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玩意飛過去了?」瞭望哨驚駭的扭頭朝身後張望,身後是深藍的夜空,下面是黑暗的夜霧,哪裡看得到剛剛什麼東西飛過去了.
就在這時,下面木亭的陰影裡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咒詛:「你大爺的,居然給老子低頭?!」
說罷,手裡又是「錚」的一聲。
這一下依舊是嗖的一聲撲入高高的木塔,裡面正手扶欄杆扭頭張望的哨兵只覺胸口一條冰錐插了進來,五臟六腑都凍住了,他低低的叫了一聲,兩腿不由自主的朝下軟了下去,雙臂一用力才沒跪在地上,整個人趴在了欄杆上,他低下頭,只見欄杆下面的空中一隻白色羽毛在顫巍巍的抖動,好像那裡長出了一株蒲公英。
他難以置信的張著嘴,卻沒有聲,手顫巍巍的去摸自己的肚子,卻摸到了插在溫熱液體裡的一根冰冷的箭桿。
「啊……」他抬起頭,本能的尋找這無情冷箭的來源,然而眼睛剛抬起來,耳朵就聽到了第三聲「搜」,這冰冷的風竟然直吹他的眼珠。
「撲!」「咚」,哨兵的屍體慢慢癱倒在高高的木塔上,肚子上和眼眶裡好像長出了兩隻蒲公英,白色的冠羽在黑影裡得意洋洋的顫動。
「看到沒有?我這箭法愈見神妙……」暗處狙殺瞭望哨兵的金毛犼提著弦還在抖動的弓,順著陰影溜進門洞,得意洋洋的講道。
裡面兩個人金毛虎和齊猴子正死命的把堆在裡面的四具屍體整出一條道來,否則門都開不了。
「去死!你第一箭飛到哪裡去了?」謝家虎提著一雙腳,把一具屍體拖出來了一點,嘴裡可一點不含糊:「幸好你丫沒射中警鐘,否則,我第一個大義滅親劈了你這個奸細!」
「什麼?」謝家侯沒想到老哥居然蹲在門洞裡看著,一愣之下,繼續得意洋洋的說道:「那是我誘敵,否則敵軍中箭必然大叫,現在看看,乾淨利落的頭腹雙箭奪命殺!」
「滾!哎,你站著門口乾嘛?一點光都被你擋住了,你還嫌這裡面不夠黑嗎?」謝家虎料理好屍體位置,立刻和旁邊的齊猴子一起摸索開門。
那門裡面有個三個巨大的鐵槓子當門閂,把上中下封得死死的,兩個人一起拖住一個門閂才堪堪的卸下來放在地上,齊猴子和謝家虎圖快,三個門閂幾乎眨眼間就被卸下來,兩人都感到胳膊酸痛,實在太沉了。
「哈!我來打開這勝利之門。」謝家虎手拉住把手笑道。
「慢!」齊猴子大叫道,然而已經晚了,謝家虎猛地一拉,木門唰的開了。
但是出乎站在門口的謝家虎意料,隨著門開沒有出現想像中的習習夜風和璀璨夜空,面前還是黑漆漆的,而且是一股霉味裹住了他。
「也?怎麼?」謝家虎愣了,還沒回過神來就覺的這黑暗裡那腐臭的霉味兜頭兜腦撲了過來。
齊猴子一閃跳開,門前的謝家虎被一堆倒下來的麻袋砸在地上。
「怎麼?」地上的謝家虎掙扎著從一堆臭的破麻袋裡爬出來,還哎呦著,那些麻袋著實不輕砸得他滿身疼。
齊猴子說道:「這是雙道門,兩個門,之間空隙在平常不開的時候用麻袋重物填滿,以防備外面的那道門倉促之際被敵人攻破進來堡子裡。這樣即便外面那道門被破了,城裡的人也有時間把這個門洞全部用土填滿,敵人也進不來。」
「你不早說?!哎呦媽呀。」謝家虎爬了出來,怒道。
「誰叫你手這麼賤。」齊猴子冷哼一聲。
不過兩門之間距離很短,所以裡面重物麻袋數量也有限,謝家虎和齊猴子立刻有吭哧吭哧的往外扛麻袋。
累得滿頭汗的謝家虎把一袋子土扔在地上,眼睛一轉,看著謝家侯卻不動,面朝外蹲在了門洞邊,一身悠閒的模樣
他頓時勃然大怒:「好小子,你幹嘛呢?還不趕緊過來幫我們?」
謝家侯微笑了兩聲,嘴裡道:「大哥,你難道不要眼線盯著外面啊?你們忙,我給你們望風。」
「好小子!我搞得渾身是血滿頭汗,你倒放風?給我記著!」謝家虎無奈的叫了一聲。
往外面拖麻袋真是費勁,不僅要拖出來,還得摞好,因為兩人不想把麻袋運出門洞,那樣就太危險了,但門洞又窄矮,不摞起來的話,根本沒地方放,就在兩人大汗淋漓,已經清到了第二層木門的時候,外邊謝家侯急急跑進來叫道:「王其位來了!」
「什麼?能躲過去嗎?」謝家虎問道。
「不能!這王八蛋在順著城牆巡視,肯定要現這裡五個人被做掉了!」謝家侯回答。
黑暗裡的齊猴子悠悠的問道:「幾個人?」
「連他一起三個人三匹馬!」
「這地方偏僻,一人對一個,幹掉他們!」齊猴子咬著牙叫道,嘴角掀了起來,露出裡面的牙齒,和手裡的匕一樣,閃著寒光。
「這小子夠狠啊。」三個人像老鼠一樣擠出門洞的時候,弟弟金毛犼跟著大哥後面悄悄的說道。
「他被打傻了吧。」哥哥不屑的一撇嘴。
*****
在門洞不遠的火炬前,謝家虎手握朴刀前方誘敵,齊猴子和謝家侯一邊一個兩翼包抄。
以謝家虎和王其位一個照面的沉靜為動契機:
謝家虎一刀斬斷王其位坐騎馬頭,王其位滾落馬下;
謝家侯白羽大箭瞬間洞穿第一個隨從脖子;
齊猴子從側後出擊,連匕也不用,就在馬後平地躍起,腳蹬第二隨從下腰,雙手從背後勒住對方脖子,一個空中鯉魚打挺般的展身,硬生生的勒斷了敵人脖子。
側翼戰鬥如石光電火,瞬間爆燃,瞬間熄滅,在這火花灰燼般的余亮中,謝家虎充當主力展開正面強襲。
王其位是高手,在滾落馬鞍之時已經進入了戰鬥準備,謝家虎手握朴刀大步衝來時候,毫不猶豫撲了過去,以攻代守,刀斬謝家虎。
面對正面硬攻,謝家虎強衝之勢毫不停留,對著刀光就衝了進去,然而手上那朴刀卻只是一橫,竟然是守勢。
在這瞬間,一陣狂喜如閃電般在王其位心中掠過:我攻你守!對方在刀鋒應對上已經在招式、和氣勢上全落了下風!
王其位一招到底,手裡的長刀如劈山斬岳般一往無前,要猛轟對方那看似脆弱的防線。
謝家虎也毫不示弱,雙手猛推,手裡那長柄刀一樣橫擊了過去,去抵抗對方威力無匹的一擊,然而這不像刀法,像棍法!
「勝負已分!」王其位心中知道,只要這一下斬住了對方,不管中的是人還是兵器,對方都會一頓,後招根本就來不及抵擋他的後續攻擊。
「噹!」一聲悶響,謝家虎用朴刀刀身和圓形護手之間的「曲尺」位置擋住了王其位那一刀。
對方都臂力十足,儘管謝家虎雙手握著木柄,一手在尾端,一手握在護手之下,然而一攻一守,朴刀還是被長刀敲得往下蕩去。
「要你死!」王其位大喜,正待拖刀一旋動下一次閃電斬打,沒想到謝家虎卻不用力操刀,就順著那一砍之力,陡然把刀刃蕩向自己方向。
看起來,兩把刀就像兩匹疾奔的馬,王其位的馬向上直衝,撞上了橫著跑過的謝家虎的馬,勢大力沉的一撞,一下就把謝家虎的馬也撞向了朝前的方向,這剎那間,兩匹馬竟然齊頭並進了。
然而謝家虎不止有馬,他的馬尾巴很長,很長。
朴刀後面的刀柄足足有四尺長,刀刃被打側轉朝後,刀柄自然就以撞擊點為圓心,抽向前方。
前方的是王其位。
而謝家虎腳步就沒停過,也沒有停的意思,眨眼間,側身閃過王其位雪亮的刀身,卻變成了刀頭朝後,刀柄尾巴朝前的拖刀強衝。
轉瞬間,謝家虎就好像挺著一根木棍和王其位面對面而沖,身形已在王其位刀鋒盲區之內,因為距離太近!
然而儘管都是刀,王其位卻不在謝家虎武器盲區之內:那刀柄長木棍陡的刺出,正中瞠目結舌的王其位的脖子
竟然是棍術中的刺!
頃刻間王其位被這狠狠的棍刺,打個正著,他自己又在慌不迭的撤步,兩相疊加,整個人立刻朝後腳離地飛了起來。
一棍刺飛王其位,謝家虎從左手握柄端、右手握護手下的橫擊姿勢,高山流水般變成了拖刀大砍的力道姿勢,只見拖在身後的那長長的雪亮刀鋒,陡然間活了!
好似一條蛟龍,從水裡怒而出,在空中劃了個巨大而耀眼的銀環,正砸在後飛而出的王其位胸膛上。
謝家虎一刀把王其位從空中劈到地面上,幾乎是斧子砍一般的把這個大漢砸進了鮮血四濺的黃泉之中。
「打我八個?就你?省省吧。哈哈!」耳邊傳來那人得意的笑聲,躺在地上的王其位意識模糊了,胸膛從皮膚到五臟好像都是烈火在燒,渾身浸泡在自己溫熱的血裡,鼻腔裡全是血塊堵塞帶來的窒息和濃重腥氣,他連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了,眼皮也無力抬起了。
然後他聽到有不少人咄咄的腳步聲從自己身邊經過,他們帶著一股堡子外特有的潮氣,只是今夜這潮氣卻讓人心悸,身邊潮氣越來越多,如一個黑色的霧團在堡子裡凝聚著,把王其位包裹在裡面,他感覺被地獄裡的死神圍攏著包裹著,越來越冷,如墜冰窟。
耳邊聽到的最後幾句話,是那個曾經看不起的黃毛刀手在死神的潮霧裡,肆無忌憚裡大叫:「高先生呢?來了沒?記得結賬啊:救人另算、斬人另算…」
話聽不清意義了,那些聲音在王其位耳朵裡好像地獄裡的猛虎在吼叫著,然後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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