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就喜歡懂規矩的小朋友!」樹林遙遙傳來聲音:「甲歸我;一人一百兩,二人二百兩,給了錢,我就當這是你猴子的私事,咱就當沒看見.」
「你大爺啊!」齊猴子氣得都跳了起來,渾身盔甲嘩啦啦的亂響,他指著山下厲聲吼叫道:「好你個三狗!連我都敲詐!我朋友你都不放過?!」
「規矩嘛,這個不能破,就好像賭場無父子一樣,咱們是開山寨的山賊,當然要錢啦。不要錢做人情晦氣啊。」三狗悠悠然的聲音從下面傳來。
「老子是寨主哎!」齊猴子吼叫道。
「皇帝也得講賭場無父子啊。」三狗懶洋洋的聲音傳來,讓王五六都覺的這傢伙肯定是一邊摳著鼻孔一邊說,才能說出這種拖腔鼻音來。
齊猴子咬牙想了一會,吼道:「我給你!這次分了銀子,我從分紅裡扣給你!」
「成交!你是寨主,我信得過你。」三狗笑道:「你欠我二百兩!」
「好兄弟,我回去就把銀兩給你送來。絕不會虧待你!我說話算話!」張士德咬牙叫道,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回去就湊五百兩給齊猴子送來,一是還錢!二是謝禮!
剛剛一激動吼了大筆錢出去,齊猴子也口乾舌燥,只覺的自己好像肉被割了,腳下都飄,但聽張士德的說法,貌似這個小子要給自己付賬,而且張家的聲譽在江湖上那可不是一般的好,絕對的說話算數。
想到以張九四、張九五、張九六兄弟的作派,除了本金,說不定還有謝禮,自己在高郵的聲望說不定也會提高,齊猴子又高興了,故作謙虛:「這個…小錢…那個…哎…什麼啊….」
他說得語無倫次,一是既想表達自己豪邁,不在乎錢;二是又怕說了,自己這口才這麼好,萬一說得太好聽,太義蓋雲天,張士德真信了,一兩銀子不給,自己就虧了。
兩個念頭在心裡激烈廝殺,搞得他說話都結巴了。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兄弟!」怕時久生變,張士德沖齊猴子一抱拳,招手讓王五六過來,自己攬住他的肩膀,兩人一瘸一拐的繼續朝小山包頂走去。
但沒走幾步,齊猴子的聲音傳來:「慢著!」
緊撐著張士德的王五六隻覺張士德渾身一哆嗦,他也怕。
停住步,張士德慢慢的回過頭來,非常慢。
他怕剛剛在自己面前的那個熱血兄弟突然不見了,變成一頭噬人怪獸把自己撕成碎片,然而他看到一張舔著嘴唇訕笑的臉,讓人看見就想一拳打過去的臉。
和高郵曾經的那張想讓人一拳打過去的臉一模一樣。
齊猴子拄著長槍,腆著臉笑道:「哎呀,我想到了,小三啊,你回高郵,去酒館、賭場、勾欄院的時候,這個…這個…呵呵,你會怎麼說我啊?」
聽到這句話,王五六頓時感到張士德整個身體瞬間軟了,莫大的重量壓到了自己肩上。
這是張士德從極其緊張到突然鬆了口氣。
張士德吐出一口長氣,看著齊猴子,大笑起來:「猴子你個傢伙啊!放心!回高郵,好好給你這個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寨主宣傳宣傳!我就說,你一出來,戰場上滿地都是尿騷味!我們全被嚇尿褲子了!我也嚇得尿褲子了!哈哈!」
「嗨,實話實說嘛。不要吹牛哦。」齊猴子撓著頭皮笑了起來,幻想著自己的威名被高郵那些流氓、地痞、賭棍、高利貸、小混混——他曾經的廝混過的傢伙們知道,他們會是何等的表情啊,一時間,齊猴子醉了。
然而就在齊猴子陶醉、張士德微笑、王五六喘氣之時,背後山林陡然傳出一聲慘叫:「猴子!救我!」
三人一起回頭,只見山包下樹林裡好像吹過一陣強風,一片樹冠搖搖晃晃,裡面傳來打鬥聲、吼殺聲和求救聲,彷彿有一群猛獸在裡面撕咬開來。
「三狗?!」齊猴子一聲大叫,剛剛求救的聲音就是謝家侯的,他扭頭看了一眼一樣茫然的張士德,拽起長矛,朝山下迅如疾風般衝去。
「三爺,我們趕緊走!」王五六看著齊猴子如一頭豹子般殺進山腳下樹林,消失無蹤,對站立不動的張士德叫道。
張士德料想大約又有官軍餘黨跑進了樹林,以致於和齊猴子的夥伴交手了吧。
至於敵我,他現在甚至想幫齊猴子去宰了那群豬一般的官兵,都是群什麼狗雜種啊,但是看了看自己的腿,料想自己下去也沒什麼用,幫不了齊猴子,當然也拚命說服了自己是官兵一邊的,不是齊猴子一邊的,這才點了點頭,和王五六繼續朝上爬去。
就在這時,山下樹林裡陡然傳來一聲咬牙切齒般的大吼:「蕭家的狗崽子!你找死!」
「這是那位猴子爺吼的,真是精神啊,連山好像都被他吼震了。」王五六笑容滿臉的想著,逃出生天的他自然對那位寨主好感非常。
然而他卻感覺靠著他的張士德身體瞬間僵硬得像塊石頭!
啪的一聲立在那裡,動也不動,讓王五六拖拽不及,卡嚓一聲跪在了坡上。
「三爺?三爺?」王五六肩膀背著張士德的手臂,一手攬著張士德的腰,跪在那裡不解的去看張士德,只見張士德驚呆了的兩眼木木的望向山下那片樹林。
猛可裡,樹林裡又傳出一聲嘶啞的大吼:「趕緊走!勿回頭!」
「這什麼意思?誰說的?」王五六聽不出這嘶啞的吼聲是誰,他怔怔看著山下那抖得如同在**之中的樹冠,突然他感到靠著自己的那岩石一般的身軀陡然抖動起來。
扭頭一看,驚呆了,旁邊張士德竟然雙目流淚了!
一瞬間,張士德什麼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