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魔神焦雷般聲音的轟炸,察覺到父神正處於暴怒的邊緣,渥拉魂不附體,不暇思索,脫口道:「我、我不知道……」
魔神大怒:「你不知道?你敢說你不知道?不是愛上了那個小子,你又何必打斷我的沉思前來稟報,又斷然反對我殺他的決定,你這樣冒著受罰的風險,苦苦為這小子說情,要我招攬他,還敢說不是愛上了他?」
渥拉面色驚惶,大氣也不敢喘,全身貼地的伏在地上,等待著魔神的最終落。
暴怒的魔神大聲道:「我就不知道這小子有什麼好,你們一個個都鬼迷心竅,對他死心塌地。為了這小子,竟然連給了你們生命與力量的父神都甘願捨棄,真實混帳!一群混蛋!」
渥拉實在不知道除了自己,還有誰對浩泊「鬼迷心竅」,對魔神的指責,懵然不懂,然而她又實在沒有膽量問正大為暴怒的父神。不過她,自十年前在龍島上見過浩泊一面後,倒的確是至今對他念念不忘,日思夜想能夠將他拉到自己的陣營,與自己朝暮相處。細察本心,她也實在不清楚浩泊怎麼對自己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只是隱約感覺到,他在自己的生命中,佔有著無比重要的位置,重要的甚至逾了自己的生命。自己一見到他,就感覺到他是自己的宿命,如果不能夠與他在一起,自己的生命無疑就不完整,就是殘缺破碎的。
魔神的情緒漸漸恢復平穩,週身散的銀亮光芒漸漸收斂,紫霧重新瀰漫浮現,將他籠罩,低聲道:「你喜歡他,——其實也不是你的錯。」
渥拉聽的更加迷茫,如墜五里霧中,不清楚魔神所說的是什麼意思?但總算又脫了一難,全身冰涼的她,又怎麼敢出言相問?剛才她可是隨時都有可能身死魂破、灰飛煙滅的,「平安就是福,」渥拉抱著這個念頭,又豈敢再次出頭,自討苦吃?
魔神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渥拉,諸多兒女中,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雖然你的力量在他們當中是最為強盛。你太過的莽撞,只知道憑著武力蠻幹,不知道用你的腦筋,你已經幾次壞了我的大事。像上一次,要你去招攬龍神,如果不是你自持武力,在龍島大打出手,觸怒了龍神,那老兒又怎能投向東方神族,白白便宜了光明魔王那混蛋?你看東方魔族的長公主嘉惠女神,做事滴水不漏,多麼周全,比你可強出太多。智慧決定著事態的展,而並非是你所理解的力量決定一切,你一定要給我記住!」
渥拉應聲道:「女兒記下了!」跪在地上的她,雙目卻射出仇恨的光芒,暗道:「又是嘉惠!你給我記住,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比你要強!我終究會將你給毀滅的!」
魔神對渥拉並不心服、暗中狠狠詛咒著東方魔族生命女神的小動作,是一目瞭然,卻並不理會,反而浮現出一絲陰險的微笑。頓了頓,他接著道:「當然,龍神的力量,也並不是那麼好吃的。這十年來,光明魔王控制不住龍神的力量,已經快被同化的變成一隻噁心的龍了,哈哈,真是天意!這個時候,是他力量最為虛弱的時候,如果能夠再有一名通曉東方魔族內部信息的人投誠過來,對於我們的反攻,是大為有利的。因此,你的提議,也許是真的不錯,招攬到在東方魔族內生活了十年的浩泊,加入到我們一方,對於我們的確是有不可估量的幫助。那樣,我想我們將可以提前動神魔大戰,將光明魔族自神域中驅趕出來,重新奪回原本就屬於我們黑暗神族的地盤,哈哈哈……」
渥拉大喜,抬頭道:「太好了,父神,請允許我去招攬浩泊加入我們。」
魔神雙眼銀光一閃,渥拉嚇了一跳,慌忙低頭又伏在地上。
魔神森然的道:「渥拉,上次因為你招攬龍神失敗,我用金鏈將你吊在無底陷空潭上空三天三夜,日日以『噬魂鞭』鞭打,你,應該還沒有忘記吧?」
渥拉伏在地上,全身瑟瑟抖,一句話也不敢說。
魔神冷冷道:「如果此次你招攬浩泊再不成功,你就準備再受一次酷刑吧,此次刑罰的時間,可延長為七天七夜!望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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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魔獸森林。
蘧儀與菁鸞躲在一株古樹後面,密切注視著走近的人影。
那走近的幾人,一人忽然道:「這兒有烤肉的香氣,看,有火光,如此應該有人在附近。」
又一人道:「別妄動,先勘察一番,不知是敵是友,小心中伏。」
前一個聲音遲疑著道:「我們遵循著樹上留下的記號,一路走到此處,我想公主應該還活著。」
又一個威嚴的聲音道:「都閉嘴。快散開,搜查一下。」
蘧儀眉頭大皺,正在思索來人的身份,身旁將一串肉串吃完的菁鸞,突然走了出去,對著那群人走去。蘧儀大驚,伸手拉她,已然晚了一步,低聲喊道:「你要做什麼,快回來!」
菁鸞置若罔聞,繼續走去,蘧儀也忙掠出,隨她身旁保護,邊低聲道:「你太魯莽了,還沒有弄清他們的身份,形勢不明,很危險。」
菁鸞對他一笑,卻不回答。
此時那群人已然看到兩人,紛紛喝道:「什麼人,站住,再向前走可就放箭了,快報上身份來。」
菁鸞大聲道:「一群沒有用的傢伙,怎麼現在才來?廢物!」
那群人頓時紛紛無比驚喜的道:「是公主,是公主啊。」一擁前來。蘧儀聞言,頓時放下心來:原來是菁鸞的侍衛,哦,菁鸞看來還是魔武大6國的一位公主啊。
一群人眨眼間掠到跟前,當先是一名身材高瘦、溫文秀雅的青年,氣質沉靜,雙目銳利,他見公主身後那人並不認識,不由一怔。身後已有下屬喝問道:「你是什麼人?離我家公主遠一點,快!」
那青年卻看出公主並非被挾持,制止了下屬的喝罵,躬身道:「見過公主!屬下該死,保護不周,讓公主受驚了。」所有侍衛都隨著行禮。
菁鸞冷叱道:「不必多禮了,哼,來得這麼晚。如果不是這位英雄相救,我早成了魔狼的美餐了。你們傷亡如何?」
那名青年低聲道:「弟兄們死了有一半,現在只剩下不到十人了。」
菁鸞歎了口氣,道:「幸好沒有全軍覆沒,臨危關頭,你指揮得當,冷靜機智,很是難得,我會讓父皇獎賞你的。」
那名青年對蘧儀施禮道:「多謝閣下救我公主,閣下有何要求,請隨便說。」
蘧儀置身樹木的陰影中,似乎不想與那名青年相見,輕搖了搖頭,含糊的道:「不用了,那不過是舉手之勞。這是你的寶劍吧?我替你們公主拿著的,現在物歸原主。」說著蘧儀將一直插在腰帶上的「雲光」寶劍,仍給了那名青年。
那名青年接過寶劍,一眼望見蘧儀手中剛才割肉的、散著青藍色光芒的倚天劍,不由面色大變,「錚」雲光劍出鞘,擋在菁鸞身前,同時揮手周圍眾侍衛,將蘧儀團團圍住。
蘧儀歎了口氣,微微苦笑:該來的,總是躲不過啊。
菁鸞臉色如罩寒霜,怒道:「大膽,你們做什麼?這就是你們對待我救命恩人的禮節嗎?」
那青年低聲肅然道:「公主,你可知道此人是誰?」
菁鸞不耐煩的道:「他自稱是一名賞金獵人,——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救了我的命,不許你們對他無禮,快讓開。」
那名青年置若罔聞,毫無表情的緊緊盯著蘧儀不放,全身功力提聚,已然催至顛峰,無形的氣勁在身周圍動盪,嘴裡喃喃的道:「公主,恐怕事情與你想的有些差異。他也許是救了你,但他也害死了你的哥哥——三殿下詈京元帥,因為他就是聖元帝國神武軍團的元帥蘧儀公爵,我們魔武大6國的死對頭。」
聞聽此言,眾侍衛大吃一驚,——如此一個聖元帝國的龐然大物出現面前,使得他們不由又是緊張,又是興奮,握緊兵刃,身形掠動,立時進入了戰鬥狀態。
菁鸞似乎也被這個消息給驚呆了,一時間站在原地,面色蒼白,說不出話來。
蘧儀望了菁鸞一眼,暗歎口氣,念及剛剛兩人猶同歷生死,無比親密的共同進食,眨眼間,卻已然成為了生死對頭,這也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蘧儀緩緩自樹的陰影下走出,對那名青年,淡淡道:「你好,羽璉侯爵,十年不見,歲月在你身上,似乎並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啊。」
那名青年、菁鸞的貼身侍衛長,赫然就是魔武大6國十年之前的軍隊總參謀長、總元帥詈京殿下的心腹下屬,——羽璉侯爵!羽璉冷笑道:「你也沒有怎麼變老啊,尊敬元帥閣下。」這句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而雙眼,已然漸漸變成極度仇恨的血紅色。
蘧儀情知今日難以善了,面色一冷,道:「憑如此幾個人,你就想留住我?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冷冷一哼,羽璉的一名全身罩著淡金大袍、不見面目的下屬,伸手遙遙一招,蘧儀輕甲上的鐵片,自動破碎離開盔甲,懸浮半空,飄飛到那名下屬的身前。他手指輕輕一彈,數十片鐵片頓時粉碎,化為鐵末,隨即聚攏一起,漸漸形成了一柄利劍的模樣。一道火紅色的鬥氣,自劍柄處燃燒,層層推進,直燃燒到劍尖處消失,一柄利劍散著精銳的寒氣,已然漂浮在半空之中。
又一名身著土黃色長袍的侍衛微笑著,輕輕一頓足,周圍的地面輕微一顫,蘧儀與菁鸞之間,已然出現了一道寬有數丈、深不見底的鴻溝。
還有一名身材瘦小、同樣身著青翠色罩頭長袍的侍衛,倚身一棵枯萎的古樹樹幹,不見他有何動作,完全失去生機的枯樹,卻瞬間重新散出蒼綠色的生命力,樹枝隱隱出了綠芽,完全活了。
蘧儀望著奇形怪狀的三名魔武國侍衛,瞳孔收縮,道:「原來縱橫大6的五行絕殺中的其餘金、土、木三大絕殺,全部被你給收服了。」
「即使沒有他們,你以為我就留不下你嗎?」羽璉冷靜的道,「十年來,我可是一直在等這樣一個機會,你是想不到這其間,我是付出了怎樣的努力。但我可以負責的告訴你,今日我們兩人,至少有一人,恐怕要葬身此處。」
蘧儀一驚:這小子赫然打算破釜沉舟了,對付一個有著必死決心的高手,較之對付同等級別的三名高手,猶要大為凶險,看來今日此仗,可是甚為凶險,一個不好,自己真個要命喪於此。表面上,他依舊微微哂笑道:「恐怕葬身的要是閣下了。」
菁鸞,也就是魔武大6國皇室的公主,面色變幻,終於咬牙道:「羽璉,不知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公主?身為我的侍衛,不服從命令,難道你要謀逆不成?」
羽璉一驚,這個罪名,可不是他所能承擔起的,忙小心的後退一步,一邊盯緊了蘧儀,一邊躬身道:「下屬不敢。公主有何吩咐?」
菁鸞走上前,走到對峙雙方的中間,道:「我命令你們,將兵器收起來。」
羽璉驚道:「公主,快回來,危險啊。」見菁鸞冷冷的望著他,而蘧儀瀟灑的將倚天寶劍收起。微一猶豫,羽璉也揮手令眾下屬將兵器收起,自己也收起「雲光劍」。
菁鸞見眾人收起兵器,面色稍和,當下無比堅定的道:「我不管身後這人的身份是什麼,也不管他以前做過什麼,我只知道,一天前,在我身邊沒有一個人保護的時候,是他自魔狼的口中將我救起;而後來又是他,不顧自身的安危,殺死了浴火魔犀,幫助我摘到了『還壽丹』。因此,我有充份的理由,給這位先生以獎賞,同時讓他安全的離開。如果誰想讓我背負上『恩將仇報』的罵名,那麼就是與我本人、以及與我的魔武國公主的身份作對!」
望著堅決凜然的公主,話說的又是如此之重,羽璉面色一白,跪地道:「屬下不敢。可是……」
菁鸞斷然道:「沒有可是,放他走,不必再說。我哥哥是在戰場上,被人堂堂正正的擊敗,這有何可怨恨的?這樣的敵手,只能夠值得你去尊重與學習,最終也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將他給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私下裡以多欺少,以洩私憤!——這絕對不是真正的英雄所為。」
羽璉面色一凜,像一頭被激起了雄心的獅子,血紅的雙眼,漸漸恢復了清明,鄭重的道:「多謝公主訓示,屬下受教了。」起身揮散眾侍衛,道:「蘧兄,多謝你救我公主,但殿下的仇,我也一定會報的,——讓我們在戰場上見!」
蘧儀又如何不知羽璉對詈京的感情,那比之自己對師兄的感情,是絲毫不弱的,當下點頭道:「好吧,讓我們在戰場上見。只恐怕,你今生難以遂願。」再望了菁鸞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慢!」蘧儀走不多遠,身後傳來一聲斷喝,菁鸞跑上前來,自脖頸摘下自幼掛著的護身玉墜,遞給蘧儀,喃喃的道:「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就要分別,我本來還想邀請你去我的國家玩一玩的,誰知道……把這個送給你,留作紀念吧,下次再見,我們、我們可就是敵人了……」
蘧儀一怔,伸手接過,道:「你要保重,以後不要再到這種如此危險的地方來了。也但願,我們再沒有相見之日。」
明知他的話,是從自己的「相見即敵」話中而來,菁鸞心中仍忍不住一陣失落,鼻子一酸,移步上前,附他耳旁,低聲道:「你可知道,我寧願你真正就是我認識的那個『阿五』,而不是……五哥,保重!」猝然轉身對著侍衛走去。
蘧儀握著帶有菁鸞體溫的玉石,頭也不回,大步走入魔獸森林的深處,在心下無比黯然的道:菁鸞,阿五,卻是我的小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