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玩意?」蕭家堡裡的蕭老爺手一指,李八二順著去看,頓時急了:「他娘的,誰還有閒心放風箏?」
此刻蕭家堡已經擋住兩天的衝擊,看敵人收兵退去,大家都鬆了口氣:土牆通道上,渾身浴血的前鋒隊家丁抱著木槍、大刀立刻背靠著木牆一**坐到地上,大聲叫著:「水!」;
伏在土牆梯形台上的中鋒戰士也都舒了口氣,從俯臥木板隨時準備衝上去的姿勢,變成了躺臥,看著天上的藍天白雲;
土牆下,手持如林長矛竹槍的後備隊,也都抱著槍坐在了地上,有說有笑起來;
死人蓋著草蓆朝後運,放到隱蔽處,只有傷兵還在哀嚎,對方都是鐵製武器,殺傷力很大,蕭家堡幾十人受了傷
所謂的傷就是傷到無法戰鬥,否則你被砍破點皮,或者耳朵少了半截那不叫傷兵。
這批人正躺在伙房的院子裡,在地上或者門板上哀嚎著,郎中只有一個,他忙不過來,而且他原本是給蕭景逸看病的,擅長調理身體延年益壽,蕭老爺畢竟不會經常眼珠子沒了或者手腳砍飛了,所以他面對這種病人難免笨手笨腳又缺醫少藥,只好由著傷兵哀叫。
「大家都辛苦了。」這時候王其位領著幾個伙夫擔著幾桶酸梅湯過來慰勞傷兵:「老爺讓我來看望大家。」
「王頭好啊!」躺著傷兵們紛紛欠身表示敬意,這時的哀嚎聲才小了一點。
「今天我們又打退了那群匪徒!」王其位大叫著:「過兩天少爺大軍就來了,我們就得救了!」
「好啊!老爺英明神武!」
「王頭,也了不起啊,我看親眼著他殺了好幾個匪徒!」有人對王其位豎起了大拇指。
「王頭是關羽再世啊!」
很快很多人都誇讚起王其位來了,王其位笑著抱拳表示謝意,在兩天的激戰中,他實在夠勇。
現在的王其位看起來威風凜凜,他身著的是一身紫色的盔甲,每片甲片都一樣大小,一樣厚薄,肩膀護甲是兩個銅虎頭,腰帶是銅扣穿成的,胸前後心兩個銅鏡亮的可以照人,這副盔甲做工精良之極,要是用錢買,最少也要十頭牛,所以王其位也是人穿新裝精神爽,舉手投足都和平日不同。
然而昨日敵軍來襲的時候,王其位身上根本連一片鐵皮都沒有,他本是府裡的教頭,但也不會真的玩命訓練家丁武藝,平日裡最大的任務也許就是陪小少爺練武,小少爺走了,他落個清閒,每日就在府裡做做樣子。
齊猴子入侵蕭府之後才被派到城頭,以前的幾個負責城頭的守衛都是蕭老爺的心腹和親戚,論關係,和李八二差不多,論武藝,和李八二也差不多,恐嚇百姓沒問題,真要遇到昨天開始這種攻城狂潮估計早尿褲子了。
沒想到蕭老爺這個無心插柳的派遣,起了諾大的效果。
王其位的高強武藝,仗著堡子地利,揮了定海神針的作用,因為堡子其實並不大,敵軍也不多,不得不就攻擊蕭家堡東南方向的一截木牆,這種距離足夠一個武藝高強的戰士從東頭到西頭來回支援了。
他仗著武藝高強、刀法嫻熟,手刃敵軍若干,反覆擊墜過敵方幾員猛將,哪裡有危險,他就在哪裡,一次又一次的防守住敵方已經打開的缺口,刀光過處,清風寨豪傑望而興歎。
若不是有他,光靠著堡子裡那些目光呆滯的老實家丁,也許堡子早就失陷了。
所謂的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就是指王其位這兩日的戰績吧。
一直在督戰的蕭景逸敏銳的看到了王其位的作用,第一天濺得滿身血的王其位在對方鳴金後剛下城,老爺送來了一副籐甲和一柄鋼刀。
第二天中午,身著被砍了好幾口破口的籐甲的王其位下城休息的時候,老爺又給他送來了這副紫寰英雄甲,這是蕭老爺自己收藏的甲,是全堡子最好的盔甲。
王其位一方面感激涕零,下午防禦更加賣力,果然早早的就擊退了今天第二撥犀利的攻擊。
另一方面卻是喜憂摻雜的,他隱隱覺的自己在老爺眼裡的地位上升了何止一個檔次,前途一片光明,這種地位是因為敵人太可怕了。
清風寨,本來是李八二口中的乞丐窩,突然出來百多名全副武裝的精銳匪徒,這種敵人是蕭家堡第一次遇到。
和他們相比,以往那些什麼山賊、馬匪、流民團伙都成了烏合之眾,他們裝備精良、號令整齊、準備充分,還懂得利用城外貧民為自己清除攻城障礙,結果第一次突襲就差點要了蕭家堡老命。
王其位心裡隱隱有不祥的預感:這個朝代變化得實在太快,從五戶共用一把菜刀,拿木棍反抗;到遍地餓殍、遍地匪徒,再到出現今日這種全副武裝的匪徒,終有一天會有比打遍宇內無敵手的官軍更厲害的匪徒出來,也許就在高郵這塊巴掌大的地面上這種匪徒也不稀罕了。
這樣的話,蕭老爺那套法子也許過時了,他那種策略對付流民、饑民、土匪也許很奏效,然而對付清風寨就非常吃力了。
他就是這高郵地面上的土皇帝,現在有強敵出現,也許需要大帥猛將的協助吧?除了他王其位,誰有資格當和李八二並肩而立的重臣呢?!而且小少爺據說已經當上了官府的將官,若是他自己搞得好,說不定老爺一高興,走走門路,自己也變成了一名威武的大元武官呢,那就光宗耀祖了啊。
想起自己這光芒萬丈的前途,王其位自然非常高興,當然這喜悅之內還藏著憂慮,憂慮自然就是敵人太過犀利。
他親眼看著對方因為裝備精良,頂著盾牌陣,視亂箭為無物,眨眼間推進到城下,接著木梯林立,就是攻城;蕭家堡家丁的木槍在對方全身甲冑面前殺傷力極小,就算把對方打落城下,往往人家一個翻身起來再爬梯子上來;而對方一刀過來,傷兵可能又多了一個。
「若對方人數多幾十人,那怎麼守啊。」王其位滿臉憂色,然而他甩甩頭,把這種擔憂拋出腦外,怎麼也不能在傷兵面前表露這種顏色啊。
而且蕭家堡也有優勢,雖然在敵軍面前罕見的被打成下風,然而畢竟這堅固的堡子在那裡立著,裡面多的是糧食水源,敵人那麼少,只要攻不進來,打個一年半載都可以。
誰家大軍、團伙也不能在野外呆一年半載啊,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用什麼?!
而且幸好送報喜信的信使已經出去了,高郵來的人看到蕭家堡被圍攻,立刻就會派兵來救,小少爺就是新軍統領了啊!
到時候前後夾擊,不怕這波悍匪不灰飛煙滅。
「沒想到我到了這把歲數,才前途光明。」從傷兵所在地出來,王其位騎在馬上,又一次摸了摸昂貴的盔甲,滿心都是欣慰和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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