然要捍衛獸人的尊嚴和榮譽!
嗷的一聲,獨角獸身體在空中,眼中閃過兩道凌厲的殺氣,忽然變線,最後穩穩落在一座隆起的土堆上站定。
「就是這裡了。」司臘格力瑪看著山坡下一個十丈方圓凹陷的土坑,冰冷的嘴角掛上一絲笑意。
翻身而下,司臘格力瑪緩緩走下土坡,每一步踏出大地似乎就顫抖一下,片刻他就走到土坑的最中間,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募得一聲怒吼,那一串腳印緩緩凹陷一下,血紅色的光芒乍現,從腳印中噴射出來。光芒連成一道五丈長的紅色透明牆壁,以司臘格力瑪為圓心迅旋轉起來。
整個土坑被紅光所籠罩,好像一個圓筒形的大熔爐。隨著司臘格力瑪的咒語,泥土漸漸消融,變成殷紅粘稠的血液,漸漸像開水一般冒出氣泡,沸騰起來。
「血印之潭」,血系魔法大型禁錮術,魔獸一旦陷入血潭,體內的能量就會被迅抽離,越是掙扎則陷得越深。
地底的巨蟒魔獸出聲聲驚恐的叫聲,終於從地底下鑽了出來。吼!血液四濺,巨蟒碩大的頭顱沖天而起,鏟車般的大嘴不停咆哮,用力掙脫血潭的束縛。司臘格力瑪站在巨蟒的頭顱上,雙腳彷彿生根一般,不斷揮舞著雙手,操縱著血潭中的漩渦。
吼!巨蟒魔獸的身體在血潭巨大的牽扯下猛地下降,覺得不妙後立刻用足力氣,再次將頭高高舉起,身體拚命向上竄。
司臘格力瑪銀白色的頭飄散,雙手十指張開,兩隻大手的掌心出現紅色的漩渦,漩渦閃動詭異的咒文,緩慢旋轉,噴出兩道血紅的能量束,鑽進巨蟒魔獸的腦中。
吼!巨蟒魔獸刺痛之下出怒吼,高昂的頭顱忽地栽落在沸騰的血潭中,脖子扭動幾下,終於精疲力竭倒下了。
「原來特蕾莎的馬車就是你撞翻的。」司臘格力瑪操縱著掌心的能量束,忽然感應到特蕾莎殘餘的信息,嘴角掛上一絲微笑。
漫天幻象消失,血潭不見了,大土坑此刻下降了十幾米,巨蟒魔獸上半身虛脫地匍匐在泥土中,腦海中所有訊息順著能量束傳遞給司臘格力瑪。
「你的孩子已經被人殺死了,如果想報仇就帶我去山谷!」司臘格力瑪面色驚訝,逐漸凝重,肅聲說道。
這些魔獸並非是馭獸師在控制,而是通過藥物來控制。如果天亮巨蟒魔獸再不服食藥物,就會心性大亂,即便是司臘格力瑪都沒有把握能控制住!
司臘格力瑪早先檢查那只死去魔獸的時候已經看出來是傳說中的聖堂魔師所為,只有「閃電風暴」才有那麼霸道的攻擊力,只是當時沒有向坎多諾他們點破。結合剛才讀取的信息他可以確定,這個魔獸基地一定和教會有很大關係。一定是生了什麼意外這只魔獸帶著自己的孩子逃了出來,教會為了防止秘密洩露,派出聖堂魔師來剿殺逃走的魔獸,並將可能知道秘密的沿途的獸人滅口。
司臘格力瑪面臨兩個選擇:在魔獸失控前將它幹掉,或者為魔獸尋找藥物,然後再作打算。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後者。巨蟒魔獸悲傷地嗚咽幾聲,點點頭,敬畏看了司臘格力瑪一眼,身體一扭,鑽進大坑迅爬走。遠處的獨角獸見狀從土坡跳下來,順著黑漆漆的坑道追去。
地下內有乾坤,通道交錯縱橫,巨蟒魔獸短足爬動,身體兩側的鰭加以輔助,度絲毫不亞於身後緊隨的獨角獸。前面出現一個岔道口,巨蟒魔獸頭部一抬,猛地鑽進一個洞口,幾乎垂直向下滑落。不知道過了多久,它的身體才逐漸平穩,順著一條直道前行。司臘格力瑪驚訝之際,前方洞口隱隱透出霧濛濛的光,是出口了!司臘格力瑪緩緩抽出背上的鋸齒劍。
這是一個封閉的山谷,大概有五里方圓,地上光禿禿的一片,鋪滿了灰燼,浮動在油脂中,散著難聞的焦糊味。
司臘格力瑪歎息一聲,聖堂魔師已經來過了,只是看周圍石壁上閃電留下的痕跡就知道。
山谷寂靜無聲,信步向前走去,彷彿無數魔獸的靈魂盤旋在司臘格力瑪的周圍,向他哭訴著,司臘格力瑪雙眼通紅,攥著劍的手背上青筋滾動,手臂竟也微微顫抖起來。
無數幼小的魔獸被困在玻璃容器中……一群白衣人不斷解剖它們,餵食他們,然後將失敗品垃圾一樣丟棄……無數道閃電從天而降……毀滅了一切……
腦海中不斷閃動著各種畫面,司臘格力瑪心中惻然,待走到一個毀壞的傳送陣前的時候,猛地現地上掉落了一個小藥瓶。
藥瓶已經破碎,粘著的標籤上畫著一個奇特的圖案,由於已經破損,看不出什麼來。司臘格力瑪俯身撿起藥瓶,收了起來,思索片刻,才轉過身,靜靜看著遠處的巨蟒魔獸。
巨蟒魔獸似乎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驚懼中絕望吼叫幾聲,雙眼流淌出眼淚,俯下身靜靜向司臘格力瑪爬去,爬到腳下的時候再次嗚咽幾聲。
司臘格力瑪喉結滾動,沙啞道:「你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活著也會很痛苦的。你放心,我會替你的孩子報仇的!」
巨蟒魔獸點點頭,眼淚汩汩而出,最後看了司臘格力瑪一眼,緩緩閉上眼睛。當一把燃燒的鋸齒劍刺破它的皮膚,鑽進腦中的時候,它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無數破碎的影像閃動,最後變成一片空白。
巨蟒魔獸的身體抖動了幾下便靜止下來,司臘格力瑪緩緩抽出鋸齒劍,怔怔看著劍齒滴落的血跡,再次仰天出一聲怒吼。
這把數百年沒有見血的獸皇之劍,想不到再次出手殺的不是敵人,不是叛徒,而是一直飽受摧殘的異形魔獸?!
寂靜的荒野上迴盪著獸皇的怒吼,野道上的蓮娜不禁臉色大變,看著陰森森的曠野,打個寒蟬,急忙加快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