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神域中的神祇,大多有著視金錢如糞土的高貴品質,但「寧神酒吧」在短短的時間,使其等的觀點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糞土」也是很珍貴的,——起碼糞土可以買醉。於是原本在神域中棄之如履的金塊、金幣、金磚、金盆,立即成了蜂擁搶奪的搶手貨。
神域中的金貨畢竟有限,當金貨日益稀少,有已經將自己的盔甲、兵器、法器,全部壓給寧神酒吧買了醉從而一貧如洗的神祇,走投無路之下,甚至打起了神王黃金神殿的主意。如不是神殿有高階天使守著,不出三天,保證就被拆個精光。當然,浩泊只要將這些金塊重新組裝一下,立即就可以組成一座新的神殿,——如此圓了他的美夢,倒也是省事很多。
作為十二主神之一的智慧神,還是第一次來到寧神酒吧。一進門,他立時被昏暗的燈光、喧鬧的噪音、污濁的空氣,嗆得一皺眉頭。貼身服侍浩泊得下階天使,立時悄無聲息得出現在他身邊,低聲道:「見過大人,主人這一個星期,與以前沒有什麼兩樣,並無異常,還是狂斂金子,日日盤算還欠多少金塊,就可以鑄造成一座宮殿,並沒有表露出絲毫反對神族、怨恨神王的樣子。」說著他忍不住笑了。
智慧神也笑了,卻是譏誚的笑:怎麼會有這種人渣?莫非人類貪婪的**,真是沒有止境?他點了點頭,那名低階天使立即消失不見,而整座混亂的酒吧,根本無人注意到門邊角落裡隱藏著的這細微的異常。
此時一名喝的七暈八素的神祇,踉踉蹌蹌走來,失去平衡的他,一頭對著智慧神撞來,手中的佳釀,也隨之潑向了智慧神的胸口。智慧神忙催體內的神光,將那名神祇、以及潑來的酒水,逼向一側。
隨著那名神祇重重的倒在地上,智慧神神聖的光芒耀亮了整座寧神酒吧,酒吧內大聲喧鬧的神祇,立時安靜了下來,見智慧神大人親臨,頓時都恢復了清醒。不一刻,所有神祇,都悄悄的灰溜溜自後門走了個精光。
正與一名低階天使划拳劃的興起的寧神酒吧主人,見「衣食父母」、以及「金殿建造的資助者」們,走了個精光,不由大為惱火,瞪著一雙紅眼,對智慧神道:「你將我得客人嚇走,算什麼道理?損失可要你來賠償!」
智慧神一怔,隨即笑道:「好,就我來賠償。來,上酒。」說著他忙收斂神光,走到吧檯前,在浩泊的一側坐下,對調酒師道:「隨便給來一杯。」
有奶就是娘的浩泊,見智慧神如此大方,答應全保損失,立時眉花眼笑,也接過一杯酒,主動上前湊熱乎,道:「來,乾一杯?」
兩人一碰杯子,一飲而盡。智慧神一怔,失聲道:「好啊,這可是專供神王飲用的『**醉』,你、你小子好大的膽子啊。」
浩泊不以為然,道:「膽子小能做的買賣?膽子小,我這輩子別想建起我的金殿來,嘿嘿,已經差不了太多了。」
智慧神一笑,道:「哦,如此說,你真個打算在神域長住了?」
浩泊瞪眼道:「這兒有什麼不好?有這麼多朋友玩,有好酒喝,不用辛苦做事,而身為神祇,又可以生命與天地永恆,——呵呵,多好的美事啊,這不就是我一直夢想的生活?告訴你,等我建起我的黃金宮殿,坐在黃金搖椅上,面臨著向銀河而開的黃金窗戶,喝著醇酒,賞著美景,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哈哈哈……」說著,浩泊一臉的陶醉,完全沉醉在遐思之中了。
智慧神暗歎,想起十年前,那名銳氣十足、光芒四射的人類精英,是何等的英氣逼人,逸群絕倫?而今十年時光的消磨,已經將其的英雄氣完全磨盡,終於變得庸碌與平庸起來,不復當年的英銳。當年在神王神殿門前,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即使自己身為主神之尊,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子確實是人類的佼佼,即使放之神族中,也是毫不遜色。
智慧神道:「那麼,你也不想念你的人類朋友?」
浩泊一笑,搖頭道:「在賺夠了金塊的時候,有一點空閒時間,也偶然想起他們。但想又怎樣?而今一眨眼,已經十年過去了;再一眨眼,又過去了百年,——那時他們早死光了。況且在人間時候,已經相聚了十年,天下豈有不散的筵席?早算早好。而今我也好歹是神族中人,永生不死,呵呵,足以羨慕死他們。」說著,浩泊又將一杯酒倒進了喉嚨。
兩人誰喝的也不慢,你一杯、我一杯,轉眼十幾杯下了肚子。
兩人一邊將酒倒進肚子,一邊隨意閒聊,漸漸的都有些醉眼朦朧起來,喝的都差不多夠量了。
智慧神湊近腦袋,低聲道:「喂,老弟,聽說昨日生命女神又來找過你?」
浩泊將酒杯重重往吧檯一擱,醉醺醺的道:「不要、不要提那臭婆娘,提起我就惱火,昨日她又一臉假惺惺的來同情安慰老子,但我才不吃那一套,將她給罵跑了。」
「你們當年不是情侶嗎?」智慧神奇道。
「當年是當年。現在我對她的感覺,就像面前這杯酒。」浩泊將侍者加滿酒的酒杯端起,又倒進了口裡。
「怎麼說?」智慧神饒有興趣的問道。
「初喝入口中,一時的頭熱,但不大一會兒,就化成尿排出體外了。」浩泊說完,與智慧神相對大笑,「這臭婆娘,我早不放在眼裡了。害死了龍神,欺騙的我好苦,而今又來惺惺作態,哼!」
「神王當年沒有遵守諾言,將生命女神嫁給你,對此你就沒有絲毫的怨恨?」智慧神將面前的酒杯推開,靜靜望著浩泊道。
「注意你的用詞,尊貴的智、智慧神大人,呃!」浩泊打了個酒嗝,紅著眼睛,瞪著智慧神,醉意十足的道:「當年,可不是神王不答應將那娘們家給我,而是我不要,是我將她給拋棄了!我可不想與一個欺騙了我感情的人,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一輩子!」
「看來他將一腔怒火,盡數遷怒到生命女神頭上了」,智慧神暗忖道,又端起酒杯道:「來,我們再乾一杯。老弟,神王當年將龍神給殺死,你,就沒有怨恨?」智慧神終於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句。
浩泊一口喝乾杯中酒,伸手摟住智慧神的肩膀,噴著滿口的酒氣,低聲道:「也、也就是、我們談的投機,告訴老兄你也無妨。你想,我幹嗎要怨恨神王?現在我身在神域,也是神族中人了,也是神王的屬民,為什麼要怨恨自己的君王?你看,我現在生命永恆,而且,呃,——這酒好衝!你看,這些宮殿、酒館、侍者、服侍我的天使,還有成堆的金銀財寶,不都是托了神王的福?龍神那糟老頭子,可給過我什麼好處?哼,又不是我親爹,我為他怨恨神王,值得嗎?我不滿的,就是當年神王事前沒有給我通過氣兒,不然這件大功勞能輪到嘉惠那娘們?我保證事情做的更加滴水不漏,將龍神那老東西給騙的團團轉。嘿嘿,人嘛,就要活的現實一點!不是兄弟我吹牛,現在就是以你智慧神的身價,也是沒有老弟我富有,呵呵……」
望著浩泊不停的喋喋不休,一副恬不知恥的樣子,智慧神忽然感到一陣的厭惡,原本他頗為懷疑,以為浩泊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自污韜晦之計,而今卻不由相信了他本來就是一個無恥的混蛋。
智慧神遊目四顧,想到他以這個酒館,大肆搜刮神域金銀,——而更早他在下界時候,就聽說以貪財愛錢、能搜善刮而臭名揚遍天下。這等人,無疑是典型的人類卑鄙無恥貪婪型。
智慧神想前思後,對浩泊的態度,漸漸的由「他的話可不可信」,轉變到「這個混蛋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上去了。而此時,浩泊兀自朦朦朧朧,喃喃不止,醉話連篇,不住的道:「來,來,再干、干、干……」一杯酒有一大半自嘴角溢出,流進了脖頸衣領裡。「叮噹」,酒杯落地,浩泊趴吧檯上,鼾聲響起,竟睡了過去。
智慧神吐了口氣,自然無心再敷衍一個醉鬼,冷冷望著醉成一堆爛泥、庸俗不堪的浩泊,冷笑一聲,醉意十足的雙眼,立時恢復了清亮,整了整衣冠,走出了寧神酒吧。
智慧神一跨出酒吧,醉的不省人事的浩泊,雙眼陡然睜開,精光四射,那有半點醉意?望著寧神酒吧那扇智慧神剛走出去的門,冷笑連連,喃喃道:「將『鬼神愁』投到酒裡,就能夠將老子迷昏說實話?妄想!」話是如此說,回想智慧神那雙睿智的似乎能夠洞悉一切的雙眼,浩泊心下惴惴,也是沒底,不知自己是否真正將其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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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神殿。
光明神王手指輕輕敲擊著黃金寶座的扶手,不住思索著,良久,道:「就這些?」
侍立階下的智慧神,恭謹的點了點頭。
「以你之見,他的話有幾分可信?」神王淡淡的道。
「微神愚魯,實在難以自他的神色與話語中,挑出可疑之處,況且,他的話,又是在飲了『鬼神愁』之後說的,微神之見,似乎應該值得相信。而以他無論是在下界、還是十年來在神域中的表現,他的言語,與他的作為,無疑很吻合,完全合乎他的為人與性格。」智慧神躬身稟道。
光明神王眉頭輕皺,又思索了一會兒,道:「凡是下界中的人類,我都能夠一眼看穿他們的性格與思想,通曉他們的想法與**,浩泊當然也不例外。他給我的印象,與你得到的結果一般無二,貪婪、現實、冷酷、薄情……但是,我的直覺,卻又告訴我,他的思想中,似乎還隱藏著一些東西,那是我觸摸不著、猜度不透的一些東西。這種感覺讓我感到很不舒服,似乎他是潛在的、一個很危險的對手,未來的一天,似乎能夠危及到我的地位。這種直覺,讓我感到很是不安,也許,現在將他給毀滅,將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智慧神略一猶豫,欲言又止。
光明神王隨意的道:「有什麼話,隨便說,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很看重你的想法。」
智慧神立即出了一脊背的冷汗,這句話讓他感到了壓力,如果所言與以後的現實有了偏差,那麼自己一定會為之付出慘重的代價的。思想再三,智慧神硬著頭皮道:「父神,微神認為,浩泊不過是下界微不足道的人類中很平常的一分子而已,並沒有太多複雜的東西。也許是他以人類的體質,竟然能夠完全的吸納溶解聖劍,晉身天使,從而具有了一些奇異的本質,使得我們的猜度產生了偏差。況且,退一萬步講,即使他有叵測之心,蓄懷異心,但以他一名微不足道的下界人類,又能有什麼作為,翻起多大的波浪?除去他,對於至高無上、主宰著整個天地的父神來說,還不是不費吹灰,如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而今,他劣跡未現,且一向有著安順的表現,突然將其除去,恐怕眾神會心下不服的……」
光明神王「晤」了一聲,明白了智慧神話裡的意思,所說的「心下不服的眾神」,無疑單指生命女神嘉惠而言,——如果自己無故處死浩泊,嘉惠的反應,的確是很難預料。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嘉惠本身神力的可怕,——那簡直是一股可以毀滅這個世間的強大的力量,即使自己,也是畏懼三分的。
光明神王一拍寶座的扶手,點頭道:「不錯,看他有沒有異心,最好的法子,就是給他自由,放他回到下界。如果這小子沒有異心,正好為我所用;如果有異志,到時將他給除去,諸神也都會心服,沒有異議的。」
話剛說到這兒,光明神王體內的龍力,突然毫無徵兆的一陣猛烈的波動,神王雙手緊緊抓住寶座的扶手,竭力以神力將體內翻江倒海、如同滾粥般的龍力給控制住,吐口氣道:「時間很緊了,就送浩泊回下界去。」
受到神王痛苦感覺的影響,整個翡翠海的波濤洶湧動盪,差點沒翻轉過來。而天空更是日月無光,黯淡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