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風觀,高狐狸坐在原來三清老祖坐的地方,端著個茶杯,正在數落逃回來的齊烈風:「你說你耳朵怎麼長的?你去之前就囑咐你,要是你媽出事了,萬不可輕舉妄動,回來從長計議你倒好,自己去打草驚蛇了!你也不想想,那個堡子這麼多年了,要是你一個人來去自如,還可以帶個人出來,你豈不是成精了?」
旁邊的齊烈風猶帶淚痕,不過說話的口氣卻是炮仗一樣帶著火藥味:「去了又怎麼樣?!我說,趕緊給我聚集人馬,帶上武器,我要打蕭家堡,救出我娘!」說到這裡,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一臉緊張的樣子扭頭問高狐狸道:「哎,師叔,我們現在有多少人手?」
「三十四個,包括你我。」高狐狸飲口茶,輕鬆的答道。
「什麼?!才這麼點人!你怎麼管事的?!」齊烈風大吼一聲,叫道:「我限令你三天之內,給我再找一百個好手來!」
「噗嗤」高狐狸一口茶噴了出來,他放下茶杯,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道:「哎,我說小猴子啊,一夜之間你說話還真有寨主的味道。」
「我難道不是寨主嗎?」齊猴子指著外面的寨旗大叫。
「呵呵,前兩天還不想當呢。」高狐狸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從長計議。」
「什麼?狗屁從長計議啊!我娘還在蕭家堡受苦呢!」齊猴子大怒著竄起來,跺腳吼著,然後轉身指著高狐狸鼻子道:「所有人我立刻帶走去打蕭家堡!逼蕭老爺放人!」
「嘿嘿。小兔崽子,一朝得勢就變臉啊。」高狐狸笑得很奸詐:「況且你還沒得勢呢。小猴子,外面的人都是我的手下,你要是能指揮動一根鳥毛,那你真是神通廣大了。」
「我是寨主!我憑什麼指揮不了?」
高狐狸大笑起來:「寨主?通緝令上的寨主而已,紙上寨主。哈哈。」
「我自己去!」齊猴子轉身就要出去。
高狐狸嚇得趕緊拉住他叫道:「你傻啊。你都進去過一次了,現在肯定戒備森嚴,你娘說不定被藏到哪裡去了,你怎麼找,你找到怎麼帶的出來?你又不是沒試過。」
說罷他語重心長的說道:「放心,蕭家堡是個大釘子,我一定要拿下來,否則根本在清風觀立不住腳,我已經去聯絡各路豪傑了,他們會6續趕來。你要有耐心。」
「耐心,我怎麼耐心?!老娘為了我……」齊烈風本來前半段很暴烈,後半段卻聲音一下低了下來,他哽咽起來,伸手摸著眼淚。
高狐狸一把把他拉到椅子裡,急急道:「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這麼大人了,而且還是頭目,被別人看見笑話。」
「你真的要打蕭家堡?」齊猴子擦著眼淚問道:「不會騙我吧。」
高狐狸說道:「清風山地勢地形這麼好,山上有水源,易守難攻!為什麼現在盜賊滿地,惟獨這裡沒被人看上過?」
他敲了敲桌子,繼續說道:「就因為蕭家堡。蕭家堡方圓五十里內沒有一窩山賊或者水賊,為什麼?」
「為什麼?」齊烈風睜大了眼睛問道。
高狐狸曲起食指給了面前少年一個腦扣,罵道:「你光當小混混了,一點當山賊的經驗都沒有嗎?真是不知道學無止境,真是不學無術的笨蛋啊。」
「因為蕭家堡的兵力就控制了這片區域,在這個區域佔地為王的話,第一,你找不到農夫佃戶給你繳納糧食,你沒有糧草;第二,商戶不理你,不會給你交過路費,全跑蕭家堡交錢讓他們護衛過境了;第三,你沒有糧沒有銀錢,就沒法招兵買馬,反過來蕭家堡來打你,就算蕭家堡不打你,你自己自然就散伙了。自己都活不下去,憑什麼當山賊啊?」
「啊,山賊不就是搶東西殺人的嗎?我聽著怎麼和官府一樣?」齊烈風不解的搖頭。
「蠢貨!你是殺人狂啊!」高狐狸怒喝一聲:「山賊你以為就是天天搶人殺人嗎?你天天提著刀蹲在路邊?那叫攔路搶劫,是搶劫犯!那麼多商戶經過,我們做絕了,人家還敢從這條路來嗎?我們當然要好好和商人談,收取合理的銀錢,就放行;經常走這條路的老顧客,我們還要打折扣優惠;有錢大戶,我們說不得還要請上山寨來一起把酒言歡,好好的接待;有其他匪徒,我們還得消滅,保護他們安全!這樣叫做細水長流,哪能做事太絕把自己餓死。」
「說到底,就是刀說話,官府靠什麼?不也是靠拳頭嗎?我們所謂的地盤就是拳頭,和官府沒區別,當然要收稅收租子,這樣才能保你座位萬古長存,可以子子孫孫流傳下去……」
「打住,又不是當皇帝,我不想老子兒子叫做賊二世。」齊烈風悻悻的說道,接著他問:「那你打蕭家堡就是為了當個萬世山賊?」
「屁啊,這鳥地方當山賊能有多少錢?」高狐狸笑了起來:「一來想要在清風山這塊生存下來,必然要和蕭家堡決一雌雄,不是他死就是我跑。二來,蕭家堡位於高郵北上交通要道,蕭家就是靠著這個堡子壟斷高郵北方鹽道,艾家不滿意,所以我們在野外是一山不容二虎,高郵城裡一樣也是一山不容二虎,蕭家堡就是這個局中的『眼』。」
「你還是給艾家的人啊。我說你這老王….老….我說你也不會閒的跑回來。」齊烈風驚道。
「我其實誰的人也不是。」高狐狸一撇嘴,「我遊走在各個勢力之間,誰有機會我就去搞一票,這叫縱橫捭闔。至於艾家,不過就是當年蕭家是高郵第一富豪,脫脫得勢的時候,沒少折磨艾家,和艾家深仇大恨,艾家自然就有想法,而我就有機會;而蕭家當然眼高過頂,目中無人,我能和他談什麼生意呢?要是反過來,蕭家哪一天也有機會,我也會幫蕭家的忙。」
「這是個亂世,要不活下去,要不千奇百怪的死掉。就是這樣。」高狐狸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不對啊。」齊烈風一拍大腿叫道:「我只是要威逼蕭老爺交出我娘,你這是要滅掉寨子啊,萬一我娘也死了怎麼辦?!」
「小猴子,除了我的法子,你還有其他法子嗎?」高狐狸反問道。
齊烈風一時語塞,然後他又流淚了:「我娘不能死啊!」。
說到這,高狐狸臉上那一貫輕鬆的神色不見了,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背著手踱了幾步,緩緩說道:「小猴子,你爸累死得早,你媽有你了,她現在也三十多歲了吧?嗯,在這個世道,窮人多少人誰能活到四十歲呢?活那麼久天天受苦受欺負、生不如死真的有意思嗎?她算高壽了。所以她才義無反顧的讓你逃走,她這輩子可以安心的閉眼了。」
「你在說什麼?!」齊猴子瞪大了雙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聽天由命吧。」高狐狸搖頭歎了口氣,好像想起了什麼,他抬起頭,望著頭頂正廳上的那個大破洞,悠悠然說道:「想當年,和你這個年齡,我就喜歡你娘。可是你姥爺說,我有武功,好惹是生非,好打抱不平,看不慣官府強豪弱肉強食,在這個世道,說不定哪天就因為意氣死在哪個溝溝坎坎裡了;所以他講,一定要把女兒嫁給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絕不會嫁給一個大俠。現在看看,你爸在蕭家堡被拉去修城牆,竟然早早就累得吐血死了,老實人不敢反抗,只是被餓死被欺負死的份!霜花一個人守寡殺豬拉扯你長大,以前嬌弱的小姑娘成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殺豬婆,多辛苦啊。當年嫁給我有什麼不好?」
「啊?你居然和我家還有這關係?」聽高狐狸連老媽的閨名都叫了出來,齊烈風大吃一驚,嘴巴都合不上了。
高狐狸轉身踱步到齊烈風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親切的說道:「我把你看成和我兒子一樣。」
一瞬間齊猴子臉色煞白,他猛地把身子往後一仰,看著驚異的高狐狸,結結巴巴的說道:「難道…難道…難道我真是…你…你兒子?」
「放屁!」高狐狸勃然大怒,拍了一下齊烈風的腦袋,叫道:「我不過是說我和你家關係淵源,你這小兔崽子居然能想到那裡去?!這不是污蔑你老娘清白嗎?」
說罷,氣哼哼的高狐狸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叫道:「我兒子能像你這麼傻嗎?」
「是啊!老子混到今天這地步,不都是你害的嗎?!」齊烈風恍然大悟,怒氣沖沖的站起來一把拉住高狐狸叫道:「不行!你騙了我那麼多次!我全家都被你害了!你個老混蛋!現在老娘有難,你得幫我!否則,我和你沒完!」
「去!哪有罵師叔混蛋的!」高狐狸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個笨蛋還沒現嗎!只要你不被逮住,你娘一點事沒有!沒人會殺她!時間在我們這裡,不在蕭家堡!」
接著又恢復了笑瞇瞇的神情,拍著齊烈風的肩膀說道:「下午幾個客人要來,你趕緊的,把蕭家堡詳細地圖畫出來,把你說的小門位置也畫好,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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